第133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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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啟低垂著的眼眸,眼內的許多情緒都被他斂下或掩蓋,便是此時正盯著他在質問的沈敏翡都沒能察覺他眼底的神情閃過。
“這是為什麽?”沈敏翡質問道,她此時是真的在為自己的無知懵懂懊惱,怪不得此前國公夫人在去了一次後就請了另一位太醫,原來是因為疑心和不信任。
“我且問你,你究竟為何,為何要害寧知?”
孫啟還是那個從一開始就沒什麽表情或神情變化的人,對於沈敏翡的這番質問,他也隻是平淡地反問了一句:“公主為何,非要說小醫害郡主?”
孫啟將視線落在那些物品上,“雖然小醫此前確實有送東西給郡主做擺設一用,但也就隻是普通之物,僅做觀賞罷了……更何況公主所拿來的東西內,並不都是小醫的。”
“你……”沈敏翡神情在此刻突然有些無助,眨眼的次數也比平時的多了一些,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著轉,但還是沒流出來。
平複了一下心緒後,沈敏翡梗著嗓音道:“我聽到了,聽到了你與德妃娘娘之間的一些事情,其中便有你說的……你借了我的手,是你讓我間接害了寧知……”
沈敏翡哽咽地說著,孫啟則是一臉平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在旁人看來,他這般顯得過於冷漠了些。
“孫太醫,你是不願意承認你曾做過的這些壞事,是麽?”
“……小醫雖不明白公主為何要與我說這些,不過有些確實不是單憑公主的一麵之詞就能讓小醫承認這些莫須有的罪名的。”孫啟將打開的藥箱重新合起,然後就拎著藥箱站了起來,朝沈敏翡行了一禮。
“公主既然並未生病,那小醫便退下了,也還請公主日後莫要開這種玩笑,之後若公主身有不適,還勞煩去請別的太醫來替公主脈診,小醫而今常侍奉的是德妃娘娘,若是再與公主又過多來往,隻怕是於公主多有不便。”
孫啟說完這番話,就沒給沈敏翡回神之機,便直接離開了大殿。
候在門口提防著周圍人突然靠近的甘安見著孫啟離開,當下是皺眉就要往那邊走過去的。
但孫啟的步伐很是匆匆,甘安隻是跟了一小段距離便沒有再跟上去了。
“公主,孫太醫這是……公主,你怎麽哭了?”甘安一邊往大殿內走一邊說著,轉眼就見到沈敏翡哭著跪坐在地上,模樣雖不至於撕心裂肺,但也是看著都很難受。
“公主,地上涼,你先起來……”甘安連忙要將沈敏翡攙扶起來,可試了好幾回,都因為她不願意起來而罷休,甘安也就隻好出言勸幾句。
“公主,最近事多繁雜,事態不穩,公主可別因為一些小事就慌了神呐,還有許多事都需要公主堅強起來去處理承擔呢,您要是這時都氣餒了,那那些想要趁亂摸魚之人就更為囂張了……公主,您不是一直想要證明自己的嗎?娘娘都還等著公主變得穩重成熟,將來不被人欺負,嫁得一位賢良之人呐……”
甘安的這一番言語,沈敏翡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眼淚也勉強止住了。
沈敏翡隨意用衣袖擦拭了臉,還吸了吸鼻子,“是啊,這背後定是還有什麽還有什麽未曾發現的陰謀詭計,我既然偶然知曉了,就不能讓這些陰謀得逞!”
經過多方的請求,才終於換取了一次得以去見一麵的通融。
天牢內,沈柚默步履匆匆地來到了關押白郅的牢房前,雖然不能進去,但也好歹是讓她見著了人。
在這牢內,雖然環境不算特別差,也沒有受過刑,但白郅還是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整個人的精神氣並不算好,眼底也還有一層淡淡的烏青,像是在夜裏沒睡好的緣故,乃至於平日的一日三餐也都不一定準時用了。
雖然白郅的模樣看著很慘,但他那雙眼睛還是有著熠熠的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並沒有那麽頹喪。
“夫人,你怎麽來了,官家不是說不讓我這種罪臣見任何人麽?”在看到沈柚默的那一刹那,白郅還是有些驚愕的。
不過看著沈柚默那雙發紅又飽含淚水的眼睛,白郅還是讓人覺得沒好氣地笑了一下。
剛笑了片刻,白郅忽而間就突然正色起來,單手撐著牆緩緩站了起來,然後一步步往沈柚默那邊走去,神情多少有些嚴肅,“夫人還是快回去吧,天牢不比別的的地方,多少有些寒涼,夫人在這裏待久了可不好。”
沈柚默搖了搖頭,雙手扒著牢房的柱子不願撒開,就怕自己一撒手,就有人直接把她拉走了。
“你還好吧,可有受傷?”沈柚默不等白郅說下一句,就直接搶了他的話,問了一句。可剛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她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著實過於傻了。
這都這樣了,就算沒受傷,也好不到哪裏去。
白郅倒是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夫君還好,未曾受傷,夫人平日還是要多多照顧好自己,別又病了。”
可雖然覺得好笑,但是同時又一股心酸攀上心頭,讓人覺得苦澀連連。
原本來看望之前,沈柚默是想備一些保暖的衣裳過來,還想準備一些吃食,可是臨行前,被告知不能拿東西,隻能空手而來,還不能近距離與犯人見麵,隻能在牢房外看一眼,就連手都不能牽,就生怕外邊的人給帶進什麽能讓犯人逃跑或自縊的東西。
以至於沈柚默見到白郅變成這樣,就算是心疼不已也都隻能幹看著。
“官人,一定還有別的東西沒有被發現,目前尋到的都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要故意害你的,我會去求求官家……”
白郅搖了搖頭,下意識想伸手去碰沈柚默的手,但還沒抬起來他就放棄了,隻是隔了一小段距離,看著麵前的人道:“夫人,還是莫要做這些無用之功了。若有人要刻意陷害我,那定然是做的天衣無縫,讓人查不出一絲能夠平反的證據,因而這個辦法,可謂是毫無希望的,能夠被官家留下一條命,已經是實屬萬幸了,不敢再求別的。”
白郅說著,低頭從懷裏拿出了一封前幾日就已經在護衛的監視下寫完的一封和離書,然後微微顫抖著手遞了過去。
沈柚默淚眼婆娑的低頭看去,下意識就伸手過去想要接,但是在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她又重新把手縮了回去。
“雖然並沒有撰明這是什麽,但這是官家要求你寫的和離書,是嗎?”沈柚默忍住了自己眼淚,一改往日懵懂的做派,突然間倒是有些聰明起來了。
“我不接。”
“夫人,你此時不接,改日這封信也還是會被送到府上的,無論如何也都還是一樣的。”白郅此刻雖然是笑著的,但這個笑容裏,滿含苦澀。
白郅又伸了伸手,但沈柚默還是沒有接。
頓了片刻之後,白郅將這封信遞給了守門的護衛。
護衛隻是看了兩人幾眼,就將這封信遞給了候在幾步外一起跟來的盼安手裏。
盼安一開始也是沒有接,但在白郅和護衛的注視下,還是咬著牙將這封信接了過來。
“郡主,時辰已到,還請速速離開。”還沒再說上幾句話,方才領她們進來的侍官就又重新走了進來,用絲毫不近人情的語氣說著。
因為本就是額外的寬容了,就算沈柚默想要留久一些,跟著她一起來的人也都會合力拉她離開。
看著身後重新合上的重重的天牢門,沈柚默滿心悲鬱地被人攙扶著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三日後,被安下謀逆反叛之罪的白郅被判了流放邊疆,但因有諸多疑點,故開春後才離開帝都,而同樣被當場抓到的吳追也是一樣。
暗室中,梅娘依舊是妖嬈模樣,便是臉上的燒傷也礙不著她拋媚眼,而一一位比她早到來的女子則是見怪不怪,但心裏還是覺得不是滋味。
“爺,目前的形勢來瞧,雖然損失了吳追這號人物,但我們這邊還是比那皇帝更占優勢。”梅娘瞧了一眼那名女子,隨後才端正了姿態,言道,“而且這些年裏,朝中有好些個臣官也都是我們的人,再有一個良機,便能一舉推翻當朝……”
本在閉目養神的男人忽而間睜開了雙眼,在這一瞬間,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道淩厲的光,驚得梅娘一時閉言。
“當朝皇帝也不是傻子,這麽針對他朝堂中有過數多功勳的重臣,便是有再多錘無可錘的‘鐵證’在,怕是也會有所懷疑。”自來了之後就沒開口的女子在這時冷聲言道,言辭看似犀利卻沒有真正的敵意。
梅娘眼神一頓,視線慢慢轉向女子,直道:“此前的一係列事情做鋪墊,以皇帝之疑心,這位安平侯隻怕凶多吉少。”
“雖然此前是有諸多鋪墊,但也過於牽強,這之中的針對之意,也是多有展現。這話,確實言早了些。”女子也隻是回了梅娘一個眼神,便直視前方駁道。
聽著兩位娘子在麵前爭辯不休,男人麵色平靜的如同沒有看到一般,就任由著她們辯。
不過她們也沒想著要一直爭論下去,最先止住話頭的,還是最先挑起話由的梅娘。
待到二人都停下了爭辯,男人才開口言道:“梅娘,羅娘子的擔憂其實也不無道理。”
聽到這句,梅娘也隻是動了動唇,並未做聲。
“不過,目前確實如梅娘所言,此時局勢是偏向我們這邊,許多事也是於我等有利。”
羅霓予轉眸看了一眼梅娘,點頭應道,“是……不過我還是覺得,若要完全確定局勢是真的偏向我們,還需等到開春後,應證了白郅確實被押送至邊疆行流放之刑,才能真正確定。”
羅霓予說著,略微猶豫了一下,隨之才接著道:“若是流放,本應在判下後就押送離京,而這一判,卻如要秋後問斬般,還需等到開春,這之間隔了幾月,著實無法斷定皇帝究竟是存什麽心。”
話說至此,男人卻突然笑了起來,幾聲憋悶的笑聲後,他才開口說道:“不過是身為帝王之尊,憂心臣下野心勃勃,猜忌忌憚卻又對此抱有懷疑,不敢妄下決斷罷了。況且,當初白將軍,便也是因為他的一時猜忌,才致使了他在臨進皇城前便因他丟了命……”
“也是因為白將軍的死亡,才使我能從千軍萬馬中逃離了出來,才成就了我這一番事業。”
言語上,男人越說越激動,但在表現上,也隻是氣息稍稍變得紊亂了些。
“雖然等到開春後再行事確實是一個穩妥之法,但我已經不能再等了。”
男人抬起眼眸,寒光湧現,“事遲多變,不僅僅隻是當朝皇帝那邊,我們這邊也是一樣。”
皇宮內,正在批閱奏折的沈謖忽然停頓了手,另一隻扶著紙張的手不自覺的顫動回縮了一下。
沈謖就這個動作停頓了幾個呼吸,隨後才沉默不語地將毫筆掛了回去。
晃神間,沈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性格略微偏激一些的人。
這人是先帝繼後所出,在一眾皇子中排行第五。在沈謖的印象中,這名五皇子與他那同母所出的嫡兄長、當時的太子性格相悖,一個溫厚穩重,一個偏執乖張。而讓兄弟二人有這種區別的,也都全仰仗於他們的同一個母親。
先帝繼後小戚氏,個性善妒,手段狠辣,專橫強悍,更有流言傳出,說她親手害了自己的嫡親姐姐。更為要緊的,這位繼後對待自己所出的兩個孩子,幾乎是不同的態度,偏疼長子而輕慢次子,而太子也更是因有這個母親,便是親眼見著自己的親弟弟受罵,也都不會說些什麽,隻會冷眼旁觀。
也因為如此,才造就了當時的一樁樁慘案,就連在當時雖不被看好,但也還有個名聲在的太子也都自刎於東宮前了。
便是回想起來,沈謖都還是覺得有些心驚,便是身為帝王,他也做不來如同這名皇子的舉動或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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