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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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閆原本想帶著羅霓予一起離開,但因為實在是沒辦法顧著了,她自己選擇了留下,不拖累他。
    看著一行人離開的方向,羅霓予笑了,但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但此時她感覺自己是很輕鬆的,就好像是終於能放下什麽了。
    羅霓予最開始見到沈閆的那年,她父親還在世,她也還是那個沒有什麽經營手腕,但也已經有了一個要成為像父親那樣的商人。但就連她的父親,都隻是啞然一笑,隻有當時在路邊遇到的一位大哥哥,在聽了她的一番豪言壯誌之後,唯一鼓勵她的人。
    可因為一次意外,她父親在去進貨的路上被流寇殺了,東西也沒了,母親也因為這件事瘋了,所有擔子一下都落在了她身上。
    正當她迷茫之際,這位好心的大哥哥又來鼓勵她,並且伸以援手,助她成功接任了父親遺留的產業,並且一點點做大做強。
    後來,她才知道幫助她的好心大哥哥,是燕王沈閆,也知道了關於他的許多事。但在看到他渾身是傷的出現在她開的酒樓後門時,她還是毫不猶豫為他們開了門,替他們掩藏了行蹤。
    一些往事在腦海中閃過,羅霓予回身看著已經接替白郅跟上來的一些人沒有絲毫退卻,便是一介如蒲葦般的女子,也想磐石一樣穩固不動。
    隻是,雖然羅霓予犧牲了自己,她想要守護的人也沒能幸免於難。
    最後尋到沈閆的蹤跡後,其他人都沒上前,身為帝王之尊的沈謖親自前去,想要與他這位兄長好生一敘。
    一切的一切,在沈謖進了沈閆最後待的那件小屋子之後,便終止了。什麽覆滅家國的計劃,都徹底淪為煙塵,再也翻不起風浪。
    他曾經作下的許多謀劃,再多的野心,再多不甘心,再多的憤怒,再多的無助,最後都隻得是隨風而去。
    沈閆最後,是在寺院裏病逝的,最後的那段時間,不過比沈謖大了兩歲的他就好似老了十幾歲一樣,沒有了一點生氣。
    跟著沈閆的兩名女子,都死了。
    修養了半年後,被養得更胖了幾圈的沈柚默不滿地發泄了一遭,最後便趁著白郅不在府中之時,又去翻找了一邊當初翻出燕王令牌的那個暗櫃。
    這一回,沈柚默沒能翻找出什麽特別的東西,但卻發現了一個被封存的很好的小木盒。
    小木盒上麵原本應當是有一個鎖的,可是那個鎖不知為何自己開了,打開後,裏邊放著一塊通體都是白色的石頭。
    從模樣上看,這塊石頭狀似白玉,但卻不是玉,對著光照看著,這塊石頭不似玉那般透亮,它是實的,不透亮也不透光,手感而言也是石頭的手感。
    除了顏色和材質奇怪了點,在沈柚默看來,左右也不過是一塊普通石頭,不僅沒裝飾價值,也沒收藏價值,但她不明白為什麽會被藏得這麽好。
    沈柚默用手順著石頭的紋路擦拭著,忽然間,她的手指一不小心劃過了一處比較鋒利的地方,瞬間就把手劃撥了一小塊。
    可神奇的是,在血染上石頭的那一刹那,石頭竟然把那抹血吸收了,嚇得沈柚默直接一個沒拿穩,石頭眼看著就要跌落地上。
    更讓人驚奇的是,這塊石頭就像是沒有重力一樣,慢慢飄浮在半空中,同時還散發著光芒。
    沈柚默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便在石頭的光芒消失後的那一瞬間,把石頭重新塞回到盒子內,重新放了回去,便匆匆跑走了。
    在無人看到之時,一個隱約的魂影漂浮在半空,正看著沈柚默離開的方向,慢慢搖了搖頭。
    “命運呐,終究是改變不了的。”幽幽的歎氣聲後,這抹虛浮的魂影便散了,一點點飄回了石頭內。
    繁花亭內,沈柚默抵靠著白郅,眼睛看著前麵的繁花朵朵,然後像是不經意間的呢喃道:“那燕王的令牌究竟是怎麽來的呢?而且都謀劃了這麽多,甚至還聯合了別國一起攻打,最後怎麽就放棄了呢?”
    白郅低頭看了一眼,抱著沈柚默的手又緊了緊,好像生怕懷中之人一下子就逃開了,他再也拉不回來。
    “你幹嘛抱這麽緊?”沈柚默感覺到了明顯的收力,然後抬頭看著白郅的下巴,看著下麵一些黑點點,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難不成,你又有什麽事瞞著我了?”
    “那倒沒有……夫人,我怎麽敢呐。”白郅用另一隻手把沈柚默不安分的手抓了下來,同時用很誠懇的話說道,“或許那個令牌,隻是燕王手下之人刻意藏著的,為的就是想要按死我的罪名……”
    “可是那個令牌在連我都險些沒發現的暗櫃內,還被埋得很嚴實。”沈柚默當即就反駁道,隨之還抽開了自己的手,有些賭氣地接著說,“還有,這安平侯府怎麽也是有人守著的,若是有人闖進來藏東西,也不可能沒人發現……你是不是又再騙我?”
    白郅當即就服軟道:“夫人,我真的沒有……如果不是這個可能,那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出現的了。”
    沈柚默心中還是很狐疑,還想問問那塊莫名其妙的石頭的事,但也隻是張了張口,什麽也沒問。
    不過,沈柚默還是有很多的不解,譬如白郅為什麽會在最後出現在杏花樓附近,又是怎麽擺脫的罪名。
    可是,這些疑惑注定是沒人與她說的,每次一問所有人都是三緘其口。
    一聲輕歎後,沈柚默又想起了當日,為自己擋下了鄒關鳶的幾刀,最後在她身前倒下的盼安。她被葬在了一處好風水的地方,清淨而美麗。
    因為盼安的離開,天性愛玩的雪霜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一下就成熟了許多,也開始如同盼安那般,管著管那,也不讓她做許多事,這讓她很頭疼。
    隻是沒多久,沈柚默以為一切都平靜後,好不不容易和那日出兵攻打他們的鄰國簽了休戰協議,可對方竟然說為了兩國邦交和睦,特想來迎娶公主做皇妃。
    這是許多人都沒想到的,白郅也未曾想著。
    聽到這消息後,一向無爭無求的良妃白朦難得的去鬧了。
    “官家,這可是您唯一的親女兒啊,您真的忍心嗎?”正和殿外,一眾大臣並排站著,與高位之上的官家沈謖一齊聽著良妃的質問,個個都不敢吭聲。
    良久,沈謖才吩咐道,“來人,將良妃送回自己宮中……女子不得幹預朝政。”
    白朦一下便癱跪在地上,就像是預料到了一樣,悲戚又自嘲地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哭著,模樣癲狂又撕心裂肺。
    “世人都說帝王無情,今日臣妾也算是見著了……”
    沈柚默聽聞了消息,當即就趕往宮中,可還沒見到沈敏翡,卻先見到了因被牽連而自覺罪孽深重自求辭離的孫啟,還有一同跟著離開的妹妹孫清秋。
    沈敏翡和孫啟的這點事,沈柚默也多少知道一些,可她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結局做結束。
    沈柚默還是上前將二人攔了下來,滿心複雜地說道:“孫太醫……”
    “草民已是一介普通的大夫,當不得郡主這一稱呼。”孫啟沒什麽情緒,隻是略帶惶恐地躬身說,“若郡主沒什麽事,草民就先帶舍妹離開了。”
    自孫啟走遠後,沈柚默都沒能開口問出“為什麽不留下爭取一番”這句話。
    當事人都沒有明確說出來的事,她一個局外人確實不好說些什麽。
    “好……我願意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過去。”
    沈柚默前腳還沒抬進去,就聽到沈敏翡很是大義地說道,當下也差點一盒踉蹌。
    “敏翡,你真的決定好了?別因一時衝動做下選擇啊。”沈柚默來到沈敏翡麵前,略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
    沈敏翡搖了搖頭,“我沒有衝動,畢竟這是兩國大事,而阿爹就隻有我一個女兒,為顯誠意,就隻有我能嫁過去。”
    “可你嫁過去就是一個妾室啊,雖然說的好聽是皇妃,可畢竟不是皇後……官家也一定不會真舍得自己親女兒嫁過去的,一定會有別選擇。”
    “可我沒別的選擇了。”沈敏翡說道,同時抬頭看著宮門的方向,“他要南下,那我便北上,再無機會相見,也不會再聽到任何有關於對方的消息。”
    又過了幾個月,明鈺公主作為和親公主,嫁到了北熾國以北的鄰國,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踏上了北上之路。
    ……
    隨著羅氏女的死亡,她發展起來的一眾酒樓茶樓戲樓都換了東家,原本是一家的生意被分為了好幾家,隱隱還有敵對之勢。
    但因為這次的叛亂之事,杏花樓已然不複曾經的繁華熱鬧,就連許多戲班子都不怎麽會來杏花樓搭台子了,隻是偶爾,還能從杏花樓內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買下杏花樓的,是範望江的兒子範文堂,他也隨著這次之事,辭去了修撰文書的官職,別人怎麽勸都無動於衷。
    可他買下杏花樓,卻也不做生意,隻是每日每日在裏麵遊蕩,就像是沒有情感的傀儡,日日打掃著杏花樓,偶爾還會突發奇想,試著敲響那些很久無人動過的樂器。
    範文堂畢竟不是專學這個的,每每也隻能是敲打出一些沒有韻律的噪聲,讓四周經過的人更為躲避著杏花樓。
    久而久之,也已然無人願意光顧杏花樓了,即便它還是如往常一樣。
    這一日,沈柚默在去宮中的路上,突發奇想想要經過杏花樓,但看著了無生趣的戲樓,她心裏也是五味雜陳,便讓馬夫快些駛向皇宮。
    當朝太後孟太後,因為一係列的事情,最後還是沒能撐下去,於一早薨逝於頤壽宮,臨去前,還有嬤嬤聽見她念叨著離開的孫女。
    一切事物都塵埃落定後,白郅也自請帶著夫人去遊玩江南,隻是還沒出發,又遭遇了一場變故。
    沈柚默這一日趕早了起身,天色還沒完全亮,可不知道是怎麽了,她感覺心口鬱鬱,隨之便一口血吐了出去,整個人還側著倒了下去。
    最後還是守在外邊的侍婢聽見了一些異響,推開門才發現倒下的沈柚默。
    “怎麽會這樣,明明一切都安然度過了,為什麽還改變不了……”
    依稀間,沈柚默好像聽到了白郅失魂落魄的呢喃聲。剛一睜開眼,她才朦朧地看到,白郅臉上有擦不幹的淚。
    她好像,第一次見他流淚……沈柚默心想。
    她想抬手去擦掉白郅的淚,可全然使不上勁,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壓著她一樣。
    這種情況,堅持了好幾天,直到灌下了又一副藥湯後才勉強能動。
    對於沈柚默這個情況,宮裏的所有太醫都是無能為力的,白郅也沒再強迫這些無辜的太醫,便讓他們都離開了。
    有一天,趁白郅被勸回屋裏休息後,沈柚默才費勁站了起來,往那間收藏著許多東西的屋子走去。
    時隔許久,她又一次找出了那塊石頭,那塊石頭隱隱發著光,卻不怎麽明顯,不留意都很難發現。
    “你來了。”
    沈柚默剛拿袖子擦拭了一下,石頭就突然驟放光彩,一個虛浮的魂影出現在她麵前。
    沈柚默雖然驚詫,但現在的她也隻能瞪大了眼睛,無力再喊。
    “你是誰?”過了許久,沈柚默才找回了一點點聲音,問道。
    “我是往生石靈,便是你手中這塊石頭的魂靈,而我的職責,便是替尋到我的人,彌補他們的遺憾。”往生石靈冷漠地說道,同時繞著沈柚默轉了一圈。
    “你怎麽會……”
    “我怎麽會在這兒?那得去問你的官人了,是他喚醒我的。”
    沈柚默想到了些什麽,又問:“所以,這裏是……”
    石靈笑道:“與你所想,乃是一個夢境。”
    “這個夢境,根據執念之人的想法所環,可無盡輪回,但每一次輪回,便會陷的更深,以至於……再也無法脫離夢境,至老至死。”
    沈柚默捧著石頭的手有些顫抖,“你不是說是替人彌補遺憾的麽,為什麽會……這樣?”
    石靈正色道,“這個隻是夢境,一切的輪回,都根據著命運而變。”
    石靈又飄蕩了幾下,“第一世,你為你官人攔下了致命一箭,死於七月十六日的夜晚——這便是一切夢境的命運基準,誰都無法改變。”
    “所謂彌補,不過是讓執念之人一次又一次拯救著自己的遺憾,但更改不了什麽。”石靈無情地說。
    看著沈柚默那暗無光彩的模樣,石靈還是端著沒有情緒波動的語氣,說道:“我也曾經曆過這般的諸多煩惱,可是那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那是個什麽樣的感覺。”
    “……其實,人沒必要隻糾葛於這一世,來生就算難相見,也還是會再見。”石靈垂眼看了一下一動不動的沈柚默,最後說了一句,就沒再說了。
    “……現在還來得及嗎?”片刻的沉默後,沈柚默問道,“才三次輪回,現在……可否還來得及?”
    石靈又笑了,“這個我無法判斷,不過,可能吧,還會有機會。”
    言罷,石靈便消散了手中的石頭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不知何時,白郅已經醒了過來,發現屋裏沒人,便急匆匆地找。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推開了虛掩著的門,看到了跪坐在地上,垂著頭,手裏還拿著塊石頭的沈柚默。
    這一瞬間,白郅咬了咬牙,想要把這一切當做沒發生。
    剛靠近,白郅便聽到沈柚默說道:“官人,算了吧,別再輪回了。”
    “你……知道了?”白郅緩緩跪坐在她背後,沒再辯解。
    “官人,我厭了,這一次又一次的輪回,永遠,沒希望的輪回……所以,不要再輪回了,好不好?”沈柚默慢慢側過身,拉著白郅的手,看著他的臉,笑言道,“我們還會有來世的。”
    時值盛夏,顛簸一生的郡主,在官人的懷中笑著睡著了,睡著之前,還看了唯美的日出。
    往生石再一次亮了起來,“七月十七日晨初,兩個執念脫離夢境輪回……看來命運也是有可能被更改的。”
    ……
    在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時,一名帶著眼睛的優雅男子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一回身,便看見一位笑顏如花的女生,帶著一點嬌縱地喊到:“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我的小郡主,我等你很久了。”
    (全文完)
    ------題外話------
    完結撒花,還會有下一本~唔,還是感覺寫得有點差(/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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