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大姑一起來的程二嬸瞧著桌子上擺的白麵餅子，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想賴著不走，上桌拿個餅子吃，正往桌子邊挪的時候，程燕開口了。

    “二嬸，你咋還不走啊？我這手端的不穩，您可避遠點，省得再潑你身上了！”程燕似笑非笑的看著程二嬸，手裏端著滿滿一碗冒著熱氣的紅薯稀飯，還有節奏的朝程二嬸晃了晃碗。

    這麽熱的稀飯潑到人身上可不好受，程二嬸氣的臉色青青白白，一跺腳跟著程大姑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程柳沒好氣的嘟囔道：“還以為大姑是個好的，誰知道是這樣的人！”

    李桂香也歎氣，搖了搖頭。

    程燕倒是明白李桂香心裏想的什麽，程大姑是程家人中難得對李桂香不頤指氣使，還和顏悅色的人，現在唯一一個李桂香心目中的好人形象也崩塌了。

    “以前咱們在我奶手底下討生活，把我爺奶那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伺候的舒舒服服，她那時候看咱們順眼，現在咱們不願意再當牛做馬的伺候他們了，大姑就看咱們不順眼了唄！”程燕不在意的說道。

    程大姑是程老頭程老太教育出來的閨女，絕不會有男女平等，侄子和侄女都是一樣的之類的思想，十個程燕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程天寶在她心中的分量。程燕隻要稍微想想，就能想明白程大姑對他們一家態度轉換的原因。

    程燕他們等了很久，才等到程貴榮回來。

    程貴榮回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餓壞了吧！”李桂香心疼的說道，趕緊叫程燕把溫在籠屜裏的餅子和稀飯端了出來。

    程貴榮抹了把臉，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咱大咱娘也是難啊！”

    程燕聽了險些沒一口氣厥過去，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程貴榮拉攏過來，這程大姑一來，就把程貴榮給說動搖了。

    看程貴榮那心虛愧疚的模樣，好似他幹了多大逆不道，多對不起程老頭和程老太的事似的！

    李桂香原本一顆心正擔憂丈夫餓不餓呢，結果沒想到，丈夫這句話就像是往她頭上潑了一盆冷水。

    “燕兒她爸，你，你這是啥意思？”李桂香結結巴巴的問道，她挺怕丈夫又變回以前那個對程老頭和程老太惟命是從的人，一家人齊心協力掙錢的日子充實又舒心，是那麽的美好，她不想再回去過壓抑的苦日子了。

    程燕也看著程貴榮，等著他的回答。

    她不像李桂香那麽緊張，從心理上來說，早已長大成人在社會上摸打滾爬多年的程燕並沒有真的把程貴榮當成自己的親爹來看。程貴榮願意對她好，她也願意回報程貴榮給她的父愛，願意和程貴榮做一對親近的父女，可程貴榮要是想賣了她來討好程家人，還是那麽糊塗，那也別怪她不念骨肉情分。

    “沒啥，沒啥！”程貴榮看李桂香嚇的不輕，趕緊揮了揮手，“剛才大妮兒跟我說了挺多的，我就想起來以前小時候的日子，沒吃沒喝的……咱大咱娘養大我們兄弟幾個不容易，現在他們年紀大了，就盼著天寶出息，一輩子就這麽個念想……”

    李桂香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囁嚅說道：“燕兒她爸……”

    程貴榮笑了笑，麵容憨厚誠懇，“你們別怕，我跟燕兒她大姑說清楚了，咱們不是要跟燕兒她爺爺奶奶斷絕關係，就是想攢錢給柳兒治病。”

    “那我跟韓峰的荒唐定親呢？他們死心了沒有？”程燕問道。

    不遠處眯眼打瞌睡的程柳也豎起了耳朵。

    “說了，我也想了，事不能拖，我跟你媽明天下午去一趟韓崗，找韓峰爹娘，好好把事情掰扯清楚！”程貴榮低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了快要涼掉的飯菜。

    韓家要和他們家結親，韓峰隻能娶程柳，別想娶程燕！他程貴榮雖然窮，也是有尊嚴有骨氣的，怎麽能把兩個女兒都送給韓峰糟蹋！

    程柳趕緊走過來，說道：“爸，媽，我跟你們一塊去！”

    她怕程貴榮和李桂香不會說話，得罪了韓峰爹娘，壞了她跟韓峰的親事。

    “你去幹啥？”程貴榮皺眉搖頭，“我們是去跟韓峰爹娘掰扯親事的，你一個姑娘家過去像什麽樣子！”

    程柳不高興的叫道：“燕兒都能跟著你們見天的進城，憑啥我去韓崗都不行？”

    “你還有臉說憑啥！”程貴榮火了，重重的把碗放到了石桌上，氣的要命，“要不是你做了丟人現眼的事，我跟你媽用得著舍了臉皮不要，去韓家求著韓峰娶你？”

    別人家嫁閨女，都是婆家人把姿態擺的低低的，求著別人把閨女嫁過去的。到他這裏可好，程柳不自重，把清白的姑娘身子都給韓峰了，他隻能厚著臉皮求著韓家人娶了程柳。想起今天在城裏見到韓峰那鼻孔朝天，威脅他們的模樣，他就氣的手腳發抖。

    若不是程柳已經是韓峰的人了，他絕不會把閨女嫁給韓峰這樣的人。

    程貴榮是老實人，老實人輕易不發火，一發起火來分外嚇人。

    程柳當即就掉下了眼淚，委屈心酸的不行，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咳嗽，眼淚鼻涕糊的滿臉都是。

    李桂香看程柳這可憐狼狽的模樣，又是生氣又是於心不忍，說道：“你進屋去吧。”

    程柳捂著臉，哭著站了起來。

    程貴榮歎氣搖頭，看了眼坐在遠處默不吭聲準備著明日出攤用的東西的程燕，頓覺的還是小女兒好，懂事貼心又有能耐，忍不住輕歎：“都是一樣的爹娘生的，咋就差別那麽大呢！”

    聽到這句話，程柳踩著門檻的腳步頓了頓，指縫裏露出來的眼光淨是嫉恨。程燕有什麽能耐的？不就是進城當了個小攤小販嗎？要是上頭再打擊投機倒把，看程燕怎麽倒黴！等她病好了，嫁給韓峰，讓韓峰給她安排進城，有一份體麵的工作，不比程燕強多了！

    程燕見程柳進了屋，走過來坐到程貴榮和李桂香身旁，輕聲說道：“爸，媽，以後別在我姐跟前說我什麽了，也別說我跟韓峰什麽，省得她心裏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