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驚呆了，喃喃說道：“你不是騙我們的吧？一壇子醬能賣那麽多錢？”

    “奶，瞧你說的，我姑跟我燕兒姐啥時候騙過人？我早說了我燕兒姐最厲害了！幹啥成啥！”李愛華笑道。

    王玉琴回過神，高興的問道：“那你們還要不要辣醬了？家裏還有幾壇呢！”

    程燕他們生意好對她來說是好事，連帶著李家的生活也好了。

    “我們正想去跟你們商量這事。”李桂香笑著說道，詳詳細細的把程燕列的作坊計劃給李姥姥和王玉琴說了一遍。

    程燕在旁邊聽著，覺得果然是時勢造英雄，以前跟陌生人說話都膽怯的李桂香現在隱約都有幾分“女強人”的氣勢了。

    “你是說以後要雇人來炒辣醬？還要收購別人家的辣醬？”王玉琴聽的懵懵懂懂，隻覺得這是一筆她想象不到的大生意，她長這麽大，哪想的到有一天自己還能跟那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一樣雇人來幹活啊！

    李桂香說道：“要是辣醬生意好，用的量大，咱們還要雇人來醃醬，隻是還得勞煩咱娘把控質量關，差的咱絕對不能要，不能壞了咱們的品牌！”

    品牌這個詞，是李桂香跟程燕新學的。

    李愛華問道：“品牌？啥品牌啊？”

    程燕笑著看向了李姥姥，說道：“我姥醃出來的辣醬好吃，咱們是靠著我姥的手藝才能做大買賣的，我想著咱們的辣醬品牌就叫李婆婆香辣醬，你們看怎麽樣？”

    “你們跟城裏人做生意的，扯我一個鄉下老婆子幹啥啊！”李姥姥趕緊擺手，“要是人家城裏人嫌土氣，不買咱的辣醬咋辦啊？”

    程燕笑道：“姥，那城裏人不是農村出來的？往上數三代，誰家不是農村的？別把他們想的那麽洋氣！隻要咱們東西是真好吃，就不愁銷路！”

    “就是，那些沒工作的城裏人過的還不如咱們鄉下人呢！好歹咱們有塊地，一年到頭都有飯吃！”李桂香說道。

    王玉琴心裏盤算了下，覺得這生意可以做，在自家開作坊不但能掙到錢，還能顧著家，很適合他們。

    而且最重要的是程燕這個姑娘聰明膽大，眼光精準，她相信跟著程燕走，日子一定越過越好，光在土坷垃裏刨食能掙幾個錢？更別提她還想給大兒子蓋新房，還想供小兒子上大學了。

    “娘，咱要不試試？”王玉琴跟李姥姥說道。

    李姥姥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要是再割資本主義尾巴咋辦？”

    “不會的。”程燕保證道，“地都分給老百姓了，咋還會不準老百姓做個小生意呢？現在國家政策變了，不會像以前那樣的。”

    能掙錢是好事，李姥姥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笑道：“你們年輕人想好了就去幹，要是不嫌我這個老婆子不中用，我就幫你們幹！醃辣醬，炒辣醬我都能幹！”

    大部分農村的老人都是勞碌到幹不動的那一天才歇著，誰都不想在家吃白飯拖累兒女，能幫著兒女掙一點是一點。

    “哪能叫姥幹這些呢？姥是咱們的總指揮！”程燕哈哈笑道。

    一時間，屋子裏笑聲歡快了許多，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熱烈的討論著以後的辣醬作坊，想象著以後的美好生活。

    程貴榮這會兒端了兩個盛滿了開水的碗進來了，把碗放到了桌子上，憨厚的朝李姥姥笑了笑，賠著小心說道：“娘，燕兒她妗子，你們喝水。”

    李姥姥端起了水，喝了一口。

    程貴榮這才放心，就怕丈母娘還惱他沒本事，讓媳婦女兒受委屈。他現在算是醒悟了，知道誰是真心對他們一家好。經曆了那麽多寒心的事，他十分珍惜這些對他們好的人。

    “你們先聊，我去燒鍋，今天桂香買了米，晚上咱們燜大米飯吃！”程貴榮笑道。

    管平縣地處北方，一向以麵食為主，米賣的比麵貴。城裏人可以通過國營糧店買米，可鄉下人就很難有機會吃到米了。這幾斤米還是李桂香和程貴榮從城裏回來時，遇到了幾個推著小車的南方貨郎，機緣巧合才買到了米。

    這年頭普通鄉下人家的白麵都得精打細算著吃，誰會去買比白麵還貴的米？米在北方鄉下是個稀罕東西。

    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因為他們做生意掙了錢，手裏有錢了才舍得吃點好的。

    李桂香起身，說道：“我去做飯。”

    程貴榮趕緊擺手，頭也不回的出了堂屋，“你坐下陪她們說話，我做飯就行！”

    李姥姥看著程貴榮的背影，笑著搖搖頭，對李桂香說道：“雖說你公公婆婆不行，可貴榮是個好的。”

    李桂香紅著臉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幸福滿足。

    有幾個男人願意給丈母娘做飯的？日子過的苦點沒啥，一家人高興就好，更何況在李桂香看來，如今過的奔頭十足，大女兒的病很快就能治了，錢也越賺越多，日子一點也不苦。

    這會兒上，程燕聽到有人進了院子，到門口一看，來人六十出頭，個頭不高，一雙小眼睛，脖子裏掛了條破毛巾，典型的鄉下漢子的打扮。

    “是舅爺啊！”程燕在記憶中搜出了這人是誰後，勉強扯出了一個笑臉。

    這個人叫葛大壯，是程老太的親弟弟，按輩分程燕管他叫“舅爺”。

    有程老太這個“珠玉在前”，葛大壯的為人麽，大家也不難想象……

    “你爸呢？”葛大壯背著手問道，左右打量了下程燕他們租的房子，忍不住咂嘴。

    李桂香和程燕這對敗家娘們！租這房子一個月得六塊錢，想想都覺得心疼死了！有錢也不是這麽個敗法啊！程貴榮也是個窩囊廢，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孩子，到底是個沒兒子的人啊！

    程貴榮正在灶房忙活，聽到說話聲就出來了，“舅，你來了？我給你倒水。”

    葛大壯沒想到程貴榮在灶房，眼珠子都瞪掉下來了，“你在灶房幹啥？”

    “這不是燕兒她姥還有她妗子來了麽，我閑著沒事燜點米飯，舅，你晚上也在我家吃吧！”程貴榮說道。

    葛大壯指著程貴榮，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婆娘呢？死哪去了？叫男人進灶房？還有沒有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