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0月11日，星期二。

    牛俊如上班了。

    有人跟他說了，中源廠現在變成了民營，比不上以前，不上班就會扣工資！

    牛俊如家裏沒礦，他必須得靠上班養活一大家子人。

    殘酷的現實讓牛俊如明白了，跟嚴謹賭氣是沒用的。

    他在辦公室等待著陳鋒，看看表，皺了皺眉頭。

    明明約好的九點，現在都九點零五了，陳鋒怎麽還不來？

    辦公室電話響了。

    牛俊如拿起話筒：“喂，你好！”

    “牛主任，怎麽回事，你這看大門的不讓我進，什麽意思！”

    電話裏邊傳來陳鋒不滿的聲音。

    “陳主任，你稍等，我馬上下去接你！”

    出了辦公室，牛俊如百思不得其解。

    老孫頭認識陳鋒啊，為什麽不讓他進來？

    牛俊如快步走到廠門口，笑道：“陳主任，是我的失職，我應該來門口接你的！”

    陳鋒臉上帶著慍色：“我都跟他說是供銷社的主任了，跟你還是好朋友，可他死活不讓我進，這算怎麽回事！”

    牛俊如瞪了老孫頭一眼。

    “老孫，供銷社主任你也敢攔，沒點眼力見嗎！”

    老孫頭卻道：“我管他是不是供銷社主任，嚴廠長說了，不管是誰，都得登記，有人出來領才能進入，就是市領導來了，也得登！”

    老孫頭的態度讓牛俊如神情一滯。

    這事什麽時候安排的？

    自己怎麽不知道？

    他心裏又開始犯嘀咕，很不是滋味。

    “我領著陳主任進去，行嗎！”

    老孫頭拿過登記本，“牛主任，我就是一個看大門的，你也別難為我了，還是給他登記吧，要不然讓嚴廠長知道了，扣我工資！”

    老孫頭張口閉口嚴廠長，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這讓牛俊如很不爽！

    他一把奪過登記本，迅速寫上了陳鋒的信息。

    隨即將登記本重重砸在桌子上，領著陳鋒進了廠。

    老孫頭放好登記本，自言自語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勢不一樣了，有些人怎麽就看不明白？”

    路上，聽到陳鋒喋喋不休地抱怨，牛俊如更加心煩意亂。

    嚴謹安排部署工作，似乎有意繞著自己。

    牛俊如感覺自己越來越被邊緣化了。

    上了二樓，牛俊如敲響了嚴謹辦公室的門。

    “請進！”

    牛俊如和陳鋒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嚴廠長，這是供銷社主任陳鋒陳主任，以前跟我們中源方便麵廠合作得很好！”

    嚴謹輕輕點點頭，先讓兩個人坐下。

    “陳主任，今天又來找我，不會又是供貨的事情吧？”

    嚴謹的態度不冷不淡，讓陳鋒很不舒服。

    嚴謹明明問的是陳鋒，可牛俊如又開口了。

    “嚴廠長，你可能對我們廠以前的事情不了解，汪廠長在的時候，給供銷社都是20個點……”

    “牛主任！”

    不等牛俊如把話說完，嚴謹直接打斷他。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中源還是國營呢！”

    嚴謹目光看向陳鋒，“陳主任，我也很想跟你合作，可我們有自己的工作原則，最多10個點！”

    “嚴廠長的意思就是沒得談？”陳鋒臉色鐵青。

    “不是沒得談，是陳主任沒有誠意跟我們談，我也沒辦法！”嚴謹寸步不讓！

    陳鋒氣得牙癢癢。

    現在最尷尬的就是牛俊如！

    這是第三次！

    嚴謹已經有三次不給自己麵子！

    更何況這次是當著陳鋒的麵！

    自己這張老臉真是沒地方擱了！

    陳鋒怒氣衝衝離去。

    牛俊如也要走的時候，嚴謹喊住了他。

    “牛主任，以後不要隨便帶別人來我辦公室，還有，你做好分內的事就行，業務上的事有業務科負責！”

    牛俊如從廠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通紅。

    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他追上陳鋒，和陳鋒一起出了中源廠。

    “不就是一個廠長嗎，竟然在我麵前擺臭架子，我看他是不知道我的實力，簡直豈有此理！”

    陳鋒停下腳步，目光灼灼看向牛俊如。

    “牛主任，那個嚴謹根本就沒把你這個辦公室主任放在眼裏，再這樣下去，我看你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了！”

    牛俊如臉色一變。

    陳鋒的話雖然有些誇張的成分，可又未嚐不是事實。

    所以，自己很有必要讓嚴謹知道，中源廠離開了我牛俊如，就是轉不動！

    “陳主任，合作的事情你放心，我有辦法讓嚴謹來求我們合作！”

    “什麽辦法？”

    牛俊如小聲說道：“嚴謹不是搞出了一個中獎活動嘛，我們可以這樣……”

    ……

    連續幾天，中源方便麵一直非常暢銷。

    家住紡織廠家屬大院的顧磊已經連續吃了多天的方便麵，現在打個嗝都是一股方便麵的味。

    剛剛，他又打開了一包。

    顧磊迫不及待找出裏邊的卡片。

    “怎麽樣，中了嗎？”站在一旁的老婆桑莉莉眼睛也看向卡片！

    “草！又是謝謝惠顧！”

    顧磊氣得直接把卡片給撕了！

    桑莉莉也流露出一抹失落。

    兩個人是紡織廠的雙職工，又都是愛占便宜的那種人。

    自從聽說了喝中源方便麵能中電視機，兩口子一下子買來了二十包。

    可包包都是謝謝惠顧！

    這就尷尬了！

    兩個人有些氣急敗壞！

    自己手氣有這麽差？

    桑莉莉絮絮叨叨：“顧磊，你說中源方便麵所謂的中獎是不是個騙局，就是想誘導我們去買他們的方便麵？”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顧大哥，在家嗎？”

    顧磊打開門一看，看到是一個住胡同的戴兵，臉色變了變。

    戴兵，是一個讓人非常討厭的鄰居！

    整天吊兒郎當，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

    可他臉皮厚，即便被抓到，過幾天出來以後，不僅不怕丟人，還覺得自己很光榮！

    大家見了他，都是躲著走。

    今天他主動上門，怕是沒啥好事！

    “是戴兵啊，找我啥事？”

    顧磊心想，他最好別借錢，要不然，直接把他轟出去！

    戴兵眉頭緊鎖，“顧大哥，你買的方便麵中獎了嗎？”

    顧磊搖搖頭。

    “我買了一箱，一包也沒中，全他娘的是謝謝惠顧！”戴兵非常氣憤地說道。

    他這樣說，顧磊就納悶了，這家夥哪來的錢買方便麵？

    原本躲在裏屋不願意見戴兵的桑莉莉聽到後，也來到門口。

    “戴兵，剛才我還和顧磊說來著，中獎是不是騙人的？”

    “嫂子，我看八九不離十就是欺騙，拿我們當傻子呢！我要去找他們！”

    戴兵忍不住又罵了幾句。

    桑莉莉心裏也咽不下這口氣，暫時拋開對戴兵的厭惡！

    “戴兵，你真要去找廠家？”

    “必須去找他們，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老百姓是好欺負的，我要討回公道，必須讓他們全額退款！”

    這種正義的話，從一個混混嘴裏說出來，很有違和感！

    戴兵看向顧磊，“顧大哥，明天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得去廠裏鬧一鬧，讓廠家給我們退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