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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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看去,那東西直挺挺順水流動,景橫波探頭去看,忽聽那船家道:“別看!”

    景橫波聽他聲音發顫,詫然回頭,就見月色下船家臉色慘白,渾身顫抖,連槳都操不住,喃喃道:“不好了,神醫又脾氣發作了,今晚那島萬萬不能去了,他誰都不會給治的,咱們回吧!回吧!”

    耶律祁眯眼看那飄來的物事,沉聲道:“屍體?”

    “應該是……”船家顫聲道,“落雲浮水兩地經常有來求醫的,其中不乏達官貴人,大多被神醫拒絕,這些人不識進退,被拒絕後往往有些不入流的手段,但怎樣的手段都沒用,他們會很快被毒死,扔到湖中,而每次發生這種事後,神醫都會很多天心情不好,不收治任何病人,誰上門誰就挨毒……去不成了,無論如何不會救你們的,回吧!”

    “那可不行。”景橫波懨懨地翻個白眼,“仗著有點本事脾氣古怪的多了。要我說就兩個字,欠教訓!走你的,不用理。”

    話音未落,噗通一聲,兩人回頭,就見船頭船夫不見,一個腦袋迅速地自水麵遊遠去,一邊遊還一邊擺手,“算我倒黴,船錢不要了!你們自己找死,可別拖累我!”

    景橫波無語地看那家夥,竟然吃飯家夥都不要,也要逃之夭夭,半晌道:“至於麽?”

    忽然船幫被撞了下,一轉頭,景橫波嚇了一跳。不知何時那屍體已經漂到了她船邊,月下臉色青白發紫,身軀僵硬,亂發披麵,手足烏黑,果然是一具中毒極深的屍首。

    耶律祁忽然道:“還有呼吸。”

    景橫波仔細看對方的臉,才感覺到那人亂發似乎微有起伏。

    “沒死怎麽不沉不溺?”她疑問。

    “可能和他中的毒有關係。”耶律祁用槳敲敲對方肌膚,竟然聲若擊敗木。

    景橫波轉頭看看四麵水域,一片茫茫,這湖不小,這半死不死的人,得漂哪裏去?遲早被魚吃了吧?

    她摸摸肚子,心間泛上一股柔軟的情緒。自從懷孕後,雖然還沒感知到那個小生命的存在,但她的心態情緒,都忽然柔和了許多,大多時候,更加易感和悲憫。

    比如此刻,一具屍體她可以不理,但是還有呼吸,就此不理似乎有點做不到。

    她自己也是待救的人,懂得那份渴望和不安。

    她伸手去拉那人,耶律祁按住她的手,道:“船家的話忘了?這人滿身是毒,而且我們救了這人,隻怕那大夫要更不喜歡。”

    “不是說他隻要有人以非常手段騷擾,都會不喜歡麽?反正已經不喜歡了,再多一點不喜歡也一樣。”景橫波氣喘籲籲地拖那人,“搭把手。”

    耶律祁仔細看一眼那人,眼底笑意一閃,槳一挑,屍首落在船上。

    他那動作不大客氣,那人落下來的時候,正撞在船頭尖角,重重一聲。景橫波嘶一聲抽口冷氣,覺得自己背都痛了。

    那人的身子似乎扭了扭,景橫波目光一閃。

    “咱們好藥挺多,也有一些解毒藥,不知道對不對症,拿來試試。”她轉身,在藥囊裏翻找,咕噥道,“這款七星草,雖然中了以後會出現幻覺發狂,但有拔毒效果……或者這個翻漿果也不錯,吃完很熱,會把衣服脫光,說不定蒸一蒸,也能把毒逼出來……或者這赤膽蟲幹也不錯,雖然吃了會上吐下瀉一個月,但毒或許也可以就這麽吐啊拉的出來啊……”

    “哈哈哈哈哈行了!”忽然有人大笑道,“這是要救我,還是整我呢?”

    景橫波轉頭,船頭上那直挺挺將死的家夥,已經坐起,揉著背,眯縫著眼道:“你們怎麽看出來的?”

    “這水流的方向,如果真是屍首,不可能正好漂到我們船邊。”耶律祁彈了彈手裏的槳。

    “再怎麽古怪的醫者,就算會拋屍泄恨,也不會拋出有毒的屍體,禍害這湖水和四周百姓。你要麽慣用這手來嚇唬別人,要麽就是純粹閑著無聊。要麽,這就是你的考驗方式之一。”景橫波懶洋洋地道。

    “聰明。猜出我是誰了是吧?”那人嗬嗬一笑,“你說對了。三者皆有。其實隻是某夜我自己下河漂著玩,不知怎的就傳出得罪我會被我毒死拋屍河上的流言,有了這流言後,我發現我清淨了許多,倒也懶得糾正。正好也可以看看,誰會冒著中毒和得罪我的風險,來救被我毒殺的人。這麽傻的人可以治治她,因為傻子最起碼不會恩將仇報。”

    景橫波看他一眼,心想這家夥也是個被人恩將仇報過的倒黴鬼?

    對方調侃的“傻”,意思就是指善良,好心沒好報的事太多,這年頭救人幫人,也得先看品質了。

    景橫波並不覺得慚愧,因為打算拉他上來時,是真心打算救人的,上船後才發現了疑點。

    她微微舒了口長氣,一時善念,終究通過了這古怪大夫的考驗,也算運氣。

    那人坐在船頭,指點兩人劃船方向,不知怎的,景橫波總覺得那人身形語音,都好像有些眼熟。轉頭看見耶律祁,似也在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到了那小島,島不大,稀稀拉拉有幾戶人家,那男子介紹說是自己家族世代家仆居住,跟隨他過來,幫他打理家務以及種植草藥,島上的砂礫都是純白色,月光下如一片銀海,點綴青枝綠葉和赭色木屋,美如童話幻境。

    一個老者在岸邊接著那男子,看見他帶人來,喜笑顏開道:“少主人又遇見好心人了。”

    男子哼一聲,先上岸去,耶律祁扶景橫波起身,景橫波一偏頭,忽然看見島的東側有一大片連著的房屋,隱約似有白影出沒,笑道:“看上去好像還有落雲的病人。”

    她是因為看慣了落雲部的白袍子,看見那樣寬寬大大的白影就認為是落雲族人,不想那男子背影一頓,冷哼一聲,道:“想要我給你們治病,第一件事,就是島東頭不許去。”想了想又冷笑道,“真要去送死,也由得你。”

    景橫波一聽便知,古怪的家夥規矩又來了,她可沒興趣現在和他抬杠,一笑了之。

    耶律祁扶景橫波下船,景橫波今夜覺得精神尚好,便道:“你注意你自己便好,我還行。”

    “扶著她點吧。”前頭男子一邊束發,一邊頭也不回地道,“也有兩個多月了,胎像不算太穩,這上上下下的事,小心為上。”

    景橫波一呆。

    耶律祁伸出來扶她的手,猛地一停。

    一時間兩人在船頭對望,景橫波在耶律祁眸子裏,看見震驚、迷惑、惆悵……隨即是淡淡的釋然,淺淺的無奈,像一團煙雲忽然在眼前爆開,驚動雲浪千滾,然而再怎麽翻覆,轉瞬之後,也隻消散成一片淡淡的灰影。

    那般複雜變幻的情緒,竟如月下花影,絲絲縷縷都在眼底,她看得分明,一時心中也惆悵無奈,還有淡淡的抱歉,想要笑一笑,臉上肌肉卻頗僵硬,最後隻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覺得笑得一定很尷尬難看。

    那停在半空的手,還是很快伸了過來,托住她的臂,耶律祁的手依舊很溫暖很穩,聲音也和先前一般柔和低沉,“是,該小心些。”

    那男子似乎也感覺到這一刻的尷尬靜默,詫異地回身,正好看見耶律祁的體貼姿態,滿意地笑了笑。

    景橫波這一刻腦子裏亂糟糟的,麻木地被耶律祁扶下去之後,被冷風一吹,才猛地一驚。

    不對勁!

    她從未接近那男子,他怎麽知道她有孕的?

    還未想清楚,那男子忽然站定,轉身道:“你是染了疫病,但你體內存留諸多極品藥力,早已淘洗錘煉過你的血液經脈,暫時還不至於傳染他人。到我這裏更不用擔心,臉上別包這麽緊了,看著怪難受的。”說著抬手解開了她圍在臉上的麵罩。

    他動作很快,景橫波還在走神,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麵罩落地,月光清晰勾勒出她的臉。

    月光也第一次清晰地,將那男子的臉容近距離顯示,高瘦蒼白,眸光看來特別深邃,一隻眼睛似乎有微微的白翳。

    目光對視,兩人同時“啊”一聲,後退一步。

    “裘錦風!”

    “女王!”

    連耶律祁都怔住了。

    景橫波猛眨著眼睛,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千裏迢迢跑來找的神醫,竟然就是當初選夫擂台上,以為她懷孕騙婚,一怒拂袖而去,因此被宮胤裴樞他們狠狠整治過的那個“日可察肌理,夜可明鬼神”的透視眼裘錦風。

    當初擂台上一時無心,得罪他可狠,她當時就想著補救,隻是後來卻沒找到機會。不想今日,冤家路窄。

    剛才他亂發披麵,逆著光,臉容不清,難怪覺得身形語音熟悉,難怪他一眼看出她懷孕。

    裘錦風愣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指著她道:“還以為在水上漂過這麽多次,終於遇上一個值得一救的人,誰知道還是錯得離譜!”看一眼耶律祁,他臉上神色換了輕蔑不屑,“是你,我想起來了,那個擂台上穿鬥篷的。怎麽,被女王陛下選中做王夫了?真是可喜可賀。不過瞧你方才神色,不知道陛下懷孕了是吧?也對,她怎麽會告訴你呢,她可是需要你保護著來求醫呢。女人嘛,有了姿色,自然能騙一群蠢貨團團轉。怎麽,知道做了冤大頭,還這麽不動聲色?佩服,佩服,你們這些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在下,特別佩服!”

    他說到“能屈能伸”四個字時,語氣譏誚濃烈,對耶律祁的鄙視,竟似還超過了景橫波。景橫波聽得倒吸一口氣,轉頭看耶律祁,他臉上竟然不見一絲怒色,微微含笑聽著,直到裘錦風一段嘲諷刻毒的話說完,才平心靜氣地道:“裘兄,我知道陛下懷孕。”

    裘錦風冷笑一聲,“你是不是還要說孩子是你的?嘖嘖,我更加佩服了。什麽叫色迷心竅富貴逼人?這就是!連這種綠帽子,都要搶著戴!”

    “裘錦風!”景橫波忍無可忍,怒道,“你不知道真相,少在這亂噴。我孩子是誰的,關你毛事!”

    “當然不關我事,我卻有權力拒絕看見這樣的奸夫淫婦。”裘錦風一臉冷笑,手一伸,“此地簡陋,民風淳樸,不配留帝歌風雲人物大駕,請!請!”

    “我也有權力不求你,不看你惡心嘴臉。”景橫波轉頭就走,“耶律,咱們走。”

    這個裘錦風,麵子比天大,當初台上眾目睽睽之下被逼下跪,於他絕對是不可諒解的恥辱,所以她此刻也絕不打算自取其辱。

    耶律祁輕輕挽住了她的手,“別生氣。等等。”

    “天下名醫多了是。”景橫波直視他的眼睛,“不需要用尊嚴和屈辱去換。”

    “沒什麽比你的命更重要,更何況……”耶律祁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隨即轉開眼光,“別說話,讓我說,行不?”

    景橫波隻得歎息。

    “裘兄方才,可是答應救人的。”耶律祁直視裘錦風。

    “救不救人是我的自由!”裘錦風怔了怔,臉色有些不自然。

    “哦,親口答應的事,轉眼反悔,還這麽坦然自得?佩服,佩服,裘兄這種出爾反爾的大丈夫,在下,也特別佩服!”耶律祁笑意微微。

    裘錦風的臉色,就好像忽然被逼吃了一口糞。

    雖然心緒不好,景橫波也忍不住想笑。耶律祁這話平常,其實卻切中裘錦風的性格。這家夥傲岸自矜,清高犀利,是個有精神潔癖的人,這種人對他人道德層次要求高,對自己同樣如此,扣住了他的品德和麵子,就等於扣住了他的軟肋。戴綠帽子他不肯戴瞧不起,反悔賴皮這種事,同樣做不出。

    “我是答應過出手,”半晌裘錦風哼笑道,“但我沒答應救幾個人。”他冷冷指了指兩人,“隻能救一個,你們自己選。”說完冷笑抱臂,大有“看你們怎麽爭”的意思。

    誰知他話音方落,兩人同時開口。

    “救他!”

    “救她。”

    “嗬嗬。”裘錦風看一眼景橫波,臉色略微好了一點,似乎有點詫異她竟然肯這個態度,隻是麵對耶律祁的時候,臉色更差了。

    景橫波暗道要糟,按這家夥的道德評判標準,此刻看耶律祁一定是個“為了攀龍附鳳不顧一切裝模作樣邀寵賣好的野心勃勃的小白臉”,他這種人最為不齒的那類型,這下希望更加渺茫了。

    “嘖嘖,情深意重嘛這是。”裘錦風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招,那接他的老家人從懷中取過一張紙遞上,裘錦風拿著在兩人麵前一晃,譏諷地道,“可惜你們這麽高風亮節,都是媚眼做給瞎子看。我是答應你們救一個人,但是我這裏也有五不救,你們自己看看罷!”

    紙上,白紙黑字,清晰分明。

    “男子趨炎附勢者不救。”

    “男子殺傷婦孺者不救。”

    “女子不守婦道者不救。”

    “女子不敬公婆者不救。”

    “在下看不順眼者不救。”

    “前麵四句都是廢話。”景橫波喃喃道。

    裘錦風眼底滿滿是終於耍了一把的快意,在擂台上受的羞辱此刻都似報還,得意洋洋將紙卷收起,微笑著,伸手一讓,“請,請。”

    景橫波翻個白眼,轉身就走,心想隻要自己不死,遲早把這家夥的島給掀翻了。

    耶律祁依舊沒動,景橫波歎氣,正想說不必求他,天下自有名醫在。卻聽耶律祁笑道:“橫波,這島上風景不錯,回頭給你搭個木屋自己住,每夜聽潮,一定很有情致。”

    “去自己地宮裏搭木屋吧!”裘錦風冷笑,“每夜聽盜墓賊挖牆,也一定很有情致。”

    景橫波不理他的譏諷,盯著耶律祁,這家夥有辦法?

    “我說搭木屋,就一定搭木屋。”耶律祁拉拉她的手,對裘錦風笑道,“你答應救一個人?言而有信?”

    “當然。”裘錦風傲然答,隨即彈了彈那張“五不救”,“不過很不幸,五條你們最起碼中三條。”

    “那意思就是不救我們。”

    “當然。”

    “可是還有一個名額。”

    “那又怎樣?”裘錦風不耐煩地道,“你們還能變出一個人來……”

    他忽然住口,臉色一變,景橫波已經笑了起來。

    耶律祁真是太機智了!

    “確實還有一個人,”耶律祁笑意翩翩,指了指景橫波的肚子,“還請裘兄施展妙手,救救這個無辜孩子。”

    裘錦風臉上表情,又像吃了一口糞,還是新鮮冒熱氣的。

    “有不救,就該有必救。”耶律祁悠悠道,“以裘兄品性,無辜嬰幼,自然不會在你五不救範圍內。一個醫者,如果連無辜嬰幼都不救,在下相信他此生執業,必將陰影永在。”

    景橫波覺得裘錦風張口結舌的表情真的很好看,此生對他最順眼時刻。

    和高智商學霸在一起就是爽啊,瞧這分分鍾秒殺。

    “胎兒算人麽……”裘錦風直著眼,喃喃道。

    “胎兒不算人,你從哪裏來的?”景橫波嗬嗬他。

    “這孩子或許會受母體影響,留下隱患,請裘兄救他。”耶律祁表情很懇切地道,“您完全可以隻救胎兒不理母親,不違背您的五不救,雖然這對醫術要求極高,想來裘兄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景橫波又想笑了,耶律祁損起人來真不怕雪上加霜啊。

    孩子才兩個多月,在她肚子裏,不先拔除她的病毒,怎麽救孩子?神仙的醫術也做不到這個。

    裘錦風的臉色經過青紅紫白五六個來回,終於勉強恢複了正常顏色,恨恨看一眼耶律祁,大喝道:“那你這輩子永遠別想我出手救你!”

    “隨意。”耶律祁笑得隨意。

    “你搞清楚,你自己才是毒入膏肓的那個!”

    “所以就不為難裘兄醫術了,以免您辛苦維持的招牌,被我給砸了,您不必謝我。”

    裘錦風看樣子又想暴走了,景橫波想笑,鼻頭卻忽然發酸。

    耶律祁捏緊了她的手,不讓她說話,低低道:“別讓我前功盡棄。”

    景橫波狠狠扭過頭去,發誓隻要留下來,搶也好偷也好脅迫也好,非得把這家夥架去給耶律祁治毒不可。

    “治就治!”裘錦風一聲大喝,似要泄盡胸中悶氣,隨即袖子一甩,對老家人道,“東邊,讓她住東邊!”

    “你剛才說東邊不讓去。”景橫波詫異。

    裘錦風轉回頭,臉上滿滿惡意笑容,“貴客不該去,可是對某些用奸計留下來的人,在下不必那麽客氣!”

    他說完轉身就走,似乎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就會氣炸。

    景橫波在他身後殷勤地道:“走快些!抓緊時間趕緊回去多翻幾本醫書,說不定可以找到治胎兒不治母體的辦法呢!”

    遠遠的,裘錦風一個踉蹌……

    景橫波嗬嗬笑了半聲,再轉頭看耶律祁時,笑容已經暗淡下來,道:“算了,走吧。”

    “別,”耶律祁凝視著島東邊,眼神深邃,“也許還有機會。”

    “他不會出手,那你怎麽辦?”

    “就在這白沙島邊結廬而居,每夜聽潮,不是挺好?”耶律祁笑得自在幽魅,月華下臉容若有光。

    景橫波垂下眼,隻覺得心意太重太滿,越發難以承受。

    “走吧,去看看島東邊到底怎麽回事。”耶律祁攙起她,指了指已經在前方帶路的老家人。

    兩人跟著那老家人,一路繞島東行,整座島房子不少,卻幽寂如死島。尤其島東邊,山崖下一大排木屋,看樣子足可住下一個家族,也能看見時不時有白色人影飄飄蕩蕩,但就是沒有人聲,像一座幽靈之島。

    穿過半座島,向下走,走過一個不算茂密的樹林,越過一道明顯看起來像是隔離帶的上了鐵刺的籬笆,眼前居然還有一座高大的圍牆。

    在這樣人丁寥落的島上,居然還需要這樣重重防護,景橫波簡直要以為裏麵藏的是核彈。

    老家人用布蒙住了口鼻,去開圍牆上那個和圍牆尺寸嚴重不符、窄得隻能過狗的小門,鎖竟然有三把,鏈條都粗如嬰兒手臂。一動嘩啦啦響徹小島。

    景橫波有不好的預感。

    她覺得門打開後,自己會看見一些很不想看見的東西。

    門鎖嘩嘩地響了一陣,老家人忽然退後,用一根長竹竿,頂開了那門。

    “吱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