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難除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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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怡並不知道這個猥瑣男真的打過孟帆的歪主意,隻以為他說的是開涮的流氓腔,隻是比幽默更黑一些,如山炮自虐,拯救了快樂。聽到丈夫的話,她竟然沒有生氣,忍俊不禁,說:“嘻嘻,好你個韓功課,你嘲笑我們池家人,你若敢再耍流氓,我就錄下來放給我嫂子聽。”
    告訴孟帆?告訴孟帆又能怎樣!那孟帆從不會罵人,給她幾句髒話,要她照著念,她都不好意思張口,臉上的赧色都會紅到脖頸。韓功課知道那個小孩妗子的缺點,因而肆無忌憚地過了一把嘴癮,興致勃勃,暗自得意,心靈深處,有一種醜惡在不斷升華,這時又是哈哈大笑,說道:“我耍流氓了嗎?我可不想給我大舅哥戴綠帽子。”
    大笑過後,微笑掛在臉上,好像掃地沒掃幹淨似的。
    自打娶了這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八零後,老牛吃了嫩草,韓功課已經習慣了對這位美嬌娥的調情,雖是自己的老婆,卻拿當別人的媳婦來調戲,換位思考,借題發揮,綺念不斷,其樂融融。
    池怡覺得池家人吃了虧,搭錯弦似的,突然失去了控製,脫口而出:“你要給我哥戴綠帽子,我就給你戴綠帽子。”
    這話說得真夠狠的,不是故意拿話傷人,就是真有這個想法,反正怎麽聽都是從小缺乏教養。
    韓功課聽後,笑意裏抖落了幾條蠕動的蛆蟲,死而不僵,這讓他心裏那種疼痛的感覺非常另類。若非這女人挺著大肚子,他真想照準她後屁股狠踹一腳。
    這渣男風流話向來耍得跟楊家槍似的,這回,他的流氓腔敗在老婆的一個賤上,隨隨便便一招,就要了他的血命,也真是心服口服了。不過,對於生意場上的人與事,他的很多論斷都是對的,比如說白美玲的強勢與睿智,再比如說青屏的跟風流俗。
    正如韓功課所言,青屏的確是座跟風很快的城市,不管什麽商業行當,隻要你出了賺錢的新招,過不了多久,一準效仿者紛至遝來。毫無辦法,青屏是個縣級市,商業不發達,又兼外來人口稀少,商業活動多是內部消化。
    而“皇冠麗都”之所以兩年下來還能獨占鼇頭,這完全歸功於白美玲的商業才華。當然,她時刻感受著“皇冠麗都”潛存的危機,就在孟帆和池怡的“雕刻時光”準備開業的時候,她已經盤算好了,將外表紅光的“皇冠麗都”抬價轉讓出去。
    白美玲的確是個目光獨到的商海精英,她早已看清楚青屏沒有一家上檔次的快餐店,此際,她正運籌帷幄,計劃向餐飲業進軍。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正可謂天道酬勤,白美玲苦心孤詣經營兩年之久的“皇冠麗都”給她帶來了三百多萬的利潤。當她在晚飯桌上把這筆存款拿到羅建業眼前,家庭報告書似地晃來晃去的時候,羅建業簡直難以置信。
    羅建業錯愕之際白美玲倍是騁懷,就見她眼裏擠著枯幹幹的微笑,得意洋洋地說道:“雖說我倆都是老板,但老板級別不一樣,你們吻牌公司整個液態奶車間全年產出效益還不如我這個小小的‘皇冠麗都’,因此,論級別,你還是要比我低半級,咱們不能等量齊觀平起平坐。”
    白美玲覺得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巨大的貢獻,有了成就感,她就想撒播一回老女人的嬌氣。
    羅建業難得看見妻子褶皺的臉皮裏遺存的天真,他的心裏突然生發一種特殊的憐憫,絲線一般細,卻很有韌性和力量。他突然覺得身邊這個女人向他索取太少了,給予與拒絕,恰恰體現這個女強人倔強的性格,雖然,對於這種女人,疼愛的天平,疼字較重,愛字稍輕。
    當他看到妻子瞳孔裏倒映出的歲月的滄桑,他說道:“別這麽賣命了,家裏缺你吃還是缺你穿啊?你就安心在家裏待著,做個貴婦人,多好。”
    誰知白美玲說道:“如果女人經濟上做不到獨立,一味依靠對方,在家裏,那隻能被壓迫。”
    “哈哈,封建意識!什麽壓迫不壓迫的,新社會好幾十年了,男女平等嘛。你腦子裏那些封建殘留趕緊衝洗掉,再者,這錢你掖著藏著那麽長時間了,我看,你還是單獨存著吧。”
    白美玲臉上枯幹幹的微笑遂化為幹枯的絕望。她不明白丈夫為何倒打一耙,明明是他的男權主義永不低頭,還用這種眼光看他,因此,她就有些不高興了,放下飯碗,說道:“你什麽意思呀?是嫉妒我,不願意看到我比你強嗎?還是害怕將來財產分割不清?別看現在你的我的分得開,到時候可都是共同財產。”
    羅建業也放下了碗。他對白美玲的那點裹挾著憐惜的愛意很快就被烏雲吞沒了,然後被風擄走。不過還好,這一次,他沒有跟她吵。情緒不穩定、易激動、好鬥,種種跡象表明妻子提前進入了更年期,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遷就一詞,對於維護一個家庭的穩定多麽重要。
    事實上,夫妻之間,爭吵既成習慣,分歧就會無孔不入。就像問先有雞後有蛋還是先有蛋後有雞那樣,先有分歧後有爭吵還是先有爭吵後有分歧?這個問題也不好講。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任何毫無意義的爭吵,隻會加劇分歧的跨度,繼而更加方便出軌的通行。
    就像你擠牙膏習慣擠前頭,我擠牙膏習慣擠後頭,沒有別的理由,你隻以為擠前頭擠起來順手,我隻以為擠後頭看上去順眼,互不讓步,越吵越烈,如果雙方都想要一個順字,那麽,最為不順的當屬你我的家庭。
    又比如你吐痰習慣吐到馬桶旁邊的垃圾簍裏,我吐痰習慣吐到馬桶裏。你的理由是,痰吐在馬桶裏不好衝,看了還惡心,我的理由是痰吐在垃圾簍裏容易滋生細菌。各執己見,喋喋不休,如果雙方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麽,錯誤隻能屬於頑固的婚姻了。
    人常說婚姻到了七年必有一癢。有些癢七年之後可以消失,比方說前者,隻要有一方選擇遷就,但有些癢就像腳丫裏的濕氣,是除不幹淨的,它會在整個婚姻曆程中反複發作,比方說後者。
    很多情況下,家庭破裂都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這些小事當中必有一些不服氣和故意,然後才有第三者的趁虛而入。
    不過,譚雁齡插足羅建業與白美玲的婚姻卻是截然相反。
    有白美玲這麽要強的女人做人生伴侶,在她沒有經商時還好,經商以後,羅建業幾乎找不到她的半分溫柔,尤其是最近幾年,一句話不合適就較勁,較勁以後就不同床,就像下雪天啃著雪糕,這日子過得也真夠僵硬的。
    是,女人有時候就是一塊堅硬的雪糕,關鍵看你放的地方對不對。
    白美玲的小金庫沒燦爛幾天,羅建業就找個理由出差了,沒有人知道他這次出差省城是為了幽會譚雁齡的。
    當然,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真正征服譚雁齡的不是羅建業的金錢與地位,而是他的人格的魅力。
    看過譚雁齡做節目的人總認為她談笑風生、外向時尚,其實,現實生活中,她是一個淵默內斂、思想保守的女人。因為是唐州電視台的一枝花,有了花香,自然就有蜂狂。究竟她能迷人到什麽程度,隻能說在她主持節目的時候,經常有人調戲電視,摸一把親一口的,甚至神搖意奪地幻想聊齋一回。
    在眾多的追求者中,有本單位的同事,趁她的丈夫裘堅尚陷囹圄想近水樓台先得月;也有兄弟單位甚至市裏領導想入非非;更多的是唐州六縣二區電視觀眾,寫求愛信或者發短信、電子郵件。
    譚雁齡到省城廣電學院深造以後,甚至有人追到她的學校裏。無論是傳統的求愛表白,還是流行的網絡引誘,無論如火,還是似水,她總是不為所動。在她的心裏,隻裝下羅建業一個人,多少年來忠貞不渝。
    譚雁齡非常苦命,早在五歲的時候,她的父母就相繼病逝了。她的母親臨死之前將她托付給住在青屏縣城的白耀宗,她的親舅舅。來到青屏舅舅的家裏以後,她被當成丫鬟一樣使喚,刷鍋洗碗、拖地、洗衣服,一個小女孩頂一個大人使用。
    所好白耀宗念及同胞親情,妹妹臨死前求他等到譚雁齡適齡時將她送進學校,白耀宗照著做了,當然放學以後,家務不能少做。
    譚雁齡第一次遇到羅建業就被他溫暖的目光觸動了。那年,她十三歲,羅建業以初次上門女婿的身份走進白家也走進她的視線。
    當一身戎裝的羅建業幫譚雁齡把洗好的一大盆床單被罩從一樓端到二樓平房天台時,她對這位回家省親的軍人竟然忘記說謝。偷看著羅建業下樓梯時瀟灑的身影,除了少女之心的萌動,她的心裏還裝著比林黛玉悲慘得多的寄人籬下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