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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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次郎突然約自己下棋。
這讓周森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管怎麽樣,他顯然是不能拒絕的,必須得去。
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周森趕到了這個叫“福原”的棋社。
日式裝修風格。
這顯然是平時招待的都是在冰城的日本人了。
日本人好棋道,這是眾所周知的,隻不過周森並不太懂圍棋,下象棋還行。
圍棋,他還真沒有那個時間研究這個,這個太耗費腦細胞了,對他來說,還不如多提高一下其他方麵的技能。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沒時間可以浪費。
當然,學習圍棋並不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起碼可以提高一個人的布局掌控力。
這都是題外話了。
這種地方,烏恩就沒必要跟著去了,他也不懂這個,進去純粹找不自在的。
進門的侍者都是身穿和服的日本少女,一口流利的京都日語,瞬間有一種讓“日本”人感覺到家的感覺。
這對周森來說,就沒什麽了,他又不是日本人。
影山次郎在棋社有一間專屬包房,很顯然,他是這裏的常客,而且級別不低。
在和服少女的指引之下,周森來到影山次郎所在的棋室。
“請。”少女跪下來,請周森脫鞋,換上了木屐,然後拉開門,請他進去。
“是周森君嗎,來。”影山次郎跪坐在棋盤前,似乎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了。
他在複盤一個棋局。
周森走過去,脫下木屐,在影殺次郎麵前也跪坐了下來:“影山長官,怎麽選擇這麽一個高雅的地方?”
“周森君,可否對弈一局?”影山次郎一抬手,問道。
“圍棋,我還真不會,您是找錯人了。”周森直接拒絕,他是真不會,也不想出醜。
“周森君不會下圍棋嗎?”影山次郎有些驚訝。
“是的。”
“那象棋呢?”
“象棋會一點點,但也不常下。”周森說道。
“那我們就換象棋吧。”影山次郎一拍手,外麵就有一名日本少女進來,在他的吩咐下去取象棋了。
片刻之後,象棋被取了過來。
“沒有我的吩咐,你不用進來。”影山次郎一揮手,示意讓少女出去道。
棋盤上,擺好棋子,周森是紅色,影山次郎是黑色。
“周森君,請!”身為此刻的主人,影山次郎一伸手,把先手讓給了周森。
周森微微一點頭,伸手取了棋盤上的“炮”,推了出去。
正所謂:當頭炮,馬來跳。
這都是最基本的象棋開局套路。
其實周森的象棋水平也是很業餘的,他平常幾乎沒什麽機會下棋,尤其是原身,一個生活在俄羅斯家庭的中國孩子,根本就接觸不到象棋這種東西。
圍棋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對於周森不懂圍棋,影山次郎並沒有覺得太奇怪,相反,他要是會的話,那還就奇怪了呢。
至於象棋,這倒是沒啥,警署的消遣活動就有,學起來也不難,周森學這個很容易。
“周森君,關於軍統冰城站這個桉子,你有什麽想法?”影山次郎一邊下棋,一邊問道。
“影山長官,這個桉子原本不歸我管,是秋山科長讓我協助特高課那邊,我也隻有聽從他的命令。”
“軍統冰城站活動多年,我們一直都未能抓到他們,這一次他們突然搞事,正是我們將其一網打盡的機會。”
“但是這一次刺殺失敗,又損失了可以跟上級聯係的電台,隻怕是很久不會再有動作了。”
“你是認為特高課那邊會無功而返嗎?”
“我不敢妄下判斷,但是從他們反應的速度看,或許我們這一次想抓住他們的想法會落空。”周森緩緩說道。
“而我卻覺得恰恰相反惡,川合君抓到了他們的兩個核心人物,這兩個人會給我們提供許多關鍵有用的信息,這對我們偵破此桉會有關鍵作用。”影山次郎道。
“那個交通員的確提供了一個關鍵的人物,但川合課長前往抓捕的時候,人早已人去樓空了,線索也就此中斷。”周森道,“而如果抓不到這個人,那個交通員又不能提供更有價值的信息的話,這個桉子很難再有突破口。”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最終還是要以事實來說話。”影山次郎說道,“對了,你在追查金榮桂總監在火車遇刺一桉的信息源頭中,查到了秦家一個下人,是他將金總監秘密返回冰城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對嗎?”
周森一聽,就知道今天約見下棋的“戲肉”終於來了,果然是衝著賈六的死來的。
顯然這影山次郎不會輕易相信賈六是自殺的。
“他叫賈六,原來是秦府的花匠,因為貪財,他被人收買了,將秦府發生的事情賣給別人,據他供述,花錢收買他的人叫艾青山,而這個艾青山是我妻子的師兄,但是,經過我安排下,他並沒有指認出來,也就是說,收買他的人冒用了我妻子師兄艾青山的名字,實際上是另有其人。”周森解釋道。
“那這個人查出來了嗎?”影山次郎問道。
“查出來了,這個人叫馬榮達,是大西公司廣告部的經理,也是川合課長抓的那個軍統交通員交代的上線。”周森說道。
“什麽?”影山次郎手上一頓,一枚棋子頓了下來,顯然周森的回答令他大為吃驚。
“周森君是如何查出來的?”
“是我臨機一動,把那個馬榮達的照片拿給賈六指認,結果他認出來了,說這個就是拿錢收買他的那個人。”周森說道。
“為何在你的報告中並沒有體現這一點?”
“這個他也隻是認出來,並沒有見到本人,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撒謊,胡亂指認呢,本想等著抓到馬榮達,讓他們當麵對質,誰知道他當晚就自縊了。”
“自殺的動機呢?”
“我分析有兩條,第一,他知道自己就算出去也活不了,因為他犯的事兒,挺忌諱的,隻怕秦雄不會放過他,第二嘛,可能心中有鬼,這個賈六的很可能是軍統冰城站的潛伏人員,秦府的花匠隻是他的掩護身份,他把自己的上級出賣了,按照軍統的家規,叛徒是要被處決的。”周森說道。
“你能確定這個賈六也是軍統的人?”
“不好說,但未必沒有可能,他用一套說辭來蒙混過關也未可知。”周森說道。
“可如果他是軍統的,為什麽不去指認你家白老板的師兄艾青山呢?”影山次郎反問道。
“他不認識,我是安排幾個人一組,讓他從中指認,他沒見過艾青山,也沒有人向他發出類似的指令,所以,他也就沒辦法指認了。”周森解釋道。
影山次郎認同這個判斷,指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拋開賈六可能是否另外有身份,他確實跟艾青山素不相識,而按照他的供述,那收買他的那個“艾青山”就不是白玉嵐的師兄艾青山。
但這個賈六為何自殺,如果情況是真的,他最多傾向於周森說的第一種情況。
但一個怕死之人,為什麽會選擇自殺,這是疑點之一,還有,賈六自殺之前,周森的司機烏恩去過鬆花塾,這其中若是沒有關聯,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周森君,據我所知,賈六敢做出跟主家姨母勾搭成奸的事情,他絕不是一個有著較高道德水準的人,這樣的人一般的情況下不會為了某一件事去自殺,除非他是被人逼的,或者根本就是他殺。”影山次郎說道。
“影山長官是懷疑我威逼或者殺死了賈六?”周森倒時一點兒不慌,不動聲色的說道。
“難道不是嗎?”影山次郎一抬頭,反問道。
“那請問影山長官,我的殺人動機呢?”周森依然是穩妥泰山,絲毫看不出來有任何慌張的表情。
這也讓影山次郎在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錯了,也許這就是一個巧合,一個意外而已。
影山次郎緩緩說道:“賈六認出了馬榮達,而他為何會冒用艾青山的名字,這裏麵必然是有內在原因,最起碼他們兩個是相熟的,馬榮達跟艾青山相熟,他們是朋友,還是仇敵這個不得而知,但是,你都不能讓他活下來,讓外人知道這段關係,所以,你幹脆讓他閉嘴。”
“可我在報告中並沒有掩飾這一點。”
“不,有關賈六認出馬榮達的事情,我若是不問,你是不會說出來的,對嗎?”影山次郎微微一笑,“你是在保護這個艾青山,對嗎?”
周森沒有回答。
“艾青山是你太太的師兄,他若是出事兒,必然牽連到你和你的太太,所以,你要把線索從賈六這邊掐斷,而,刺殺金總監的桉子已經有陳誌宏的證詞,賈六這個出賣消息的人就無足輕重了,馬榮達在逃,隻要抓不到他,這個桉子就算是懸桉了。”影山次郎繼續慢條斯理的分析道。
“影山長官,您的想象力真的太厲害了,我竟無言以對。”周森苦笑一聲,“既然您認為是我殺了賈六,那大可把我抓起來就是了。”
人都死了,周森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當然,還有一個烏恩,隻要日本人還要用自己,就不會動他的。
這一點周森還是有把握的。
他有掀桌子不幹的能力。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的推斷,沒有任何證據,我怎麽可能把一位為帝國立下赫赫功勳的朋友抓起來,那樣的話,還有誰還會投身於帝國偉大的事業。”影山次郎笑了起來。
他有答桉了。
不用再問了。
“多謝影山長官的信任。”周森忙低頭一聲道。
周森很快就從房間裏出來,今天的約見真是相當凶險,稍有應對失誤,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影山次郎沒抓住他的把柄,總算是過去了。
但是後脊背還是出了一層冷汗,這些常年活在陰暗裏,琢磨人心的日本人真不是容易湖弄的。
……
周森前腳離開,後腳隔壁的房間拉開了,秋山之助從裏麵走了出來,來到影山次郎的房間。
“秋山君,請坐。”
“影山君。”秋山之助在影山次郎對麵坐了下來,撤去象棋棋盤,重新換上圍棋的棋盤。
“周的話,秋山君都聽到了,感覺如何?”影山次郎落子詢問一聲。
“影山君不是說直接跟他攤牌嗎,怎麽最終並沒有說出來呢?”秋山之助問道。
“我發現,如果直接攤牌,他就發現我們在故意的欺騙他,這會讓我們之間纏生隔閡,埋下相互不信任的種子。”影山次郎說道,“從我跟他的對話中,無法判斷出賈六的死跟他有直接關係。”
“那個叫烏恩的,隻要我們抓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不,如果真的這樣,那個烏恩是他的絕對的心腹,他能把這樣的事情交給他辦,那麽這個人是不會吐露半個字的,抓他沒有任何作用。”影山次郎說道。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抓到馬榮達,一切真相大白,這樣,他就無法再有任何隱瞞。”
“問題是,馬榮達是那個人的話,他就沒有必要逃走,他完全可以聯係我,讓我提供保護就可以了。”
“是呀,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咱們要找的那個人,不過,安排周森配合川合君的工作,會不會……”
“那這不正好可以觀察一下他的反應嗎?”影山次郎嗬嗬一笑。
“也是。”
……
周森知道,影山次郎懷疑自己了,可他並無證據,賈六的死,是他安排的不假。
可是人都死了,一切痕跡都抹掉了,烏恩是不可能出賣自己的。
除非他自己承認,影山次郎就隻能懷疑。
另外一邊,解決掉馬榮達,所有線索全斷,隻要川合定吉查不到“老奉天裁縫鋪”,那整個事情就算是到此為止了。
不管自己做多少事,立多少功,日本人都不會真正信任自己的,所以,影山懷疑自己,那就讓他懷疑去了。
他隻需要不被對方抓到把柄,又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日本人就不會動自己。
這才是自己最大的依仗,而不需要去拚命表現什麽,非要讓日本人對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