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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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說著“您要怎麽做”,但黑貓完全是一副“沒救了,等死吧”的神情。
它的態度都被若林春涼看在眼裏,短暫的思考後,若林春涼還是覺得有一定的操作空間。
倒計時還有一個小時,他自己沒有任何能夠快速回到米花町的辦法……但是這裏不是還有一個魔術師嘛。
怪盜基德的變裝、易容,花裏花哨的技術——說實話,已經脫離了魔術的範疇了。他依靠的是靈活的頭腦,和科技。
他看向基德。
因為挨了自己一下,白色魔術師現在正垂著頭,帽簷的投影擋住了他的臉。他的手裏還握著魔術紙牌手槍,手指停在了扣下板機的那一瞬間——明顯是正處於理智掉線的狀態。
若林春涼算不準他這樣的狀態要持續多久,白馬探好像花了五分鍾左右,也沒有嚴重的後遺症。不過人和人的心裏認知不同,效果也不能一概而論。
握著無色寶石,若林春涼兩三步走到他麵前。
基德雙眼緊閉,表情倒是很平靜,如果不是不合時宜,他現在的樣子更像是睡著了一樣。若林春涼瞧了半天也沒瞧見他有醒來的跡象,立刻向黑貓提問“有沒有快速喊醒他的辦法?”
“一直叫他的‘名字’,或者用‘接觸’來喚醒他,”這種關頭黑貓也不拖遝了,直白攤開結論,“但是你不能直接‘接觸’他,你或許可以用「占卜」得知他的名字。”
若林春涼“我要「占卜」出怪盜基德的名字。”
不等黑貓向他重複確認是否使用技能,麵板比黑貓更先一步彈出消息。
【占卜a使用成功】
【更新數據……理智】
“一個等級為a的占卜讓你如願以償得到了怪盜基德的真實姓名。”黑貓說,“——黑羽快鬥,他叫黑羽快鬥!”
……
基德覺得自己渾身失去了重量,他的雙眼被禁錮著,不受控製的目睹著發生的一切。
世界被奇異的顏色包裹,那抹顏色起初是靈活鮮動的,像春季來臨時綻開的妖豔花簇,花簇間流動著微光,微光裏蘊含著人類肉眼能捕捉的所有色彩。
可當凝視得夠久,那種顏色就變為了一種令人憎惡的存在,花簇變為了可怖的東西,例如破碎的內髒,滴落的鮮血,幹癟屍體中冒頭的嫩芽,紅與白的嬌嫩果實……
各類事物都在不斷交融,頭腦中的迷霧被真實的感官掃清,他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也從來沒有這樣對清醒這件事充滿敬畏。
自身的渺小無限弱化了作為人類存在的意義,他聽到了某個聲音。
“■■■■■■——”
“■■■■■——”
“■■■——”
……
那股聲音裏卻突然參雜了另外的東西,是他所能理解的語言——
“黑羽……醒……黑羽快鬥…記…”
“醒……快一點……”
“黑羽快鬥!”
基德突然睜開眼。
黑發青年離他不到半米,一邊用手裏的藍色寶石戳他的臉,一邊不斷呼喚他的名字“黑羽快鬥,快醒過來!黑羽快鬥!”
基德的第一反應……臉被戳得有點疼。
見他有恢複理智的跡象,黑發青年隨手扔掉了價值不菲的藍色寶石,小心翼翼揪著他的領口輕微搖晃“黑羽快鬥……基德?醒了嗎?”
“你叫我……”
“那些都不重要,還記得我是誰嗎?”
“巫師先生?”
“看來情況還不算糟,”黑發青年鬆了口氣,也放開了他的衣領,“現在情況有變,長話短說,我需要你的幫助,魔術師。”
若林春涼簡單的闡述了一下現在的狀況,基德所看見的東西已經蔓延開,想要阻止就隻能將快要破損的寶石送去米花町,他的導師那邊。
“驅車過去至少要兩個小時,但這東西支撐不了那麽久,你有什麽辦法嗎?”若林春涼問。
為什麽之前不說明,基德是想這麽問的,但又想起對方的巫師身份,和自己剛才親眼見到的東西,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他應該不會相信這麽可疑的說法,並且也不會讓巫師靠近自己。
“在對麵港口有一艘改裝後的快艇,從東京灣從水上走不用一個小時就能抵達米花町的分流河道。”基德對每一條路線都記得很清楚,他頓了一下,“如果沒能送到,會發生什麽事?”
黑發青年向後退出社交禮儀距離,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裂開一道口子的白色寶石還被對方攥在手裏,他死死地抵住了缺口,垂頭看向寶石的時候散開的頭發擋住了眉眼,也擋住了不安的情緒。
“你所看見的噩夢會變為人類唯一的真實,”他說,“或者更糟。”
即使知道了快速前往米花町的辦法,黑貓還是站在事實層麵潑冷水“從這裏繞到對麵港口就要接近一個小時,還是在東京的交通順暢的情況下。”
若林春涼“我們都知道。”
“那你們……”
黑貓的話沒說完,因為基德向他伸出了手。
魔術師扯開一個颯爽的笑容,單片護目鏡也擋不住他的某種特質,完全看不出剛剛才深陷理智考驗,並需要他人喚醒的模樣。
“從這裏用滑翔翼飛過去的話不用五分鍾,我要怎麽帶你過去?”
若林春涼估計了一下距離,“你有什麽能帶人的方法嗎?隻要不直接接觸到我就可以。”
“沒什麽難度。”基德說。
……
滑翔翼再一次展開,若林春涼的手腕上纏繞著基德的鋼索,懸吊著快速飛到了對麵港口,並成功登上他的快艇。
因為對水路不熟,基德還要負責帶路。
快艇劃開黑潮,水花濺開在兩側,在柴油機的多缸柴油機快速運轉下,他們迅速甩開了身後的繁華都市。
記
船舷上,黑貓完全不能理解“剛才他還因為恐高症而飛回來了,雖說詛咒的效果會遞減,但至少也要持續二十四個小時。為什麽他突然就不害怕了?”
“這也是我一直想對你說的,奈亞。”為了避免被巡查的船艦找到,快艇並沒有照明,周圍一片漆黑,若林春涼注視著融入這片夜色中的黑貓,“你一直……很輕視人類。”
“喵?”
“不僅是人類,你也輕視被創造出來的角色卡。若林春涼、馬丁尼、丹特陳……你認為這些存在都在你的掌控中。”
若林春涼在心底輕笑一聲,笑聲沒什麽溫度,“趁現在有接近一個小時的空閑,不如讓我來告訴你一些我的小發現。”
“小發現?”黑貓眨眨眼。
“一直以來,你都在期待著我的理智清零。起初我以為,你是想看見任務失敗,銷毀角色卡的結果。但在基德突然出現帶走無色寶石後,你的立場突然變了,你在擔心我不能完成任務。”
“哎呀,怎麽可能呢,”黑貓立起來,湊近了親昵地蹭了蹭若林春涼的小腿,“奈亞不是那麽壞心眼的貓咪哦。”
若林春涼不理會它虛情假意的熱絡。
“假設沒有基德突然出現,這就是一次再簡單不過的任務。拿到寶石,回到神秘學事務所,解決丹特陳身上出現的問題。讓我們拋開所有繁瑣的過程,從結果來推導你的目的吧——
“一、若林春涼解決了這場危機;二、丹特陳角色卡被銷毀。”
“任務成功的話,丹特陳怎麽可能被銷毀呢。”黑貓狡辯道。
“可以的,如果要解決這場災難唯一的方法就是銷毀丹特陳,若林春涼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做到這一點。”若林春涼說,“你不願意告訴一位巫師這是什麽東西,卻讓沒有任何相關技能的若林春涼來解決,我猜是因為當丹特陳知道了這個東西後,他可以自己處理。”
黑貓僵住了。
“另外,你提到過「儀式」,恕我直言,我對「儀式」這種東西一直沒有多好的印象。在一個沒有任何材料,也沒有任何準備的地下室圖書館,儀式擁有的隻有一顆快要破碎的寶石,和一個被神秘生物寄宿的巫師。可以得到一個不需要任何神秘學知識也能知道的結果——獻祭掉丹特陳——我有說錯嗎?”
“這……隻是你的猜想。”
“那麽就讓我來補完這個「猜想」。”若林春涼的聲音越來越平穩,“你宣揚神秘,卻不想諸如丹特陳身體裏的神秘生物侵占這個世界,你也不想我擁有太多的角色卡——當然,我相信後者隻是因為你的本性是一隻壞貓咪而已。
“你很看不起人類,並且理由也很簡單,你眼中的丹特陳隻是一個一次性用品而已。我還說漏了什麽嗎?你可以適當補充一些。”
黑貓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等不到任何回應,若林春涼也不催促,他看著基德將航線調整到最佳角度,白色的披風被海風吹開,淡淡的臭氧味道從海水裏蔓延出來。
載有兩人前行的航線上有一艘世界記上最孤獨的船隻,誰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在為了維持正常的人類世界克服著怎樣的恐懼,做著怎樣看似徒勞的努力。
就像誰也不知道若林春涼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挑破黑貓的小心思一樣。
“……那些觀眾,奈亞就知道,那些觀眾會壞了奈亞的好事。”
黑貓顯然惱羞成怒了,它繞著若林春涼不斷轉圈,渾身毛發聳起,澄金色的瞳孔收縮成一條銳利的直線。
“好吧,好吧,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麽辦呢?這就是一條注定赴死的道路,你說的沒錯,任務倒計時就是丹特陳的生命倒計時。你要停下來嗎,要放棄嗎?”
若林春涼卻否認了“我還沒來得及看觀眾的彈幕,為什麽你不願意承認這就是一個普通人類能戳破的真相呢?”
“普通人類?”黑貓冷哼兩聲,譏諷說,“理智隻有的普通人類嗎?”
它用對方的話嘲笑了回去,“丹特陳,為什麽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是個瘋子的事實呢?”
發泄完情緒後,黑貓的眼珠子轉了兩圈,憤怒突然消散了大半,“不過沒關係,奈亞相信若林春涼會做出正確的決斷。至少有一點你說的沒錯,博學的神秘學教授不會有任何顧及,奈亞還是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我們打個賭吧。”若林春涼微笑,“任務會成功,我也會保住這張卡,世界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這不可能,若林春涼不知道那樣的方法。”
“不要著急,奈亞,沒有人會在牌桌上還在堆積籌碼的時候就亮出所有的牌。”
“可我是發牌員。”
“如果我失敗了,那麽一切都會如你所願。但如果我做到了——”若林春涼話音一頓。
黑貓慢吞吞重複了一遍“如果你做到了?”
“我希望你能對人類抱有基本的尊敬。”若林春涼的視線飄到了很遠的的地方,“你隻是偉大存在創造的個體,如果對於那些偉大存在,我理應抱有尊敬與謙卑,但那種態度不是對你的。我希望你能接受這一點。”
“人類,”黑貓古怪地咀嚼著這個詞匯,它似乎有些興趣了,“世界的主宰從來不是人類。”
“你說的沒錯。從世界之外,深入黑暗的間隙,越過渺小的宇宙降臨微不足道的地球,在萬物根源中毫不起眼的人類從來不是高貴又偉大的存在。
“但是基德可以頂著嚴重的恐高症帶著我順著洋流,我的眼裏已經滿是不可名狀的恐懼,岌岌可危的理智隨時可能吞沒我,即使這樣,我還在生存,丹特陳依舊想要活著。”
他輕輕說“「想要活著」,這是我們的星星之火。”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麵板上的數字不停地刷新,倒計時帶來的壓迫比夜色還要沉重。遠處慢慢亮起沿岸的光,昏黃又微弱,卻成了這片黑暗中唯一的燈塔。
在上岸前,黑貓才再一次開口“奈亞接受了你&ap記賭約,丹特陳。”
它優雅地邁開步伐,走到若林春涼麵前。它的聲音裏已經沒有任何感情,憤怒、期待、嘲諷、急躁……什麽也沒有,空曠得隻剩下一個遊蕩在世界的軀殼。
一股無法描述的存在感悄無聲息地降臨。
“「我們」等著看你要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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