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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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司畫有完整的招式,陳瑾初內力渾厚又身形靈活,雖沒有固定的武功招式,卻也和司畫打了個平手。

    “住手!”一聲低喝,司畫的手被人抓住了,陳瑾初趁著他被人抓住, 上去就是一巴掌。

    司畫被打,跳腳大罵:“臭丫頭,竟然偷襲!”

    他臉上已然有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來人正是司書。

    司書看了一眼二人,冷道:“胡鬧,主子來了!內訌,是等著主子揭了你們的皮嗎?”

    司畫見了葉扶蘇急忙拜下來, 陳瑾初也深深鞠了一躬。

    “有一批物資到了,你們跟我走, 去監督當地官府分糧;還有其他事情, 主子命我們便宜行事。”司書道。

    陳瑾初道:“是。”

    司畫再不情願也絕不敢違抗葉扶蘇的命令,急忙道:“是。”

    陳瑾初跑到葉扶蘇麵前,什麽話也沒說,看著他,眼裏有歡喜有期待,最後說了一句:“國師真是好人。”

    葉扶蘇輕哼一聲,好人麽?

    這個詞離自己太遙遠了,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好人卡。

    陳瑾初與司書分工,,一人負責清點,一人負責監督官府分派。

    司書道:“我們隻是暫時過來支援,主子的奏表已送到宮裏,不日便會派人過來,我們隻需要協助。”

    陳瑾初道:“有國師坐鎮,何須別人過來置喙?”

    司書笑道:“你這話有道理。”

    陳瑾初道:“最主要的是有水源,要朝廷派一些地質能人, 來探水源,然後打水井。”沒有水源,這些人拿了糧食也很難活下去。

    司書道:“嗯,這一點也很重要,我們晚上就和主子請示。”

    二人搭配得很有默契,一天奔走於多個地方和府衙,根本顧不上吃飯,午飯隻啃了三個牛肉燒餅,喝了一碗牛肉湯。

    “你忍耐力很好,胃口也不錯。”司書笑道。

    陳瑾初心說,那必須可以,穿書前可是法律民工,又要動腦子又要出體力,忍耐力自然不若。

    司畫因為對陳瑾初有意見,獨自行動,帶人去整治那些霸井的地頭蛇,心中有氣,沒少對那些人撒氣,不等士兵出手,他上去先是一通打。

    忙了一整天,陳瑾初沒洗澡, 跳到床上原本是想著歇一會, 結果沉沉睡過去,葉扶蘇中間來過,看她睡得正香,在屋內坐了一會,看了陳瑾初書桌上寫的手劄。

    她還畫了一個打井的圖,上麵用狼毫小筆標注了幾組數據。

    陳瑾初雖然疲乏,卻也在睡夢中感受到了異常,正要醒過來,葉扶蘇手一揮,她又沉沉睡去。

    當然,陳瑾初並不知道這些,若是知道了,又要感慨自己是陳弱雞瑾初了。

    陳瑾初連軸轉地忙了幾天,每天在建安、雲來、玉州三個州來回奔波,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了,每天髒兮兮的回到宅子。

    她還想著,要和葉扶蘇商量一下,組織一些衙役和百姓把人工渠都重新修整一下,最後再延伸,要接到護城河那裏,以後連貫起來,可以引導其他地方的水源。

    她大大咧咧地躺在椅子,啃著紅棗,葉扶蘇進來了,看見她灰頭灰臉,頭發也很淩亂,一身月白色的男款長袍已經灰蒙蒙的,看不出原先的顏色了。

    “你的本職是伺候本座,本末倒置,你是活夠了嗎?”葉扶蘇冷道。

    陳瑾初起身,道:“哦,可我並不是國師的奴婢”最多算是個床|伴吧。

    葉扶蘇冷道:“你得了本座兩成功力,本座不介意將它取回。”

    行,怕了!

    “本座喜潔,去洗洗。”

    陳瑾初心道,本人也喜潔啊,不是水不足嘛,每天那點水不是給您老人家做飯就是讓您老人家沐浴,還要留著水給您老人家泡茶,誰敢用?

    葉扶蘇眉頭一皺,陳瑾初跑得和兔子一樣快。

    泡了個熱水澡,太幸福了。

    “給本座試試這茶水燙不燙?”葉扶蘇麵無表情。

    陳瑾初嚐了一口,是上等的雀舌,甘爽清香。

    “水溫正好。”陳瑾初笑道。

    葉扶蘇嚐了一口,道:“都冷了,你竟然說正好?你自己喝。”

    陳瑾初繼續喝著雀舌,水溫剛好,正好出茶香的時候。

    葉扶蘇抬頭:“好喝嗎?”

    陳瑾初點點頭:“好喝。國師不會是專門請我喝茶吧?”

    葉扶蘇被拆穿了,臉上有些不自然,冷道:“出去。”

    陳瑾初撇撇嘴,不過,她對葉扶蘇這種喜怒無常的性格適應度很高了,難得不用在他身邊承受低氣壓模式,自然是樂得走。

    “這些茶水你都喝過了,本座有潔癖,拿走!”葉扶蘇道。

    嗬,親吻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自己有潔癖呢!

    到了晚間,桌子上有幾道大菜,還有陳瑾初愛吃的紅燒牛肉、蒜香排骨。葉扶蘇向來吃得少,所以,這些東西就便宜了她。

    這具身體到底年輕,美美吃了一頓,睡了個囫圇覺,第二天就恢複了狀態。

    這邊有人給葉扶蘇匯報陳瑾初的行蹤:她花了點錢,專門找了幾個說書人誇讚國師賑災的功德,在救助災民的時候,還總是言明是受了國師的指派。

    “奴才聽到她和司書大人說,酒香也怕巷子深,國師既然做了好事就不能不留名。”那人道。

    葉扶蘇冷道:“她真是這麽說的。”

    “奴才隔得有些遠,隱約聽到這些,具體還要與司書大人核實一下。”

    “她最近和司書走得很近嗎?”

    那人問題聽得很清楚,卻不明白葉扶蘇什麽意思。

    葉扶蘇道:“下去吧,最近不用跟了。”

    經陳瑾初這麽一宣傳,三個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是國師親自帶人來賑災了,因為葉扶蘇親自坐鎮,當地的官員不敢怠慢,有個別藏奸的,葉扶蘇已經命人先斬後奏以儆效尤了。

    “貴人,還記得我們不?”幾個灰頭灰臉、衣著襤褸的人穿過人群,走到陳瑾初的麵前。

    陳瑾初道:“你們是?”

    “您說,如果您來賑災,我們活著找到您,就有牛肉給我們吃的。”

    上次受蠱惑截殺葉扶蘇的幸存流民還真找到這裏了!

    陳瑾初笑道:“好!不過,我這牛肉可不會白給,你們先去那邊排隊,領到饅頭後到那裏,對,就那個院子前候著,我忙完了去找你們,要給你們派點活,有工錢的那種。”

    “我們不要工錢,有口飯吃就行。”畢竟現在有錢也買不到吃的。

    陳瑾初笑道:“行,過去排隊吧。”

    陳瑾初正忙得不可開交,人群裏一陣騷動:“國師!國師來了!”

    “啊,國師!國師來救活我們了!”

    “國師大人!”有人激動地喊著。

    “沒想到國師會來我們這個地方!”

    葉扶蘇皺皺眉,他見多了諂媚和恭敬,也見過很多迫於他的氣場、見了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人,他眼中沒有黎民,他是奸臣;他心中也無百姓,他是惡人。

    他隻需要強大就可以了。

    他坐在敞篷的馬車中,衣著華貴,明明儀態萬千卻氣場強大,讓人不敢直視。

    他一抬眼就看見陳瑾初,髒兮兮地站在人群裏,手裏還拿著一個本子,臉上灰撲撲的,眼睛卻黑亮有神,因為出汗,碎發沾在額頭上。

    他衝陳瑾初招了招手,陳瑾初放下筆,跑過去。

    “給國師大人請安,您找我?”她深深地作揖,平時“無禮”倒也無所謂,但在眾人麵前一定要給足這尊大佛麵子。

    葉扶蘇點點頭,道:“你這一粥一飯能救得了多少人?”

    陳瑾初道:“救一人算一人吧,能力如此。我今天想著,是不是要向其他沒有災情的州府輸送一些流民過去?”

    葉扶蘇道:“難。土地最稀缺。”

    陳瑾初點點頭,繼而笑道:“國師大人為何來這裏?”還穿得這般華麗,好招搖!

    “本座打算祈雨,就在這兩日。”

    陳瑾初愣了片刻,問:“真的?”

    葉扶蘇輕輕投給她一個眼神,雖然談不上淩厲,但也是足以敲打到靈魂裏,於是她急忙道:“好,我這就安排。”

    “各位鄉民,請大家起身讓國師先行,國師還有要事在身。另外,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國師要給大家祈雨!”

    祈雨?

    眾人立馬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國師天縱奇才,修為高深,可以與天對話,但祈雨很耗心神和功力,甚至會損耗壽元,國師為了我們三州的百姓,鞠躬盡瘁,不求回報,我們要謝謝國師!”陳瑾初大聲道。

    並不是她要給葉扶蘇做托兒,而是她信任葉扶蘇。

    葉扶蘇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葉扶蘇也不屑於沽名釣譽,他既然主動告訴自己他要祈雨,那一定會祈雨且能祈雨成功。

    眾人聽罷,跪成一片,喊聲震天:“謝謝國師!謝謝國師!”

    葉扶蘇覺得陳瑾初這樣很幼稚,但是,這種感覺又不壞。

    司畫在一旁,看見葉扶蘇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覺得不可思議,要是在以往,葉扶蘇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因為這些蟻民不配看到他。

    “讓廚房準備蒜香排骨。”

    司畫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馬上反應過來,這是給陳瑾初準備的,葉扶蘇祭祀祈禱要吃素,他已經吃了幾天素了,而且他口味向來清淡,根本不會食用蔥蒜一類的食材。

    看來,他下次真的要對那個女人客氣些了。

    陳瑾初知道葉扶蘇要祈雨,破天荒沒有忙到天黑,吃好了午飯,給那幾個流民以及衙役布置了任務,便匆匆回到宅子,興衝衝地去書房找葉扶蘇。

    司畫照樣守在書房門口。

    陳瑾初看見司畫,扭頭就想走。

    司畫卻在背後喊道:“主子在畫符,你可以進去研墨。”

    陳瑾初扭頭看著司畫,謔,死小子這是開竅不為難我了,還是想算計我?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門口,正猶豫要不要進去,裏麵傳來葉扶蘇清潤的聲音:“進來。”

    “是我,國師。”陳瑾初道,她以為葉扶蘇叫得是司畫。

    葉扶蘇一臉嫌棄,道:“叫得就是你!”

    陳瑾初進了門,很殷勤地研墨。

    “國師是真的要祈雨嗎?那我們都要準備些什麽?什麽時候開始祈雨?怎麽祈雨?”關於祈雨,她真的有十萬個為什麽。

    她最想問的是:“是真的向上天祈雨的玄學還是糊弄百姓的迷信?”當然,狗頭保命,這樣的問題,她是不敢直接問的。

    葉扶蘇在畫符,明晃晃的黃色,陳瑾初知道,這是敬神之用。

    “你若再不閉嘴,本座就點了你的穴道。”葉扶蘇道。

    按照陳瑾初的設想,這種大規模的祈雨祭祀儀式少說也要準備個十天八天,沒想到的是葉扶蘇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準備好了祭祀所用之物。

    葉扶蘇沐浴焚香,穿了一身雪白法袍,眉心處有一抹嫣紅,披頭散發,陳瑾初離得近看得真切,那鴉發飛揚之間給他平添了魅惑和神秘。

    除了百姓,還有建安、雲來、玉州三城的大小官員、城防軍、國師府的眾多護衛,黑壓壓地跪在那裏,氣勢壯麗無比。

    已接近中秋,天氣可以用“秋高氣爽”來形容,也正因為秋高氣爽,所以,晴空萬裏,陽光燦爛,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不要說下雨了,連片烏雲都沒起。

    葉扶蘇進行的是雩祭,陳瑾初在書中看到過,這是傳自殷商時期的求雨祭祀,先秦六經之一的禮曾記錄:“雩祭,祭水旱也,故有雩禮”。

    論語中也提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有“迎神”、“奠帛”、“進俎”、“初獻”、“亞獻”、“終獻”、“徹饌”、“送神”、“望燎”和“祭畢”等步驟。

    等葉扶蘇進行到“初獻”也就是“讀祝”的時候,原本澄淨的藍天忽然雲彩厚重昏暗起來,接著烏雲密布,然後就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颶風過處,冷意無比。

    接著就是電閃雷鳴。

    眾人欣喜地望向天空,呼道:“下雨了,要下雨了!”

    “老天爺終於開眼了,下吧!快下雨吧!”

    他們拚命地在地上磕頭。

    電閃雷鳴一出現,陳瑾初心裏緊張無比:“糟糕!”葉扶蘇從小留下的心理陰影,不知道會不會當眾暴露。

    她朝祭台上看過去,葉扶蘇渾身微微顫抖,雙手抱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陳瑾初猶豫不決:古代人的封建迷信是深入骨髓的,祭祀這種事向來不讓女人參與,認為女人屬陰,若女人參與是對神明的不敬,她若是上去,祈雨成功還好說,若是最後沒有下雨,必定認為她破壞祭祀,要被這些人打死的。

    但她若是不上去,葉扶蘇這種狀態恐怕不能堅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