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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房屋主體是一幢占地不小的木屋, 三室一廳的格局,外帶種菜的院子和廚房柴房, 在1992年應是足夠闊氣的。
但陳家的木屋後麵還巴了一間紅磚房,甚至菜地裏的一半麵積也被一間更小的紅磚房霸占了。
看著眼前熟悉的房屋,陳穎不由想到了家裏的頂梁柱——她奶奶趙美英。
爺爺去世,奶奶趙美英帶大了活著的七個孩子, 還有三個沒養住。所以這位豪傑,算來生養了十個孩子,放在後世聽起來很是嚇人。
但在貧窮的時期,除了生孩子也不知道能幹什麽,多生幾個孩子總能多幹活多掙錢,抱著這樣的為未來打算的念頭, 無數農村區域的人生養了很多子女。
陳穎的父親陳二和, 是趙美英的二兒子。
1992年的時候,趙美英和老二陳二和, 老三陳三發、老四陳四實,老五陳五貴住在一起。離過年還有半個月, 老三夫妻兩以及老四都在外打工, 還沒回來。
老大陳大滿和媳婦何英在路的對麵建了房子, 帶著老太太的大孫子和大孫女獨自過活。陳穎三個姑姑則都嫁了出去, 有遠有近。
陳穎回想著家中的情況,不免回憶起自己當初羨慕大伯一家住得寬敞的心情, 還有自己奶奶趙美英的冷臉, 以及父母為了自己在外上學過得十分拮據的窘境。
陳二和直接帶著人去了巴在木屋後麵的紅磚房, 這間房就是陳穎一家三口現在住的地方。
紅磚房單開了一個門,段淑芳正坐在門前,拿著針線做“假領子。”
聽見響了,段淑芳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把她嚇得不輕。
“這是掉水裏呢!怎麽弄的?我去打水,廚房剛燒著熱水呢。”段淑芬心急地放下手裏做到一半的活,生怕耽誤了閨女祛寒的時間。
陳二和攔住她,問道:“兩個人夠用嗎?這有兩孩子呢。陳錚這娃跳水裏,救出了咱閨女!”
“夠的,夠的。”
段淑芬打了水,陳穎自己進了一間家裏女人洗澡的小屋子,陳錚則被推到男人洗浴的那間去了。陳家人多,若是隻有一個都輪不過來。
熱水用鐵杯子舀起,淋在身上,舒服得讓人喟歎。
陳穎還記得手裏的杯子,是她媽去年打工帶回來的,上麵有“1991”四個數字。於他們的家庭來說,記載著不一樣的一段時光。
1991年上半年,爸爸和幾個叔叔合夥做紅磚生意,自己挖窯生產紅磚,最後燒出來的磚成色不好,賣不出去,都盡數給自己家造了房子,錢也賠了不少,媽媽段淑芬才咬著牙出去打工了半年。
這個時候,家裏不僅人口眾多,還很窮。
陳穎不禁想起自己放在保險箱裏的數不清的金.條,有些感傷。
1992一切都很好,可是一個字——窮,一窮,就什麽都缺。
陳穎在裏麵洗著澡,外麵陳二和把事情都給段淑芬說了一遍,也表示中午要好好款待陳錚,以後對這孩子能幫把手就幫把手。
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樸實的人們一樣,陳錚救了陳穎這事,陳二和能記人好一輩子。
段淑芬也是熱心腸的人:“那孩子衣服都濕了吧,我看著和穎妹差不多高,我翻一身你的衣服給他穿。冬天的衣服,長點不怕,就怕短了,我看剛剛那棉襖都……都遮不住手。”
說起來讓人心疼,冬天穿著小了好幾號的衣服,那可不就是活生生地挨凍。可也沒辦法,這個時候村裏各家都差不多,還是那個字——窮。何況陳家這樣的,早年間養孩子把家底都掏空了,讓後麵幾兄弟找媳婦都拿不出銀錢。
不知不覺間,陳穎竟和父母愁上了同一個問題。
不過陳穎已經轉而思考到如何發家致富上來。
眼下陳穎可以依賴的,一是她的玄門手段,二是她的記憶。
她不知道股票啥時候漲,也不知道彩票號碼,可漢城的一些大事她是數得上來的。
好比玉水河裏的水草精,那玩意兒無意識害了人,但已經是半個靈物,用來煉成丹藥可以讓人延年益壽。
再有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個隔壁村走出去的幹部,因為遇上鬼而丟了工作,回來罵罵咧咧道出事實,別人卻隻當笑話聽的。
還有漢城三鎮後世的發展,連她老家這邊都被劃進城市圈,發展出了好幾個收費旅遊的小公園,由此可見後世漢城繁華。後世有名的夜街,還有商業區,以及學區的房,每個地方買上幾套房就能坐著吃。
這些事,有些是她上輩子掉進水裏發汗不能出門時,她老媽當八卦講的;有些則是陳穎後來在界內聽聞的;更有一些後來人人皆知的重生暴富手段。
穿上衣服,陳穎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被段淑芬逮著擦頭發。
“又忘了擦是吧?和你說還不聽,女人啊,不能受寒。”段淑芬念叨著放心不下的閨女,擦了會頭發,她又問:“今天怎麽掉下去的?我觀察你回來這好幾天,天天魂跑了一樣,在學校怎麽了?”
最敏感的還是母親,偷偷地看著你,然後輕鬆寫意地一擊致命。
陳穎笑笑,隨口扯了個謊:“沒考好。”
“多大點事!”段淑芬無所謂道:“指不定就是你們那老師試卷沒出好,你可是我們這十裏八村唯一一個中專生!”
陳穎回頭看了一眼,段媽一臉榮耀,就差明著在臉上寫上我閨女天下第一。
“……嗯。對,多大點事兒。”陳穎轉到前麵,狠狠地點頭,咬住出唇,沒把輕易被勾出來的眼淚掉下去,細心感受著母親的手隔著毛巾在頭上揉搓的感覺。
給陳穎擦完頭發,段淑芬讓陳穎去廚房喝薑湯。
廚房有三個三腳灶,一個燒著水,一個則由陳二和上手炒著菜,放了大料,香氣四溢,饞得陳錚眼睛都忍不住望過去。
陳五貴則坐在最後一個三角灶麵前,他剛倒了碗薑湯,把碗塞給陳錚,說道:“把這個喝完,驅寒的。”
看見陳穎,陳五貴又乘了一碗,遞給她。然後把兩個孩子往外麵趕:“剛洗了頭,別往廚房來,都是灰。穎妹你爸悶出來的碳在燒,你們去烤碳盆去。”
“好,那我先出去了,反正我也不會弄。”陳穎笑著看了眼做菜的背影。
老陳家有個事奇怪,媳婦和女兒做飯都不太行,反倒是陳穎的爸爸叔伯們做得很好。
陳錚從沒來過陳穎家,就老實跟在陳穎後麵。
他穿著有些過於寬大的衣服,身上暖暖的,可心裏莫名生出一種窘迫感。這個看著白白淨淨的女孩兒,應該不會笑話他吧……
陳錚一張小圓臉,大眼睛,但是曬得厲害,看起來黑瘦黑瘦,隻有大骨架撐著才沒那麽嚇人。
陳穎搬了兩張椅子,讓陳錚坐她對麵,心裏默默地過了一遍自己後來打聽到消息。
這少年叫陳錚,是村裏一個老單身漢撿來的,後來一個人過日子,直到他為了救自己意外亡命,才叫村裏人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個可憐孩子。
陳穎看著少年和她差不多的個頭,隨口問道:“陳錚,你多少歲啊?”年歲已久,關於少年的年紀她有些不確定。
“……”陳錚抬頭看了一眼問他話的女孩兒,又低下頭,訥訥道:“十二,馬上十三了。”
“13不到?你長得好高啊!”陳穎是後來村裏女孩裏的大高個,能長到一米七。現在她十五歲,也有一米六五。
“你以後一定能長很高很高。”陳穎肯定地道,看著陳錚的目光裏帶著笑意。這份笑意裏,帶著對未來的期許。
陳錚心裏的那些距離感,在這個幹淨的笑裏慢慢消失。他甚至被誇得有些羞赧,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好久沒同齡的人,這樣和他說笑。
“你也很高。”陳錚笨拙地回複。他說的是真心話,村裏好些大人都沒有這女孩兒高呢。
鼓起勇氣,陳錚問道:“你、你叫什麽?”
“陳穎,脫穎而出的穎,我家裏人叫我穎妹,不過你要叫姐姐,我比你大,上中專二年級了。”陳穎就這麽給自己定了姐姐的名分。
段淑芬端著菜過來,就聽見自己女兒讓人救命恩人叫姐姐,曲起的中指砸在陳穎的額頭上,響起“梆”的一聲。
“哎喲!”陳穎捂住額頭。
段淑芬看都不看她,對著陳錚道:“陳錚啊,你別聽她瞎說,她才十五呢,上學送得早。”
陳錚聽著陳穎叫,怕她還被誤解,連忙急著解釋:“嬸子,是我小些,我才十三不到呢,叫姐姐也對的!”
“不對吧?你站起來,嬸子看看。”段淑芬掃了掃陳錚,覺得人挺高的。
陳錚訕訕地站了起來,像個被罰站的小孩一樣站得規規矩矩的。
“我長得高。”他解釋著,又覺得這理由有些站不住腳,好像在誇自己一樣。
陳二和和陳五貴也忙完了,從廚房出來,聽了直笑。
“叫姐姐就叫姐姐,以後有事找她。回頭等穎妹上完中專,就回來當老師,說不定還能給你們上課呢。”陳二和爽朗道,心裏有些喜歡陳錚這小孩。
老太太回了娘家小住,人不在,家裏人齊了就直接開吃。
用完飯,中午的太陽從雲層裏冒出了頭,散發著有限的熱度和光芒。
陳錚推辭段淑芬的熱情:“二和叔,五貴叔,嬸子,穎姐,我先回家了,家裏還有點事。”
段淑芬沒辦法,又塞了一竹筒的熱薑湯,讓陳錚回家喝了睡。
陳錚揣著熱乎乎的竹筒回家去了。
段淑芬念叨著:“這孩子品性可真好,回頭晚上我去看看。”
“媽,我出去轉轉,消消食。”陳穎記掛著河裏的水草精,吃飽了身上清爽就想去報仇,把那水草精連根拔了。
“不許。”段淑芬臉一黑,“你也再喝碗薑湯,喝了捂被窩睡覺去。”
陳穎“哦”了一聲,從小門回了家裏那間紅磚房
然後又從紅磚房繞進小叔陳五貴的房,再從陳五貴的房走去廚房。
人一多,為了方便,房子的門就多了。陳穎以前小時候沒少幹繞來繞去躲迷藏的事,熟練得很。
拿著一根細柴火把一口鍋底的黑色鍋灰刮了下來,用一隻破了口的杯子裝著,未來的陳大師拿著一杯鍋底灰偷偷溜出了門。
走到外麵,看見棵隻剩樹幹的桃樹。陳穎左挑右選,掰下根最直的。
往河岸邊走去,隔著老遠,陳穎看見她掉下去的那段河岸邊上有個人。
是陳錚,低著頭找什麽。
陳穎走近,發現陳錚在撿一些草根。
有些被他們之前踩了,看起來連草根樣子都沒有,可都被陳錚一一撿了起來,捏在手裏。
陳錚猛地抬頭,然後臉色漲得通紅。
他嘴唇蠕動著,卻一字都說不出。任誰都看得出,他這一時間的難堪,大概是覺得自己丟臉了。
陳穎要是知道小家夥在撿這個,必然是不會過來的,這種場合任何人都不想被看見。她也沒想到這小家夥過得這麽苦,她們家雖然窮,可紅薯飯還是吃得上的。
陳穎看著陳錚充滿血的臉,臉色鎮定,她蹲了下來,和陳錚平視。
口吻也是平靜的:“分我一點呀。”就和小孩分零食一樣的語氣。
這種語氣安撫住了陳錚,讓他心裏突然冒出個念頭來,好像這樣也沒什麽。陳錚的臉上血色慢慢化開,拿著手裏的草根去河邊洗了洗,遞了兩根最鮮嫩的給陳穎。
他遞到一半,又說道:“冬天不太甜,春天那會就甜了。”
陳穎想接,但一手杯子,一手桃樹枝。幹脆伸嘴咬住,在嘴裏吧唧吧唧嚼著。
“唔,甜甜的。”嚼了一陣後,陳穎道。
於是陳錚黑黑的臉蛋又紅了,散發著熱氣。他心想,這個姐姐真好。
陳二和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陳奇才那個紅包裏包了這麽多錢?還有四千塊的生意,錢也是他的吧,那不是拿了他四千八百塊?”
陳二和想著四千八,吸了一口氣。不過隱隱地,又升起一種得意的感覺,我閨女啊!
段淑芬直接在陳穎臉上捏了捏,笑容滿麵道:“我閨女可真厲害。”
段淑芬笑起來眉目柔和,打了層柔光似的。美中不足,就是段淑芬黑發裏不多的白發,還有那些不明顯的細紋。
陳穎摸了摸口袋,尋思自己得年前再去鎮上一趟,買好藥材煉丹。早點讓那丹珠發揮功效,好讓她媽再年輕回去。
目光移向陳二和,陳穎又在心裏評判道,她爸倒是不顯老,可惜眼睛視力不太好。丹珠煉製的藥自然不能治好眼睛,但一些緩解作用是有的。
讓陳穎記在心裏的,除了父母,還有不知道今天晚上會吃什麽的少年。陳穎回想起陳錚那天手裏拿的一把草根,心裏頗不是滋味。
不過如今家裏有了一點錢,倒是開口收養的好時機。
陳穎笑吟吟地看著段淑芬,撒嬌道:“媽,我想要弟弟。”
“哪來的弟弟,媽有你就夠了。”段淑芬細長的手指點了點陳穎的額頭,心裏微酸。
她婆婆趙美英有些重男輕女,村裏風氣也如此。以前陳穎一兩歲的時候,段淑芬一開始把陳穎放在家裏自己出去幹活,可有一回半路回來,發現自己閨女睡在柴堆裏,老太太人影都不見。自那以後,段淑芬就偏寵陳穎幾分,再沒讓老太太帶過陳穎一天。
外表柔弱、性情堅毅的段淑芬,大有幾分“你們不寵我閨女,我自己來”的意思。
“我想讓陳錚給我做弟弟,我們家收養他行嗎?他一個人,那麽小,還沒有田地,吃飽都難。”陳穎把自己對陳錚的心疼娓娓道來。
聽著閨女的話,陳二和和段淑芬對視一眼,心裏無奈又驕傲。
無奈閨女的單純想法,驕傲她的品性和善良。
陳二和琢磨了一會,發現事情好像不是沒有轉機。他之前為難的是家裏沒錢,所以沒辦法好好地接濟照顧那孩子。
可現在……,陳二和看著桌上的八百塊,還有紙廠一筆無本生意,心動了。
“我覺得行。”陳二和看向家裏女主人,笑著道,“那孩子人好,我樂意養他。”
陳穎眼巴巴地看著沒說話的親媽。
段淑芬哪裏還不知道閨女多有樂意,點頭道:“行吧,那孩子樂意我給他做媽。”
段淑芬頓了一下,又對陳穎道:“不過說好了,他真要到我們家來,叫我一聲“媽”,我一碗水端平,你可別覺得他分薄了你的東西。本來家裏這些不值錢的,都是你一個人的。”
段淑芬說的是她最擔心的一件事。收養一個孩子來給口吃的,不管怎麽好,她做不到;若是收養了,那肯定就努力疼著。
怕就怕到時候陳穎不樂意了,他們當父母的也偏心自家孩子,回過頭再傷了陳錚那孩子的心。
陳穎輕笑一下,點頭認真道:“我也慣著他呀,就和爸媽慣著我一樣。我可不是小氣的人。”
“行,我回頭去問。”段淑芬點頭,一家三口就這麽把事情定了。
陳二和詢問道:“那什麽時候說好?”
“先不急,接觸一段時間,等他習慣我們家吧。”陳穎怕父母心急,嚇著那個靦腆單純的少年。
同時陳穎也為事情的順利感慨,家裏爸媽當得起心腸好幾個字。不說她爸,她媽剛剛那段一碗水的話就讓陳穎佩服得很。
家庭裏多一個人,那是長久的事,方方麵麵都有可能產生摩擦。其中相關於物質,利益,得失心往往很容易毀掉一個人,所以段淑芬的出發也是為了這個家好。
臘月裏的風一日比一日吹得烈。
兩天後,也就是臘月十七。
陳奇才讓人送話,產品已經生產好了,陳二和家可以去拉貨了。
於是臘月十七的早上,陳二和花錢租了一天的拖拉機,帶上一家四口往鎮上去。
陳錚還不知道陳穎一家打著收養他的主意,他帶著一袋子的葛根,和陳穎一起坐在背風的後麵,小臉被吹得黑裏透紅。
“穎姐,等會我們一起去嗎?”
陳錚打暗號一樣問著,生怕被兩個大人發現。他覺得自己和穎姐幹的是好事,但還是坑了陳老萬,所以不方便告訴“古板”的大人們。
陳穎點頭:“嗯,我帶你去。我爸我媽他們有事。”
禮盒的產品出來了,完成生產的下一步自然是銷售。所以今天,陳二和和段淑芬有個重大的任務,就是去兜售“產品”。
今天坐在前麵的陳二和和段淑芬都換上了過年的衣服,沒一個補丁,看起來幹淨整潔。兩人的狀態就像一根緊繃著的繩,懷疑著自己能不能行。
可想著把東西賣出去,就是好多好多錢,段淑芬和陳二和又鼓起了勇氣。這種勇氣在湧現和消磨之間不斷輾轉,讓他們越來越緊張。
段淑芬擰開裝水的竹筒,給自己又灌了一口水。
聽著後麵兩個小孩偶爾一句的話,她的心情慢慢地平靜下來。她得多掙錢,為了孩子也得豁出臉去,以後她可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陳二和也是差不多的情緒,閨女都把東西弄好了,就讓他賣個東西,這要是賣不掉可就在閨女麵前丟臉丟大發了。
陳二和默念了一路的“精致好看,上方便上檔次,批發一百個一百塊,批發五百個四百塊……”
沒一會,到了鎮上。
陳二和把拖拉機停好,交了五毛的看管費。
然後就去玉溪紙廠看了成品,看完後兩夫妻拿著一袋子樣品暈暈乎乎地出來,站到了玉溪大飯店的大門前。
門外是行人,門內是鼎沸的人聲和飯菜酒香。
各種紅色的恭喜紙快擺在入口處,指引來客該去那個包區。
段淑芬喃喃道:“人好多,人家會要我們的東西嗎?”
“會的吧,多好看啊。”陳二和不夠自信地答道,然後拉起段淑芬的手,走進了玉溪大飯店。
飯店外,看著夫妻兩進去了,陳穎放心地帶著陳錚去藥店。
陳錚有些擔心地問:“二和叔能嬸子能賣掉東西嗎?一塊錢我覺得好貴,不行我們賣五毛吧,一降價就有人買了。”
他經常往山上去,挖來的東西要是多了,就會到鎮上來賣。然後賣不掉的時候,他一降價買的人就多了,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陳穎笑笑:“賣得掉的,獨一份要是還賣不掉,那我沒辦法了。”
她的本意不是掙多少錢,而是讓父母心理上兩人有個突破,從以往裏走出來。成功和金錢,能給人帶來自信。
陳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像也是。”
“好了,我們到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藥店門口。
陳錚把一袋子葛根送去給他認識的一個老醫師,拿到了十五塊。
出了藥店門,陳錚把那張十塊的錢遞給陳穎:“穎姐,你拿著。”
拿出去十塊,陳錚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一下,他又從五塊散錢裏拿出三塊,把十三塊一起遞給陳穎。
小家夥隻拿兩塊?
陳穎勾了勾嘴角,伸出了手。
陳錚看著陳穎伸出來的手,鬆了口氣。看來穎姐沒有嫌他拿兩塊多了,他就幹了挖土的苦力活,還吃了好些葛根。
可他看著陳穎的手伸到半路,往他另一隻手去了。
然後陳穎拿走了那兩塊,笑著看向他。
“我可沒出力,拿兩塊請你吃東西吧,就當我占便宜了。”陳穎道。
陳錚搖著頭:“不行、不行。穎姐你拿多的。他們在外麵打工,一個天也就掙幾塊呢,我根本沒幹多少活。”
說著,陳錚就伸手想和陳穎換一份。
陳錚的堅持,看得陳穎心裏更軟乎。哪來的這麽好的小家夥,長在苦難裏,明明最前在乎錢財,卻是這樣的厚道性子。
這樣的小孩,真適合欺負。
陳穎手往後一背,臉一板:“不許鬧了,再鬧我生氣了。”
陳錚被嚇得一愣。
陳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揚揚下巴:“走了,我帶你去吃東西。”
說罷,陳穎已經往前走出去。
陳錚落在後麵,在心裏歎氣。穎姐人這樣好,以後怕是會吃虧,自己得多看著點。
傻愣愣站著的陳錚看著陳穎,麵上都是沒反應過來的單純和懵。他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發生了什麽?”“怎麽了?”,沒想到回答。
陳穎看著他,目光柔和。也不急著問個結果,等少年自己反應過來。但她眼裏笑意包容,似乎等多久都沒關係。
一家人?
陳錚還有些不敢相信,他用手心粗糙手背鮮嫩對比明顯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然後他用那雙幹淨清亮的眼,對著陳穎看了又看,小聲地問:“收養我?”
“對啊,想養你。”陳穎伸手去握陳錚的手。
陳穎從小段淑芬寵著,陳二和也是個寧願自己多幹活的人,加上她皮膚白,手心手背白嫩得和豆腐一樣。陳錚的手心很粗糙,給陳穎一種像陳二和手掌一樣的感覺,但這隻手小一些。兩雙不一樣的手握到了一起。
陳錚的手被從臉上拿了下來,他附過身,頭放在了陳穎頸側,讓陳穎看不到他的神色。
“呼、呼呼——”
“呼哈——、呼——”
平複呼吸的聲音,還有吸氣的聲音急促響起,但每一下都昭示著聲音主人想要平靜的心情。
陳穎抱緊了這個和自己個頭差不多的少年,或者說小孩,手拍拍他的背,無聲地安慰。
期間陳錚隔著她的背的手,不斷在小黑臉上蹭著。
大約五分鍾後,陳錚才鬆開手,兩隻眼睛邊潤潤的,眼裏帶著亮,不好意思地喊了句:“姐。”
“哈,我弟還不好意思了。”陳穎善意地笑笑,直把小孩笑成大紅臉。
……
……
下午四點五十。
陳穎和陳錚和看守東西的人說了句,坐在了自家租來的拖拉機後座上。
陳錚不停地聽頭看,表情期待又忐忑地道:“二和叔和嬸子怎麽還沒來啊?都快五點了吧。”說罷陳錚看向陳穎,等著她回答。
整個下午,陳錚就一直處於一個比較亢奮的狀態,陳穎努力有求必應,帶著小孩轉了玉溪不少地方。不過因為她有些地方太超前,也鬧出一些笑話。
眼下陳穎手邊放著一大包的中藥,和幾分小份不同種類的吃食。
對著陳錚的又一次問話,陳穎耐心地答道:“馬上就來了,不急。”
陳錚點點頭,可心裏卻是急切的,怕陳二和段淑芬突然不喜歡他了。關於陳穎一家,他其實很喜歡,二和叔和氣,淑芬嬸子傳聞有點凶,但熟了也會發現是個很好的人,穎姐就不用說了,在他心裏好得不得了。
等著涼風吹了兩波過來,陳二和和段淑芬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遲了五點一點。
兩人形容沒有上午時整潔,段淑芬頭發都掉了幾縷下來。但看著精神異常飽滿,兩個人都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身上帶著股勁,充滿生機和希望。
“沒等太久吧?呼呼、呼——”
陳二和大喘著氣,一屁股坐在拖拉機前排,眼鏡都歪了一邊。
他感慨道:“我們一賣完東西就過來了,賣東西真是磨人,個個都想占便宜。”
段淑芬臉上帶笑,臉頰紅潤,她看向後座上兩小孩:“你們中午吃了沒?晚上吃的啥,餓了的話我們吃了再走。”
陳穎伸手給段淑芬把落下的發絲撩到她耳朵後去,答道:“中午吃了,晚上也吃了。這些餅和包子,還有糕,給你們帶了一些。爸、媽,你們吃了嗎?”
段淑芬拿起一邊的吃食,從裏麵拿了塊糕塞到嘴巴裏:“我們沒吃,忙一天了,差點餓壞了。”塞完自己的,她還給陳二和手裏也塞了一份包子。
陳二和正想扶眼鏡呢,手裏突然多個東西,他也餓得慌,將就著歪了的眼鏡去拿包子吃。
兩根瘦瘦的手指伸到陳二和臉龐,幫忙把眼鏡給扶好了。
陳二和回頭看,是陳錚給他幫了忙,小孩被他看著,笑了笑靦腆地低下頭。他是在學穎姐,想著穎姐給淑芬嬸子弄了頭發,正好二和叔眼鏡歪了。
陳二和隨口道:“謝謝小錚了啊,叔這還真沒手扶眼鏡。”
感受著陳錚的貼心,陳二和兩口子對這小孩更滿意了,眼裏溢著老父親老母親的滿意,目光灼熱得佷
陳錚頓時就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陳穎看了看三人,立馬明了。她給陳錚透了底,可她爸媽不知道呢!陳錚知道她爸媽的意思,她也知道,可她爸媽不知道陳錚知道了他們的意思,這真是——不知不覺就坑了爹媽。
陳穎心思其實挺細,尤其是對著弱小容易讓人產生憐愛一類的,從她媽和她爸來說,她對父親更依賴,但對母親更好,想得更多。
從她選擇給段淑芬撩頭發來看,就知道她對段淑芬來得更親近。
現在陳錚是她認定的弟弟,人小小一個,還聽話懂事,之前又過得不好,加上上輩子的事,陳穎心裏隻想把小孩慣到上天。
當下她努力把話題扯道陳錚身上,讓陳二和夫妻兩個主動開口。
陳二和夫妻兩還在發愁如何快速收養一個兒子,讓兒子把自己當爸媽,閨女就恰逢其會地給遞來了梯子,夫妻兩都順著梯子往上爬。
陳二和誇著道:“小錚真是個好孩子,叔特別喜歡你。我看村裏的娃娃們,就沒有比你還懂事的。”
“對啊,我要是有這麽個大兒子就好了。”段淑芬笑著下猛藥,還自以為挺隱秘,隻會讓小孩高興,感受到自己的喜愛之情。不過也正常,一般哪會想到收養這茬,除非家裏一個孩子都沒有的。
陳二和搭著段淑芬的話:“誰家有這麽個兒子,那可是大福氣!”
拖拉機“突突”地開著往前跑。
兩夫妻麵朝大路前方,盡情誇人,努力表演得更自然。
陳穎把頭往陳錚哪兒挪了挪,偷笑著道:“看!他們兩是不是可喜歡你了。”
陳錚抿著嘴笑了笑,在陳二和夫妻兩不知情的誇法下,他的忐忑早沒了。
“嘿,喜歡怎麽了?不然還喜歡你個不中用的,走路給掉水裏,嚇死人!”段淑芬感覺自己聞到了酸味,嫌棄了陳穎一句,不過這嫌棄也是因為擔憂。
段淑芬說話很有意思,情緒飽滿高昂,說起話來很吸引人,鮮活。
陳穎和著段淑芬的節奏,長籲短歎:“不得了了,弟弟還沒進家,我就被嫌棄了!親媽要變後媽了。”
“別叫我媽,叫姐!”段淑芬揚起下巴,心裏覺得自己的回答機靈又俏皮。
然後段淑芬的下巴卡在空中,她的腦子轉過來了。
“等等……”
“不是,你和小錚說了?”段淑芬問陳穎。
要不是說了,那來的弟弟這麽一說;而且從話裏來看,極有就是可能讓他們忍著的陳穎沒忍住。
“小破孩子,不是說了要忍著,先讓小錚熟悉一下我們家嘛!你也不早說小錚知道了,讓我們兩在這瞎說!”段淑芬又好氣又好笑。
陳二和笑著看段淑芬一眼:“說了就說了,都是真心話。”
“小錚啊,我和你嬸子都挺喜歡你這孩子。穎妹也是一個人,沒個兄弟姐妹的。估摸著穎妹和你說了我們想說的事,你要是樂意,以後就管我和你嬸子喊一聲爸媽,就當是一家人。穎妹這丫頭,也能做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