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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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萌萌終於睡著了, 她看著萌萌的小臉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這一天一天就變了個樣, 你們瞧瞧, 多可愛。”
    站在搖籃邊上的,都是萌萌最親的親人,馮益民的心已經融化得像水, “媽, 萌萌剛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麽看你?”馮老太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指著自己說:“那是在看我。”
    馮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說什麽,他緩步走到床前,給蘇婉緊了緊被子,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負擔。
    馮老太看著萌萌,心裏卻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這個做婆婆的,也給提前準備了一些小衣服, 其實也沒費多大的事兒,全是大娃二娃穿過不要的舊衣。那麽現在問題來了, 萌萌出生了, 這麽嬌的小閨女, 當然不能穿哥哥們穿過的臭衣服了。
    馮老太在心裏一拍板, 就決定要給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開了兩個木箱,從後腰處摸出鑰匙串,打開了櫥櫃的門,從最上麵一層拿下來一塊布料,用手撚了撚,輕柔,綿軟,但還是不夠。
    這難不倒馮老太,她關好櫥櫃,夾著布料走出了門,站在院子裏一聲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這裏來。”
    馮老太三個兒子,老二老三結婚後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遠,就在左右兩邊。他們漁家的房子不值錢,山上隨便撿些石頭就能壘起來,盡管往大裏造,家家戶戶還都有院子。
    聽了馮老太的喊,趙春花和陳紅梅很快就趕來了,直接被馮老太按在了井邊,“就是這塊布,給我使勁揉。”
    陳紅梅眼睛尖,一眼就認出來這塊布,這不是她婆婆一直攢著的嗎?幾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結婚和月子裏,幾次三番要求都沒有,頓時心疼得牙酸,“媽,這布足足一丈,給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夠了,揉了多浪費。”
    馮老太想也不想就懟:“誰跟你說要給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麽不說給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陳紅梅倒是想,這塊布她眼饞很久了,顏色是純正的軍綠,還是上海產的厚棉,尺寸剛好夠給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這塊布做的衣服,她死也無憾了。
    她心裏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話:“六娃周歲快到了,我就想給他做一身。”
    馮老太的眼睛都瞪起來了,雖然惱怒卻還壓著嗓門說:“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這麽淺呢?這布是你的嗎,你就敢開口說要?告訴你,這是給萌萌的,快給我揉。”
    陳紅梅憋不住了,一個丫頭片子憑什麽用這麽好的布?她生了兒子都沒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媽,萌萌才做了一身,怎麽又……給她做?”她的話在馮老太吃人的眼神裏越發小聲,心就先慫了,最後乖乖地蹲下去,認命地揉著衣服。
    這人比人氣死人,按說她嫁的是小兒子,應該最受寵才對,馮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兒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過,老兩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長也讓他當了,陳紅梅越想越酸。
    馮老太才不管她怎麽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不滿意的地方讓她們繼續揉,終於把這塊布揉得綿絨絨。
    趙春花一直默默幹活,完了還主動說:“媽,要給萌萌做衣服嗎?我來幫你。”
    陳紅梅卻找借口開溜,她站在院子裏張望,突然擔憂地說:“我好像聽見六娃在哭,媽,我過去看看。”
    發現趙春花歉意的眼神,馮老太恥笑一聲說:“隨她去吧,就她那手藝,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馮老太把布料對著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塊一塊,喜滋滋地說:“多軟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歡。”
    “是啊,媽,咱萌萌這麽嫩,是要穿得軟乎一些。”趙春花手裏飛針走線,抽空還能看一眼萌萌,覺得這娃怎麽看怎麽喜歡,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閨女。
    馮老太最喜歡聽人誇萌萌,笑眯眯地瞅著萌萌的小臉,自己就先誇開了,“你看她現在閉著眼睛多乖,但是隻要一睜眼,那眼神別提多機靈了,這一點像我。”
    趙春花差點沒忍住要笑出來,她瞥了一眼馮老太的老臉,再瞥了瞥雖然小卻很嬌美的萌萌,違心地說:“媽,你說的是。”
    馮老太笑得一臉慈愛,用腳輕輕地搖晃著搖籃,越看越稀罕,一顆心都泡在蜜水裏,柔聲地哄著:“咱萌萌咋這麽可愛?奶奶的心都要化開了。誒,萌萌,你醒啦?奶奶給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歡?”
    萌萌睜開又圓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個無齒的微笑,把馮老太美得要發瘋,“萌萌真乖,自己都會說喜歡了。”
    趙春花也蹲在旁邊瞧稀奇,“媽你看,她還會吃小手,這麽小就學會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聰明。”
    這時門板吱呀一聲,一個小小的頭顱探了進來,是一個小男孩,他頭發天生微卷,細碎的劉海拂過眉毛,顯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這不是張會計家的兒子嗎?”馮老太疑惑起來,朝他招手說:“睿哥兒,你來找二娃嗎?他吃過飯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張思睿搖了搖頭,從門縫中溜了進來,輕巧地走到搖籃前,這才從背後變出來一束小野花,很有禮貌地說:“馮奶奶,我來看妹妹,花送給妹妹。”
    “哎呦,我怎麽記得這娃比二娃還小一歲,說話就這麽利索了?”趙春花難掩驚奇,拉過小男孩說:“睿哥兒,你今年是不是三歲啦?”
    “馮二嬸兒,我三歲了。”睿哥兒淺淺地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這娃長得真精神,像城裏孩子。”趙春花最喜歡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對雙胞胎還嫌不夠,還想再生,可惜這些年一直沒懷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愛。
    “嗨,老張家誰不認識?早八百年前就來我們村落戶了,九代單傳就這一根獨苗,哪是城裏來的?”馮老太嘴上雖這麽說,心裏也覺得這娃又乖巧又有禮貌,比她老馮家幾個孫子強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馮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笑眯了眼睛說:“睿哥兒還知道給咱萌萌送花,比她幾個哥哥強多了。”
    睿哥兒有些羞澀,卻勇敢地揚了揚手中的花,聲兒還很稚嫩:“馮奶奶,花給妹妹。”
    “好好好,睿哥兒真乖,”馮老太欣喜地接過了花,隨手插在搖籃邊上,發現萌萌已經睡過去了,轉過來說:“等萌萌醒了,我再給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兒瞅了瞅搖籃,沒看到小萌萌的臉,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今天是趕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動了,就連三四歲的小娃娃都提著小竹簍跑了出來,漁民都是靠天吃飯,漁民家的孩子也從小就學會幫忙。
    苗玉鳳給萌萌加了件衣裳,給她戴了頂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輛小木車裏,推著她走出了家門。在她的身後,跟著老馮家的女人和孩子們,蘇婉也趁著上課前的空檔去趕海。大家都包著頭巾,戴著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
    從老馮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們比她們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走到海邊,天剛蒙蒙亮,但已經到處都是人影,背簍竹筐藤籃鏟子樹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東西,他們都帶來了,這裏一群,那裏一堆,都埋著頭在沙灘上尋找呢。
    剛退了潮,苗玉鳳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個好位置,趕忙催著大家說:“快,到那塊礁石邊上去。”
    大娃二娃他們跑得快,提著竹簍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這塊地兒占下來,讓跟在後麵的村民後悔地拍著大腿說來晚了。不用大人們催促,幾個小男娃就開始找地方下鏟子。
    苗玉鳳推著小木車隨後趕到,她把木車停在礁石的後邊,這裏吹不到風,又在車棚子上蓋了一件舊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聽得懂,就直接叮囑說:“萌萌,你在這裏乖乖等著,奶奶一會兒就回來。”
    苗玉鳳從車子後解下背簍,提上鏟子就去趕海了。她經驗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邊緣發現了一片海蠣子,這可是好東西呀,曬成幹貨能賣不少錢呢。那還等什麽,苗玉鳳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趕緊下手去挖,還招呼身後的兒媳婦說:“老大家的,趕緊挖,別等一下漲潮了就沒了。”
    海蠣子的殼很硬,小娃娃們是挖不動的,他們把礁石上擱淺的小海魚撿了,又忙活著挖沙子找洞。剛剛退潮的海灘還很濕軟,一鏟子下去,有時候下麵就有一窩一窩的螃蟹蟶子蛤蠣啥的,要是能挖到帶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遠一點的海麵上,一群年輕的媳婦劃著小木船,潛到礁石群裏去收簍子和撈海菜,這裏麵就有馮老二的媳婦趙春花,她身形壯碩力氣大,向來是收簍子的好手。本來陳紅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歲麽,這會兒被她媽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陳紅梅哪兒也去不了,隻能呆在沙灘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車是她爺爺做的,一個木框編上樹藤,前後安上兩個支架,下麵四個木輪子,萌萌躺在裏麵,既安全又舒服,但頂上被衣服蓋住了,她隻能看到眼前的一絲絲天空。
    她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會兒,很快就覺得無聊了,她又哼唧了兩聲,沒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劃呀劃,終於伸到了嘴邊,嘴巴一張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過了一會兒,又把另一隻小手也給吃上了。她像隻小倉鼠似的,兩隻小手橫在頸間,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項鏈。
    這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麵那根紅繩子給扯斷了。這原本就是一根單薄的細繩,隻有一根絲線,萌萌隨便一扯,可不就扯斷了麽?
    這下好了,萌萌的手裏隻有那顆光溜溜的圓珠子,她盯著這顆珠子看得一動不動,忽然喂進了嘴裏,用舌頭頂著這顆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別開心,正想咧嘴笑呢,這顆珠子就順著她的喉嚨滑進去了。
    嬰兒的喉嚨多嬌嫩啊,萌萌立刻難受極了,小胳膊小腿兒亂蹬,憋得小臉兒通紅,還是吐不出來,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這顆不知道是啥玩意兒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樣,在萌萌的嘴裏化開了,伴隨著一絲絲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體吸收殆盡,眨眼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萌萌一下子不難受了,還覺得特別舒服想睡覺,她眼兒一閉,聽著海浪溫柔地輕吻著沙灘,就好像最舒適的搖籃曲,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海灘上的人們還在忙碌,根本沒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發生過什麽。
    等海潮開始上漲了,趕海也就到了尾聲,苗玉鳳盤點了一遍收獲,發現還不錯,各種簍子都裝滿了,大娃還挖到了一小簍帶子螺,這可是比海蠣子還珍貴的稀罕物,曬幹後就成那什麽瑤柱了,在山外可以賣到五毛錢一斤呢。
    苗玉鳳高興壞了,讓兒媳婦孫子們提著東西回去,她自己來到小木車邊上,一揭開衣服就發現小孫女睜著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別靈動,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讓苗玉鳳一瞬間忘記了辛勞,疼愛地說:“咱萌萌真乖,等這麽久都沒哭,奶奶抱你起來。”
    此時天光大亮,紅彤彤的彩霞從地平線上噴薄而出,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把沙灘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來。
    苗玉鳳逗弄著她,指著前邊的海水說:“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裏的海,等你長大了,奶奶就帶你去海裏遊,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說著說著,抱著萌萌在海邊蹲下來,捏著她的小手說:“來,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說來也奇怪,萌萌的手指頭剛一碰到水,從下麵的沙子裏就遊出來幾條藍色的小魚,它們徘徊在邊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頭,把苗玉鳳嚇了一跳,趕緊把萌萌抱開了。
    萌萌其實覺得很舒服,還想繼續玩水,但她又不會說,隻會哭唧唧地扭動著小身子,讓苗玉鳳更以為她被嚇著了,摟著她柔聲哄:“別哭別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這嚇的。”
    這一大早就起來忙,她琢磨著萌萌也該餓了,家裏還有一堆活兒沒幹,就推著她回了村裏,經過村裏的小學校,還順便讓蘇婉給萌萌喂了一次奶,這才回了家。
    家裏隻有大娃二娃在,他們二嬸兒三嬸兒回了自己家,現在已經改革開放了,不興以前工分那一套,漁民自個兒的收獲都歸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過,並不需要留下來幫忙,苗玉鳳也沒指望他們。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邊上,自己招呼上兩個孫子,一起蹲在井邊開始清理魚獲。螃蟹蟶子小海魚洗幹淨了醃起來,海蠣子蛤蠣帶子螺得趕緊把外殼去掉,一顆顆鋪開來曬,動作稍微慢一點就不新鮮。
    這些活兒苗玉鳳是做慣了的,大娃二娃幫忙清洗晾曬,她負責醃製去殼,沒一會兒就幹完了,看著院子裏滿滿的收獲,苗玉鳳非常滿意,這些東西漁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來賣錢的。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望著門口嘟囔著:“奇怪,今天咋這麽晚還沒回來?”昨晚大半夜,她家老頭子和三個兒子都去出海了,平時這時候早該回來了,她正想著,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是她家老頭子的聲音:“鳳兒,快出來幫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聽著這聲,隔壁兩邊的兒媳婦們也都跑出來了,苗玉鳳趕緊回頭交代一聲:“大娃二娃,你們在家裏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還沒到村口,村裏的男人們就抬著一筐筐魚走回來,各家各戶的女人和大小夥子也趕來幫忙,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沒看到她家裏的男人。
    苗玉鳳腳力好,不一會兒就跑到了海邊,到了那裏一看,我滴個乖乖,這次出海是滿載而歸啊,瞧那一條條船上,魚都滿得快溢出來了。村裏的壯勞力排成好幾隊,正在把一筐筐魚送回到岸邊,其他人跟著源源不斷往裏運,大家的臉上都笑開了花。她家幾個男人也在裏邊,老大在組織人搬運,旁邊還有張會計在幫忙計數。
    她逆著人潮走,就聽到村裏的男人在說:“真是媽祖保佑,本來我們忙活了老半天,連一根毛都沒撈著,等我們把船往回劃,你猜怎麽著?突然海裏跳出來好多魚,這肯定是遇到大魚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鳳也很激動,忍不住在心裏念佛,漁民這行當,就是靠老天爺賞飯吃,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撈不到一條魚,但有時候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還從沒有見過一次能撈到這麽多魚!
    沒說地,這一條條魚,可都是一張張人民幣,改革開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裏的男女老少齊上陣,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所有的魚都運回到村裏。出海捕撈是危險的活計,必須依靠集體的力量,收獲也是屬於集體的,隻要家裏有人出海,最後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這樣大的收獲麵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憊也都忘記了,除了小學還在上課,其他村裏的人都跑出來幫忙,宰殺醃製晾曬,到了最後,從村頭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戶的大小院子,全都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魚。
    這樣的收獲把大家給喜得喲,沒人舍得自己吃,都跑來老馮家問馮益民:“村長,咱啥時候運出去賣?”
    馮益民已經盤算好了,無論誰來都這麽說:“張會計已經算好了數,等魚醃好了,就組織大家運到省城裏去,這一來一回也要一天時間,放心,有得是你們出力的時候,都回去耐心等著。”
    但他私底下卻有些發愁,吃完了飯就跟家裏人說:“路不好走啊,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個小時,回來又要花七八個小時,不然咱們村兒離省城這麽近,要是能有路運出去,鮮貨比幹貨值錢多了。”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可不就是這樣麽?”苗玉鳳坐在小萌萌的搖籃邊上,來回地搖晃著蒲葉扇子,時不時驅走一隻蚊子,回答得漫不經心。
    馮益民半響不說話,隻皺著眉頭在心裏想,桃源村三麵都是海,隻有一麵是山,偏偏就是這座山阻礙了去路,山裏隻有一條多年踩出來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脫掉一層皮。
    現在改革開放了,他作為村長,也想帶領村裏的人發家致富。而且有了閨女之後,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更重了。
    馮益民看著萌萌的大眼睛,這麽美麗的一雙眼,難道要一輩子困在這個小漁村,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嗎?
    一想到這裏,馮益民就渾身都是力氣,下定決心說:“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們這一輩人不要緊,不能讓小輩也沒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難,我也要把路修出來。”
    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馮老頭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做了一輩子村長,也曾經想過修路,但現實哪裏那麽容易?不由得提醒說:“益民,修路不是說說就能成,咱們村後麵的龍嶺,幾十座大山呢,光靠村裏的人成不了。”
    “唉……”馮益民忍不住歎了一聲,看著閨女機靈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說:“萌萌,你說爸爸能修好路嗎?”
    回答他的,是萌萌“哢哢哢哢”的歡笑聲。
    “那啥,這山路修得真氣派,我看三輛牛車都能過得去。”
    “那是,這路可是山神爺幫修的。”馮老頭說得神氣極了,好像山神顯靈跟他有啥關係似的,他指著那些尖尖的石頭說:“看見沒有?山神爺還幫咱把石頭都給削好立起來了,根根都是一樣的,咱們在這龍嶺裏修路,多虧有了山神爺保佑。”
    馮老太移著火把湊近了那些石頭,果然每根都是一樣大一樣寬,連形狀都是一模一樣,她心裏駭得就像見了鬼似的,嘖嘖嘖地讚歎起來:“山神爺他咋那麽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還得是玉皇大帝那種。”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麵走一段就到了,得進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讓他保佑咱們出去一趟順順利利。”
    馮老頭嘴上說得近,但他們一直走到天剛蒙蒙亮,才走到了龍骨廟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條路專門通往廟裏,這路被來來往往的村民天天走著,踩得特別紮實,連一根草都不長。
    到了這裏以後,虎子不知為啥搶在了前麵,馮老太忍不住就誇它說:“虎子真有靈性,搶著要去拜山神爺,你看它走得多快。”
    龍骨廟用了火山石建造,遠遠看著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發現它大得很,一個大石頭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麵還有門把著,馮老頭很熟練地打開了門,引著大家走進去說:“這廟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爺不是顯靈了麽?咱也得幫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點兒,這都是村裏的人剛修的。”
    說來也奇怪,他們剛走進去,天上的烏雲就破開了一道口子,從裏麵射出來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龍骨廟照得特別亮堂。
    “這是好兆頭啊。”馮老太隻覺得眼前一亮,瞬間把整個龍骨廟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廟雖大,但裏麵卻沒擺多少東西,隻四張新打的樟木桌子拚在一起當做供桌,旁邊還有幾張長條凳子,地上就扔了幾個幹草編製的蒲團,最顯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塊白色的骨頭,好家夥,都有水缸那麽大了。
    馮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麽大塊骨頭,得是啥樣的動物身上的呀?那動物得有多大呀?難道真是那真龍的骨頭?嘖嘖嘖……
    她正感慨著呢,就聽見蘇婉懷裏的萌萌發出一聲嚶嚀,她的棉布包裹動了動,小腦袋就從邊上露出來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也正看著那骨頭呢。
    馮老太臉上那笑就是從心裏流出來的,雙手已經伸過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來,肚子餓不?咱待會兒就吃飯。”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裏就支使開了:“老頭子,你趕緊把那袋肉幹給山神爺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籮筐裏有熱水,你給萌萌衝一碗米粉來,再剝個雞蛋揉碎一點兒,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現在肯定餓了。”
    看他們都去忙活了,馮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著,卻發現她的大眼兒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骨頭看,看得特別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裏的漩渦似的,好像能把人吸進去。
    “萌萌喜歡那骨頭嗎?真機靈,那可是真龍的骨頭,奶奶抱你過去摸一摸,好讓山神爺爺保佑咱萌萌快快長大。”
    馮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過去,剛一起身虎子就竄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開了,結實的脊背高高拱起,齜著牙對著馮老太怒吼,那咆哮聲嗷嗚嗷嗚地,好像帶著腥風血雨,讓馮老太驚得腿都軟了,跌回到凳子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變故讓馮老頭和蘇婉都嚇壞了,他們下意識就想跑過來,卻沒想虎子看見馮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斂了凶態,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還晃著尾巴在馮老太腿邊蹭來蹭去。
    馮老太還驚魂未定,她懷裏的萌萌似乎也被嚇著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兩聲,還一個勁兒地伸手想要去夠那桌上的骨頭。
    馮老太渾然忘記了害怕,抱緊了萌萌就豎起眉毛說:“虎子你幹啥呀?你把萌萌都嚇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幫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嚇得。”
    在這氣頭上,馮老太下手還有些沒輕沒重,狠狠地給了虎子兩下子,這虎子也奇怪,剛才還那麽凶,現在卻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閃,老老實實地挨了那兩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