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立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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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百姓的樣子,這信,真能立起來嗎?
嬴渠梁不由的想要衝上前去問一問梁元了。
突然,他看到一個人,不,他之前就已經見過這個人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個人似乎隱隱約約有些熟悉的感覺
他看見那人站在人群中間,明明周圍人山人海,不知道為什麽,那人卻顯得孤獨無比。
那人很高,很壯實,看年紀正是壯年,而他的衣服卻很破舊。
那人的眼睛木然的看向前方,隻是死死的盯著那根碩大的木頭,目光死沉死沉,似乎有心事。
景監見嬴渠梁的目光一直望著那個人,便解釋道:“君渠梁,那是個遊民。”
剛剛差點喊出來的“君上”兩個字被景監生生噎了回去。
他見嬴渠梁的眼神有些異樣,再補充道:
“現在櫟陽城內該入籍的遊民已經盡數入了遊籍,現在還浪在外麵居無定所的遊民,大概都是秦國的禍患”
景監說的這些東西嬴渠梁都懂,但是嬴渠梁就是不想聽。
或許這個遊民不是景監口裏所謂的“秦國禍患”呢?
他覺得那人有點意思。
嬴渠梁試探性的靠近那人,問道:“你不願意上去試試搬搬那根木頭嗎?”
那人看上去似乎很遲鈍,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麵前這位年輕人是在對他說話。
然後,他望向嬴渠梁,迷茫的說著:“我不知道。”
“我能看出來,你和周圍這些圍觀想要看熱鬧的人不同,是真想試一試的,你也不在乎秦國官府是不是會欺騙你。〞
嬴渠梁說著:“那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嬴渠梁憑著自己的感覺對那人說話,他自信他的猜測是不離十的。
而那人聽了嬴渠梁的話,又沉默了一下,然後,又說著那麽一句話:“我不知道。”
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呢?嬴渠梁一時半會兒聽不出來:“為什麽說你不知道呢?”
這次那人就很直接了當了:“因為我是義渠人。”
嬴渠梁聽著那個答案心中暗地裏一驚,然後就笑出了聲:
“你是秦人或者是義渠人,又和你搬不搬這根木頭有什麽關係嗎?官府都說了,隻要願意把木頭搬到北門就行,又沒有限製什麽國籍,難不成就因為你不是秦人,官府就可以賴賬了嗎?”
那人明顯的一愣,然後低聲呢喃道:“有道理。”
然後那人又陷入了沉思,望向前方,再也沒看嬴渠梁一眼。
那人剛才看了嬴渠梁,覺得這年輕人的臉似乎有點眼熟。
但卻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裏看到過這張臉
嬴渠梁也是一直覺得那人有點熟,也是一時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於是,嬴渠梁發問了:“不知道這位壯士的名字叫”
“王壯。”那人直截了當的回答。
王壯?
嬴渠梁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再一想,就全想起來了。
這不是那個他打西戎時在戰場上俘虜的義渠人嘛!
後來,嬴渠梁決定和好義渠,以便專心對付東方世仇,便將所有義渠戰俘送回,但這人羞於回國竟然跑了!
想不到這位義渠的勇士,跑了之後一直在秦國當遊民啊。
“王壯,我認識你。”嬴渠梁不由的感慨起來。
而王壯再看了一眼嬴渠梁的臉,也想起來了,臉色頓時一片煞白
這是那位年紀輕輕就上戰場斬了戎王頭顱的秦國國君!
王壯幾乎要叫出聲來了。
以前他的夢裏,總是有這位年輕的秦國國君,當然,那是噩夢。
他夢見這位秦國國君,一個渾身上下沾滿鮮血的王者。
在他夢裏,嬴渠梁一手提著染血的定秦劍,一手擒著戎王的頭顱。
那頭顱依然滴著血,滴到了他王壯的額頭上,瞬間一片腥熱
王壯想到這裏,這次真的要叫出來了。
他對這位年輕勇猛的國君,真是又敬又怕呀。
跟在嬴渠梁旁邊的景監,朝著王壯輕輕的搖了搖頭,嚴厲說著:
“知道了,也莫要說出來,否則”
景監有意留了半句話。
而嬴渠梁聽著景監如此說話有點生氣了:“景監,不要嚇唬人家,還是聽聽梁如何說話吧。”
說完用眼神示意高台上的梁元。
“是。”景監低低應了一聲。
嬴渠梁等三人便一同將目光轉向那根矗立的木頭。
這時周圍的聲音慢慢的降了下來,有幾個吏官和許多武士在前方維持著秩序。
梁元與旁邊的櫟陽令子岸向前踏了幾步。
櫟陽令的鷹目往台下猛地一掃,南門前的廣場便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來。
梁元滿意的看了看四周,然後意味深長的發話了:
“都看到榜文了吧,怎麽樣,有人來搬一搬這根木頭嗎?”
人群中有人發問了:“你是誰啊?”
子岸向大家介紹著:
“這位是咱秦國上大夫梁元,全權負責主持變法,這幾天朝廷將要全麵實行新法,大家也都知道的。”
“變法?可是這幾天秦國並沒有什麽大變化啊,隻是給遊民編訂戶口之類的雞毛蒜皮的事,再無它事了”
“聽說了沒有?軍營那邊已經有了動靜了,說是搞什麽軍功爵製!”
“軍功爵製?有什麽用?”
“聽說山東六國那邊的軍隊,都實施類似的軍製秦國的軍隊,怕是要經曆一番大變革啊!這隻是開始,之後還有的戲看。”
“是嘛!變法有什麽好處”
“變法了,國家強了,我們不就富了嗎?”
“但是如果官府說話不算話,再空有多麽厲害的變法措施,不都是白搭嗎!變法還不是都讓上麵那些官貴和世族們撈了好處,還落得我們什麽好?”
“也是啊!就說搬了這根木頭能得五十金,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我不信,你們這些肉食者,才不會那麽好心,肯定是個圈套,搬個木頭就肯給五十金?怎麽可能?”
“對,一定是圈套,我不信!”
“我也不信!”
是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議論“轟”的一聲就炸了起來,在一旁的子岸連說了好幾個“安靜”,場麵這才堪堪控製住。
但還有著零碎的聲音不住的從四麵八方鑽入子岸的耳朵,惹得他都有些心煩了。
子岸看著梁元,有點擔憂。
但他此時卻在梁元臉上找不見半點迷茫的神情,相反,梁元還一臉自信的樣子。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隻要有一個人嚐試,就好辦了,大家都是隨波逐流的。
梁元深信這一點。
隻是秦人深為官府所苦,深為亂世所苦,本能地不相信肉食者,事情難以順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