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天使長烏列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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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莫洛神父那裏意外得到的消息,讓向前暫時放下了對魔鬼洛克的追查。相比於最壞結果要在兩個月後才會發生的魔鬼胚胎事件,一個可能知曉天堂秘密的組織更值得向前關心。
所謂“聖殿”其實就是個有數百年曆史的修道院。
由於中東歐地區漫長而血腥的宗教戰爭史,當初在這裏傳教的教士們往往習慣把教堂、修道院修建成堅固的軍事堡壘。莫洛神父所說的這座“聖殿”,就是從一個修建於山區洞窟的古修道院發展而來的。
莫洛神父說起“聖殿”的時候還說了另一個稱呼:“庇護所”;或許在曆史上宗教戰爭最激烈的年代,這裏也的確承當過庇護所的功能。
修道院的院長是一位公教的主教;這位頗有些年紀的主教給向前留下了很深的第一印象;他從頭到腳畫滿了各色咒文符號,看著不像個教士, 倒更像某些進行原始崇拜的薩滿、先知之類。
向前看到這位主教的第一眼,就敢肯定這個修道院不屬於梵蒂岡教廷體係,而隻是某個特立獨行、鮮為人知的小教派。
甚至於,名義上身為公教共主的梵蒂岡教廷,在教區相關記錄中可能都找不到這個修道院。
“很有趣的咒文,看上去似乎我都認識;”向前一見麵就說, “讓我想想……它們應該脫胎於天使的文字,最早的那一批信徒曾經用這些文字來對抗地獄魔鬼蠱惑人心的心語——它們早就失傳了才對。”
主教不以為然地反問:“如果早已失傳,你又是怎麽認得它們的?”
當然是從卡瑪泰姬的典籍裏看到的。當初為了從箱子底翻出這些十幾個世紀前的老古董, 向前被糊了一身的灰。
“這些文字在你們這裏是怎麽流傳下來的?如果沒有明確的教導,你們是無法將它們實際運用的。”向前很是篤定地說。
卡瑪泰姬的記錄中對這些深澀的天使文字隻有簡略的作用說明,但向前讀來隻知其形,不解其意;完全是靠著強大的記憶力生生把文字形狀記下來了。
要想實際運用這些文字,連古一法師也沒法教他;這幫教士是怎麽做到將文字付諸實用的?
主教神秘地回答道:“我們遵循神的旨意行事。”話說得很婉轉,但是拒絕回答的態度很堅決。
“我想在修道院裏四處走走,可以嗎?”向前很客氣地問道,完全看不出他此前一言不合就打碎人膝蓋的暴虐。
主教看了看一旁苦著臉的莫洛神父,依然婉轉而堅決地拒絕了:“很抱歉,我們的修道院是純粹供教士們學習的場所,並不對外開放。”
“我也很抱歉,我剛才的話並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向前動手的速度比他道歉的速度要快得多;當助教身邊那幾個明顯受過軍事訓練的教士被打倒,主教本人被拎著脖子且腦門上頂著一支槍的時候,向前才堪堪說完了道歉的話。
“你在冒犯主的領地。”主教到此時還表現得很硬氣。
向前不為所動:“很可惜,我並不是信徒, 你們的主對我沒有管轄權。而且在這個魔鬼胚胎已經成熟,大魔鬼即將降臨人間的時候, 任何與異維度有關的異常事件都讓人十分敏感。”
“我們是上帝的仆人。”主教厲聲高呼。
“上帝同樣來自異維度;對我們來說,祂和墨菲斯托沒什麽區別。”向前淡然訴說著卡瑪泰姬內部對異維度的共識,“你瞧,我對上帝還保持著基本的尊敬,對墨菲斯托我還偶爾用的是‘它’這個代稱呢。”
最終,對上帝的虔誠依然抵不過對子彈的敬畏,主教服了軟,在向前的押解下不情不願地帶著不速之客走向修道院的核心地帶。
那是一個巨大的洞窟,也是修道院最初建立時所在的地方。
洞口已經被一堵花崗岩砌成的石牆堵住,隻留下一個小小的、僅供兩人勉強並行的門戶。
洞窟的最深處,也是修道院最初的冥想室,向前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標。巨幅的聖母像和耶穌受難圖之下,豎立著一座天使木雕。
“烏列!”向前一語道破天使木雕的真實身份,讓主教和隨之而來的莫洛神父一陣錯愕。
“你們能夠與烏列溝通?”向前的眼睛盯著天使木雕,口中對主教發問。
主教在天使像前明顯多了幾分拘謹與敬畏,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是的,我們向祂祈禱,隻要擁有虔誠的心,天使就會予以回應。”
“天使文字的使用方法也是這麽學來的嗎?”
“是的;祂本意要教導我們識讀這些文字,但是凡人無能發出天堂的讀音,隻好化作圖文符咒。”
“多謝相告。現在, 請你們出去吧。”達成目的的向前又變得禮貌起來,輕輕鬆開拎著主教脖子的手,言語客氣地要求對方離開。
冥想室的鐵門在刺耳的刮擦聲中砰然緊閉;門外的腳步聲也迅速遠離。主教和莫洛神父不僅離開了冥想室,甚至一步不停地退到了洞窟石門之外,隻想遠離向前。
或許他們也明白,能夠一口道破烏列身份的人,絕不是自己能輕易招惹的對象。
對方分明是衝著天使長烏列而來,那麽就讓他和烏列麵對麵好了。如果對方是邪徒,天使長自會鏟奸除惡;如果連天使長都拿不下對方,那自己一幫凡人也沒必要上去送人頭。
所以思來想去之後,還是趁著向前還保持禮貌客氣的時候識相地離開為好。
向前盯著天使木雕看了許久,突然笑道:“最近一千年來,都沒有天使降臨的記錄;卻沒想到這個偏僻幽暗的洞窟裏,還能看到一位天使長的尊榮。怎麽,不打算與我談談嗎?”
隨著向前的話音落下,冥想室裏響起空洞幽遠的說話聲;這個聲音仿佛從九天之上穿過重重雲海降臨人間,在狹小的冥想室裏蕩起若有若無的回音。
“詹姆·錫安。請原諒,並非有意怠慢。”
隨著聲音的響起,木雕像的表情仿佛活了過來,但是仔細看時,卻又發現依然紋絲不動,似是幻覺。
“閣下是不速之客,開口之前,我不得不分心探查了閣下的來曆。”
“你查到什麽了?”
“我看到了一個無根無源的孤獨靈魂,一個世界的孤兒。”空洞的聲音說,“人無父母,如同流水無源;你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
向前似乎對“沒有父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到意外,反而順勢追問了一句:“你說的世界,指的是地球嗎?或者還包括了與地球相關聯的其他維度?又或者,指的是更大的範圍?”
“你很聰明,也知道了許多真相。”對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向前哂笑道:“不說就算了,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
“請說。”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應該屬於烏列的聲音對向前的態度出乎預料地客氣;但是向前也無意深究。
“我嚐聽聞,是上帝創造了世界,尤其是創造了人類;但是另一些渠道得知,上帝沒有創造生命,而是為智慧生命創造了靈魂。請問,哪一種說法是真的?”
“這很重要嗎?”烏列反問,“人類何須關心生命與靈魂的來處?真正需要關心的理應是去處。就如同你,也並不關心自己來自何方。”
“靈魂的來源對我來說確實不是最重要。我提出這個問題,隻想確認一下上帝對靈魂屬性的權威。”
“此言……何意?”
“我有一些關於靈魂的困惑想要請教上帝,但是很多人——也包括一些生活在異維度自稱為神的家夥,他們說上帝早已經失蹤了。”
這句話之後,向前久久沒有等到回音。
“那我換個方式來問吧;聽說天使們都已經陷入沉睡了,但是天使長閣下還能在人間留下信標與信徒溝通,可見傳言不實。天使們真的都睡著了嗎?”
這個問題同樣沒有得到答案。
“看來這兩個問題都不好回答。”向前心下了然,“算了,既然找不到上帝,那麽天使長閣下能夠為我解惑嗎?我亟需靈魂領域的知識。”
與前一個問題的沉默以對不同,烏列再次開口了:“我侍奉上帝,蒙主賜予權柄與重任,但靈魂一事不在我的職責之列,我一無所知。”
對這個答案,向前難掩失望。正麵的幾個問題沒有一個得到滿意的回答,他覺得隻能另辟蹊徑。
“那就說說你的權責吧;天使長烏列閣下,為何你身為天使,《啟示錄》的記載中,卻說你的權柄之一是執掌地獄之火呢?”
“地獄之火本就是上帝之怒火;索多瑪與蛾摩拉就是被怒火所毀滅。隻不過有一部分火焰隨複仇之靈降臨人間後,被人間罪孽所汙染,最終被魔鬼竊奪,而平添地獄之名。”
“原來如此。”向前似乎相信了這個說辭,而且烏列的解釋似乎也和他對複仇之靈的解析結果對應得上。
“不過有些事情還真有些奇怪;上帝的怒火被地獄竊奪,上帝創造的靈魂又會與地獄維度產生共鳴,於死亡後主動投入地獄,壯大地獄的力量。上帝與地獄之間的關係如此密切,真叫人無所適從。”
“此乃謬論!”烏列駁斥道,“天堂與地獄,本就是善惡之分野;上帝導人向善,但人性中貪鄙汙濁深重,所以才有了天降怒火與滔天洪水。地獄本質而言亦是懲戒之地,與水火之災並無不同。”
烏列說地義正辭嚴,向前聽得百無聊賴;“《聖經》故事就不要拿來說與我聽了。阿戈摩托給卡瑪泰姬留下的典籍中對這些事情的記錄我都看過了。”
烏列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來又是白跑一趟,瞎耽誤功夫。以後有機會再見,天使長閣下。”向前嘟囔著離開了洞窟,很快又離開了修道院。
腳步聲漸漸消失,冥想室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但是這份平靜沒有保持多久,一股陰風不知從哪個角落刮起,在冥想室中央驟然聚合。
風過處,一個穿著考究、滿是老派紳士風範的人影出現在天使像前。冥想室裏幽暗的燭光照在來人身上,在地麵上拖出一道變了形的陰影。
“烏列,我的兄弟,很高興你履行了對我許下的諾言。”
“我隻不過是對他說了實話而已。”木雕的表情活了過來,烏列的聲音再次回蕩在冥想室中,“墨菲斯托,你如此關注這個年輕人,究竟意欲何為?”
墨菲斯托轉動著手杖,高興地說:“那些事與你無關。”
烏列沒有繼續追問,他提醒道:“我已經做到了我的承諾,你呢?”
“放心,我的兄弟。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信守諾言。”墨菲斯托說,“等到一切結束,複仇之靈的力量就全部奉還。你很快就能完整掌握上帝之刃;並且在人間重塑天堂的信仰。”
“上帝之刃,天堂的信仰,嗬……”烏列的聲音漸漸虛無,木雕重新化作死物。
陰風刮起,墨菲斯托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前腳才離開修道院的向前,後腳就接到了來自強尼·布雷澤的定位信號。
從廢棄廠區到修道院這一路花了向前近一天一夜的時間;看來也就在這段時間裏,強尼·布雷澤——或者說惡靈騎士——找到了那個叫丹尼的男孩。
“並不算遠。”向前看著發來的坐標,發現對方的位置就在鄰近的一座小城鎮裏。
越野車呼嘯著離開了修道院,直奔目的地而去。
而向前不知道的是,另外兩支人馬一前一後,也正朝著同一個方向疾馳。
囂張狂妄的軍火走私二道販子卡裏根,帶著一幫殘存的烏合之眾,狼狽不堪地驅車奔逃;一邊跑一邊通過電話與他的幕後雇主聯絡——他在求救。
而在卡裏根一夥人的身後,把他們打得灰頭土臉而且仍在緊追不舍的是一個暴躁的漂亮姑娘,以及她所統率的“野性戰團”。
莫洛神父送來的情報是準確的,希爾芙幾乎一戰將卡裏根團夥打得團滅,最後隻剩下幾個歪瓜裂棗跟著好運氣的卡裏根逃了出來。
現在,所有人正朝著同一個方向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