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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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在臨川碼頭靠了岸, 比起上庸,臨川隻是泰江邊的一個小城,賀緲也是臨時起意才決定在這稍作停留,所以一行人仍將行李留在船上,玉歌和明岩也沒有下船。幾人輕裝簡行上了岸, 因之前在上庸城太過招搖,這次他們的穿著都與普通富戶無異,沒有那麽引人注意。
    臨川城不大,街上卻熱鬧,人群中龍魚混雜的,賀緲與方以唯走在前頭, 謝逐和寧翊緊隨其後, 而陸玨雖落在最後, 卻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賀緲等人沒走多久, 便見到了臨川張貼的皇榜。出乎她的意料,比起上庸的無人問津, 臨川的皇榜跟前竟圍聚了不少人,賀緲還聽了好幾句百姓對女科的議論。
    “你看你看,這皇榜上說了, 隻要女子去學堂登記入學,便能領到十兩銀子!”
    “哎呀十兩銀子?那可夠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過一年的了,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昨日我看隔壁賣炊餅的老劉, 就領著他閨女去學堂了, 回來的時候喜滋滋的, 拿著從學堂領的銀子到處炫耀呢。哎,你家不也是姑娘嗎,也能送去學堂啊。”
    “喲,那我這就回家,別晚了就趕不上了!”
    聽到這番言論,賀緲的心情登時好了起來,小聲朝身邊的方以唯說道,“雖是為了銀兩,但終究還是有效的。”
    方以唯也揚起唇角點頭,“是啊,這十兩銀子對普通百姓而言並不是小數目,且上學堂也不是什麽壞事,隻要學堂按皇榜所說給銀子,他們自然會願意。雖然以銀兩誘之果然治標不治本,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讓女子先入學,入了學才有後話。”
    賀緲嗯了一聲。
    聽見她們二人的交談,謝逐卻抿了抿唇,心中似乎還有別的主意,正想著,卻見身旁的寧翊卻突然往一旁走,他轉頭看了過去,“去哪兒?”
    寧翊豎起耳朵,循著聲音從人群中擠了出去,“我好像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了。”
    賀緲回過身,也看見寧翊脫離了隊伍,不由好奇地頓住步子問道,“他去做什麽?”
    謝逐回答道,“大概是去看熱鬧了。”
    “熱鬧?”賀緲挑眉,“走,我們也去瞧瞧。”
    事實證明,想看熱鬧跟著寧翊準是沒錯。他循著鑼鼓聲,竟是在胡同巷子裏看見了一大戶人家敲鑼打鼓娶親的場麵。
    賀緲最喜歡看這種喜事,這些年她雖然不操心自己的事,但對旁人的婚事倒是十分熱心腸,在皇宮裏困著卻沒少給盛京適婚的貴女公卿賜婚。雖然也見識過幾次王公大臣娶親的場麵,聲勢和排場遠遠超過民間,但規矩禮儀一出又一出,反而不如民間熱鬧。
    寧翊一回頭便恰好看見賀緲也仰著脖子朝那邊張望,連忙往後退一步,將自己極佳的“觀景”位置讓給了她,一邊還不忘打趣,“小姐,你怎麽也同我有一樣的愛好?”
    還沒等賀緲反駁,方以唯便斜了他一眼,“小姐哪裏就和你一樣了。小姐看娶親是喜歡成人之美,你瞧見娶親就走不動道,難道不是為了拆人家一樁婚?”
    “我?拆婚?”
    “難道你不是來看新娘容貌如何的麽?又不是沒有前科。”
    方以唯神色淡淡。當年宣平侯世子強搶民女一事在整個盛京鬧得沸沸揚揚,可不就是那姑娘在出嫁之時不幸被寧翊瞧見了臉。
    “我那是……”
    寧翊張口想要解釋,卻在瞧見方以唯麵上那一絲鄙夷之色時將話咽了回去,氣不順地別開眼,“哎算了懶得理你。”
    “小姐,”他扭頭和賀緲說話,又換成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我最期待的其實還是你成親的時候,那場麵,一定轟動整個大顏!非常有看頭!”
    “閉嘴。”
    賀緲飛了他一個白眼,“你何時也同他們一樣,學會對我的事說三道四了?”
    寧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想,隻不過是記著太妃臨行前的托付,不敢怠慢……
    他們正說著,那頭喜轎便已在鑼鼓喧天裏落了地,新娘不過晚了幾步下轎,賀緲便聽得身後有人竊竊私語。
    “這新娘子怎麽回事嗎?”
    “你不知道啊,這門婚事就是胡府用來衝喜的,胡府那位大公子體弱多病躺了不少年,前段日子已經不好了,你沒看接親的都是二公子嗎!”
    “那這新娘子……是不願嫁?”
    “嫁不嫁的能由她嗎?說到底隻是個佃戶的女兒,她家收了胡府三十兩銀子的彩禮錢,相當於把她賣給胡府了……”
    賀緲眉心蹙了蹙,惋惜地歎了口氣。
    原本還以為是樁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的婚事,卻不料隻是一場願者上鉤的買賣。
    她沒了觀禮的興致,朝身後的方以唯他們看了一眼。
    一行人正要離開,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寧翊回頭瞧了一眼,見街那頭竟是莫名來了一群衙役,氣勢洶洶將花轎圍了起來。
    “官府的人怎麽來了?”他小聲嘀咕,下一刻卻像是想起什麽,幸災樂禍地嗤笑起來,“這官府不會是來搶親的吧?”
    方以唯麵無表情地補了一句,“果然是,惡霸眼裏出惡霸。”
    眼見著事態突然發生轉折,賀緲硬生生收回了要離開的步子,也朝那些官差看了過去。
    “哎,各位官爺,你們這是做什麽?”
    跟在喜轎邊的婆子最先反應過來,賠著笑臉迎了上去,“這大喜的日子,可要進去討杯酒喝?”
    為首的那人不吃這一套,一把推開她,看了看手裏的名冊,“這喜轎裏坐著的可是許碧煙?”
    婆子愣了愣,“是,是。”
    那官差也不多與她廢話,一揮手朝身後的人說道,“拿下!”
    “哎哎哎?”
    衙役們一下朝喜轎圍攏得更近,轎夫也不敢阻攔,隻有那婆子一人張著雙臂還攔在轎子跟前,“這光天化日的,官府要強搶民女不成?”
    見四周的議論聲漸漸,官差一把扯開她,“許碧煙在女子學堂報了名,卻連著七日都未曾到過學堂。掌教上報給了衙門,我們不過是奉命拿人。”
    婆子被扯到一旁跌坐在地,愣了愣,就開始呼天搶地,“這大喜日子你們竟要把新娘子押回學堂?學堂還強迫女弟子念書不讓嫁人了?這是什麽道理?!”
    說著她扭頭看向還愣在一旁不敢妄動的胡府家丁,“你們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吉時就要過了!”
    新娘已經被為首的官差從喜轎中拉了出來,在婆子的叫喊聲裏,胡府家丁也猶豫著攔了上去,一時間,兩撥人拉拉扯扯場麵變得極為混亂,四周的老百姓倒是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這學堂的人鬧婚還真是聞所未聞。”
    “我聽說……咱們知縣老爺同胡老爺似乎是不睦,說不定是公報私仇故意的?”
    “這話你也敢說?!”
    “依我說還是這許家的錯,這既然報了學堂的名、領了銀子,就該老老實實送閨女去讀書,怎麽又改了主意讓她嫁人?”
    “許老兒大字不識一個,怎麽會想送他女兒去學堂念書?多半就是為了那十兩銀子去的!拿完學堂的十兩,又貪上胡府的三十兩……”
    “喲,這許老兒還一個女兒賣兩次呢!”
    不少人都開始議論紛紛,有些人鄙夷許家為錢財不擇手段的作為,卻也有人覺著學堂在大婚之日拿人太過荒謬。連著聽了幾人發表“不敢再送閨女去學堂,怕以後不能嫁人”的言論後,賀緲的臉徹底黑了,“陸玨。”
    陸玨會意,立刻領了幾個錦衣衛,飛身從人群中跳了出來,三下五除二便將糾纏不清的兩撥人分開,又掏出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令牌,對上了已經在旁要拔刀的官差。
    那官差雖是個沒見識不認字的粗人,但瞧見那金令做工不凡,卻也是震了一震,拔刀的動作下意識頓住,聲音也隨著氣焰低了下去,“這,這是什麽?”
    “錦,錦衣衛!”他身後有個小衙役大驚失色,脫口叫了出來。
    “什麽?”“是,是錦衣衛?!”“怎麽就連錦衣衛都來了?”
    領頭的官差還有周圍的百姓都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連著後退了好幾步。錦衣衛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事跡就和女帝同宮中顏官的流言蜚語一樣,在民間流傳甚廣。
    場麵剛因錦衣衛的出現得到了控製,但卻立刻又引發了一眾人的恐慌,人群以陸玨為中心往外不斷散開,賀緲也被逼著往後直退了好幾步……
    方以唯自顧不暇,想要護駕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賀緲稍稍一踉蹌,後背就撞上了什麽,回頭一看,卻是謝逐不動聲色地垂眼看她,護著她撤到了一旁。
    賀緲仿佛察覺到有什麽人在往自己這邊張望,隱隱有絲詭異不祥的預感。於是也意識到此地不可久留,勉強壓下怒氣,低聲道,“走。”
    方以唯愣了愣,“那陸……”
    “他知道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