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巧,真是太巧了(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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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板印象這個詞從來都不是什麽好詞,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會犯這個錯誤。

    尤其是當一個人有兩個突出點,其中一個突出點又過於明顯,令人會不經意地忽視另一個突出點的時候。

    穀王這個人就是這樣。

    提到穀王,上到大明當今皇帝朱棣,下到尋常百姓,第一反應幾乎都是魯莽這個詞,因為這幾乎就已經是牢牢釘死在穀王身上的標簽了。

    但殊不知,人家穀王也並非隻是個魯莽的人。

    其實這也難怪,因為穀王那莽撞的性子實在是太令人記憶深刻了,尤其是在移封草原之後,跟瓦剌摩擦最多的就是他了。

    就連朱瞻垶也是在老爺子的提醒過後才想起來,人家穀王當初也是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鎮守宣府鎮,是一手抓戍邊建設,一手率兵禦敵。

    好不誇張地說,當初的穀王是將“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方針給貫徹到底了。

    現在的穀王依然是在走這個老路子,不過卻少了高築牆這一點。

    “十九還是當初的那個十九,隻不過有些計策當年好用,現在卻不一定好用了。”

    乾清宮中,朱棣看著錦衣衛傳回來的密報,略帶失意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十七年前,他起兵靖難,跟自己的侄子刀兵相向,這個血親相殘的悲劇現如今似乎又要再次重演。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將手中的馬刀對準自己的手足兄弟,但一切的跡象都在表明,他的十九弟正在圖謀不軌。

    “光憑著十九叔怕是不太行,但十三叔他……”

    看著老爺子遞過來的錦衣衛密報,朱高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血親相殘本就已經是悲劇了,看現在的情況還極有可能是兩個,這屬實不是什麽好消息。

    “是啊,你十三叔也有些過了……”朱棣喟然一歎,臉上滿是失落的神情。

    早在他起兵靖難的時候就曾經想過自己可能會有這一天,但真等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還是不免的有些心痛。

    “十三爺爺不太行。”朱瞻垶靠在椅背上,腦子裏過著大明的藩王分布圖。

    “十三爺爺的封地在關內,大同府雖然也是在長城附近,但再怎麽說也是在關內。”

    “的確,在關內能夠更好的策應,可如果十三爺爺和十九爺爺真的那麽想,限製也是非常多的。”

    “首先,在關內就不適用朝廷對草原的製度,其次就是受替補法的影響,十三爺爺會舉步維艱。”

    聽了朱瞻垶的話,不管是朱棣還是朱高熾都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當初在將藩王移封草原的時候,朝廷定下了特殊的製度,那就是稍微改變了太祖高皇帝朱元章留下來的“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的規矩,變成了“分封可錫土,列爵可臨民”。

    至於最後一點“食祿而不治事”則是沒有改過。

    有這個改過的規矩在,封地在草原的穀王可以拉扯起一定的人馬,但錢糧不夠,因為他“食祿而不治事”。

    可對於封地在關內大同府的代王來說,他什麽都做不了,因為現在的他就是個吃俸祿的閑散王爺。

    一沒聲望,二沒人馬,三沒錢糧。

    綜合這些來說,穀王找到代王其實就是找了個聲援的,為了讓自己的反抗顯得“名正言順”一些,但實際上的幫助他是得不到的。

    “算了,先放一放吧……”朱瞻垶說完之後乾清宮中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朱棣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而這一開口,竟然是帶著慢慢的消極情緒。

    “十三沒有什麽作用,十九又在草原,封地還被十一給圍上了,短時間之內是翻不起什麽浪花的。”

    “先等等吧,回頭我讓人去勸勸他,能勸回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勸不回來……”

    朱瞻垶微微一歎,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人的一生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學習,第一次騎馬,第一次治事……

    很多時候,第一次通常都帶著些許不完美的意思,因為沒有經驗,做不好似乎就成了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朱棣將第一次與血親刀兵相向給了自己的侄子,但這種被附加了特殊意義的第一次並沒有給到他很好的經驗,這也就導致這種事情再次來臨時,朱棣仍舊是有些猶豫不決。

    其實這也難怪了,當初的靖難你說朱棣是蓄謀已久也好,說他是被迫反抗也罷,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建文的削藩推動朱棣的靖難。

    人都有逃避心理,所以就算朱棣不是被迫反抗而是蓄謀已久的,他也會在後來慢慢的強迫自己認為是被迫反抗的。

    這就是人的逃避心理,而在這種心理的影響下,以前的經驗就真的不能被當做經驗了。

    不過朱瞻垶倒也沒有著急讓老爺子做決定,因為正如老爺子說的那樣,穀王還真的翻不起什麽浪花。

    而且,人的第一次通常都不會很完美,這條定律不僅適用於朱棣,也適用於穀王。

    關外,哈喇莽來。

    自從被自己的十一哥訓斥了一頓之後,穀王就很少回他在封地原本的住處了,後來隨著與代王的日漸緊密,他索性在這哈喇莽來常駐了。

    一來這裏離忽蘭忽失溫比較遠,很多的事情都可以瞞過他的十一哥,二來則是這裏更加靠近關內,他也能更好的跟代王來往。

    但殊不知,這個在他封地內的哈喇莽來已經不是他當初就藩時的哈喇莽來了。

    林誌,一個幾乎已經被人忽略了的名字,然而在去年他還是上至官員下至商人看來都是炙手可熱的人。

    永樂十二年甲午科探花。

    父親是婺川知府的林誌出現在草原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但時間長了已經沒有人關心這個了。

    他跟隨馬鐸等人一起來到草原,但現如今馬鐸、王玉和林貫被發配奴兒幹都司還未被朱瞻垶召回,但林誌卻僅僅隻是被帶走調查了一番,然後就回到了原任上。

    說到底,穀王那個以莽和大大咧咧而為人所知的性子還是最大的弱點,因為他忽視了林誌這個人。

    當初馬鐸等人的事情發生之後,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皇太孫朱瞻垶在永樂十二年甲午科提拔的人都全軍覆沒了,穀王也是這麽認為的。

    看了看遠處穀王新建的府邸,林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從一旁的籠子裏取出了一隻信鴿,將竹筒綁在其腿上後放飛。

    ……

    應天府,皇宮。

    穀王的事情還沒有被公開,所以也就僅限於那麽幾個人知道,基本還都姓朱,也就隻有楊榮和楊士奇這種比較特殊的人算是例外。

    意圖謀逆是大事兒,但既然沒有散開,應天府也依舊還是那個繁榮的樣子。

    尤其是在朱瞻垶這個皇太孫要選嬪的消息一經傳出,應天府的熱鬧明顯更上一層樓了。

    不過,這份熱鬧其實也並不都是好事。

    “殿下。”薑景鑠站在興慶宮門外,低著頭求見朱瞻垶。

    “進來。”朱瞻垶將手中的毛筆放下,抬頭看向了走進來的薑景鑠。

    作為騰驤衛的指揮僉事之一,薑景鑠其實鮮少進宮,因為尋常的奏折上呈等事情都是不需要他這個指揮僉事來做的。

    同樣的,一旦他來了,那必然就代表著有事情了。

    “近日,百姓們之間開始流傳著一種說法,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因為涉及太孫妃,所以屬下與柳指揮使不敢隨意下定論,還請殿下定奪。”

    “哦?”朱瞻垶多多少少有些驚訝地接過了薑景鑠遞過來的奏折。

    騰驤衛現如今在權利上來說與錦衣衛已經差不了多少了,僅有的區別也就是錦衣衛可以對皇親進行調查,但騰驤衛還不行。

    主要是朱瞻垶輩分太小,再加上他還隻是個皇太孫,這種事情還是讓老爺子去處理比較好。

    但對於輿論,鮮少有騰驤衛不能,也不敢處理的了。

    呲拉……

    一道很是輕微的聲音響起,但薑景鑠的身體卻不受控製的抖了一下。

    這是紙張被捏破的聲音,而來源就是朱瞻垶的手中。

    很顯然,朱瞻垶生氣了。

    “下去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來源。”將奏折丟到一旁,朱瞻垶壓抑著心中的怒氣,但效果卻不是特別明顯。

    “是!”薑景鑠心中一凜,趕忙應聲退下。

    “有點兒意思……”朱瞻垶雙眼微眯,看著薑景鑠離開的背影,口中喃喃出聲。

    坊間竟然針對胡善奕這個太孫妃成親至今無所出的事情傳出了流言,其實這本來沒什麽,但朱瞻垶很是敏感地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在百姓心中的聲望比較高,在他成婚之前百姓們就有過希望他早日成婚並且生子的呼聲,這也是朱瞻垶覺得正常的地方。

    百姓的心理通常比較簡單,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希望誰好,胡善奕與他成婚至今仍無所出,再加上他要遴選太孫嬪的消息傳出,太孫妃無所出的事情自然就會被拿出來說道說道。

    不過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太趕巧了,正好趕上和穀王的事情一前一後的發生,這就讓本就比較敏感的朱瞻垶覺得有些不太對。

    其次,胡善奕作為太孫妃其實沒什麽過錯,成婚也算不上是長,沒有子嗣本就正常,按理來說這種風聲應該很快就過去的。

    但實際上,按照騰驤衛調查的結果來看,這個流言起的非常快,並且相當持久,這就不得不讓朱瞻垶多想了。

    不過這件事急不來,因為這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就算是騰驤衛最後調查的結果是和穀王有關也沒什麽用,主要是太難去追朔,也不太可能讓穀王認罪。

    不過卻可以讓朱瞻垶提起警戒心。

    將書桌上的奏折都收了起來,朱瞻垶離開了興慶宮,朝著春和宮的方向而去。

    他依稀記得……

    “娘!娘?”

    一進春和宮,朱瞻垶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雖然現在對於他來說興慶宮才是自己的家,但這春和宮給他的感覺是興慶宮給不了的,他在這裏也更加放鬆一些。

    在興慶宮裏他是一家之主,再大的事情都得由他做決定,但在這春和宮他就是兒子,不管什麽事兒都有父母在。

    這種感覺是不同的。

    “怎麽了怎麽了?”大白天的,兒子不去文華殿找他老爹竟然來找自己,這讓太子妃很是詫異。

    “娘,關於我遴選太孫嬪的事情,我記得前陣子各地都有送來一些名單吧?”

    “是啊,沒錯。”聽了大兒子的問題,太子妃直接就從袖兜裏掏出來了一張紙。

    朱棣的皇後薨逝之後,這後宮就一直都是由太子妃在管理,別說給朱瞻垶選妃了,就算是給老爺子選妃也都由她主持,隻不過做主還是老爺子做主罷了。

    早在收到各地的推薦名單後太子妃就整理了起來,然後讓錦衣衛挨個去調查其家世什麽的。

    “我看看。”朱瞻垶從自家老娘手裏拿過名單看了起來,不過這個名單並不能令他滿意。

    “這是您整理過的?”

    “對啊。”太子妃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有沒有原名單?就是各地上呈名單的原本?”

    這個可不是朱瞻垶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最原始的名單,因為那可以追朔到哪些人是由哪個地方的誰推薦的。

    “有,不過你得去你爹那裏找。”太子妃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麽,表情也不太對了。

    “要不要先叫停?”

    “沒事兒。”朱瞻垶擺了擺手,一邊轉身一邊說道。

    “娘您繼續就成,這事兒您別管,我跟我爹去處理就行了。”

    ……

    太子妃沒有說話,管理後宮這麽多年,她的嗅覺已經不弱於朝中大臣了,甚至在某些方麵怕是連朝中大臣都比不上。

    雖然打算先聽兒子的,但太子妃也暗暗地在心裏留了個心眼。

    文華殿。

    “誒誒誒,幹嘛呢幹嘛呢!?”

    朱高熾看著大兒子火急火燎地衝進來一通亂翻,趕忙開口喊了起來。

    “前陣子各地送上來的秀女名單!我娘說在您這兒?”

    “這兒呢這兒呢!別亂翻了!”朱高熾聞言趕忙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殿下!”

    朱瞻垶剛接過來冊子,還沒來及看,文華殿外就響起了求見的聲音。

    頓時,朱瞻垶的眉毛皺了起來,因為這是柳溥的聲音。

    “啟稟殿下,三號的飛鴿傳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