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魔族就是以多對少，隻因天族人派出的都是精兵良將，才致使魔族無法敵對。

    可現下，淩韻樂的魔氣，大大的削弱了天族人的能力，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魔氣，像是一道禁製，如結界一般擴散開去。

    這種禁製壓迫著所有的天族人，其中也包括著淩霜。

    方才他被淩韻樂攻擊過的手臂，已經因為淩韻樂魔氣的侵入，發出灼心刺骨一般的強烈痛感。

    英筱無暇顧及征戰，隻能暫時撤退，帶著淩霜離開。

    這一仗可以算得上是數百年來，魔族和天族交戰，唯一的一場勝仗。

    蕭程盈命人清掃戰場，隨即帶領眾人回歸。

    這一仗贏得漂亮，也給了淩霜和英筱一記重擊。

    可蕭程盈卻十分擔心淩韻樂的情況，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

    從前淩韻樂也沒有這兩個月來那麽粘著蕭程盈，若是從前的淩韻樂變成現在這樣沉默，或許蕭程盈也不會覺得落差這麽大。

    大約是被淩韻樂纏的太久，蕭程盈已經習慣了淩韻樂和她的這種相處方式，如今他淡淡的，冷靜樣子，實在是讓蕭程盈心裏不舒坦。

    返回魔族後，淩韻樂同長老們議事，長老們也大為震驚。

    想來他們的草包美人魔尊陛下，突然變成了現在這樣，侃侃而談，針針見血，換成是誰都會驚訝的。

    長老們把視線投向蕭程盈，蕭程盈也隻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但淩韻樂在入魔期間，情緒的變化都是無可厚非的，這也是長老們自己說的。

    不過，這種非常時期，淩韻樂能變成這樣，總要比前幾日的小傻子要好得多，至少魔族有了希望的。

    與長老們商量完畢，殿中便隻剩下蕭程盈和淩韻樂兩個人。

    蕭程盈見他一臉冷漠的看她，心裏憋著一股子火兒。

    這小子是想造反嗎？

    竟然用這麽冷淡的眼神看她，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

    可蕭程盈從來也不是個喜歡使小性子，鬧脾氣的人。

    她做不出來因為這種小事大吵大鬧的事兒，於是，她長歎一口氣，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淩韻樂沒有起身，甚至沒有動彈，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蕭程盈也跟著呆愣了片刻，伸出一隻手來，“走嗎？”

    她著實不確定，現在的淩韻樂會不會牽她的手。

    淩韻樂仍舊沒有動彈，蕭程盈隻好悻悻的想把手收回來，可那人竟從和蕭程盈相隔一丈遠的地方瞬移到她麵前，一把握住了她那隻懸空的手。

    蕭程盈看著少年纖細修長的手指，和從前別無二致，也不是頭一回牽手，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很快，蕭程盈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小子握著她手的力道是之前的十幾倍，像是要把她骨頭捏碎了似的。

    蕭程盈晃了晃手臂，“輕點兒握，你想捏死我？”

    她性子一貫如此，有時候，掩蓋不住的暴躁。

    淩韻樂稍稍鬆開了些，但沒鬆手，“去哪裏？”

    “……”蕭程盈無奈，合著方才她同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白說了嗎？

    蕭程盈道：“你不累嗎，回屋裏休息去。”

    少年呆愣了一刹，“一起？”

    蕭程盈無語，“你不跟我一起，還想跟誰一起？”

    淩韻樂又不說話了。

    可蕭程盈從他方才的問話裏，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抬起眸子，“淩韻樂？”

    少年問：“怎麽？”

    這看似尋常的對話，對蕭程盈來說，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要知道淩韻樂屁事兒那麽多，是絕不喜歡她對他直呼其名的。

    可現在，他不僅沒有反駁，而是十分尋常的答應下來。

    蕭程盈試探著喊他，“寶貝？”

    果然，和蕭程盈想的一樣，少年的臉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了一日似的，紅了個徹底。

    他抬手，掌心握成拳頭，抵在唇邊，頗不自在的說：“別亂喊。”

    蕭程盈額角抽了抽，這小子入個魔，怎麽還入出了這麽多性格？

    她揉了揉眉心，“淩韻樂，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嗎？”

    淩韻樂點頭，“記得，我們成親了。”

    蕭程盈：“……”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

    蕭程盈問：“然後呢，成親之後怎麽樣了，你還記得嗎？”

    少年又道：“你把我趕出了迎春峰。”

    蕭程盈再次無語，“……”

    什麽叫她把他趕出了迎春峰，那是為了救他的命！

    蕭程盈突然想到了什麽，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再之後呢？”

    少年搖了搖頭，冷著一張臉。

    所以現在……他要重新給她一腳嗎？

    蕭程盈心頭顫了顫，立刻說道：“淩韻樂，我現在沒有金丹，毫無修為，你要是對我下手，我必死無疑，你最好……想清楚。”

    大約是太著急的緣故，這番話說出來不像是在求情，反而像是……威脅！

    蕭程盈此刻拿不準淩韻樂的心思，這人不似前些日子那麽迷戀她，更不似從前蕭白綾那般依賴她。

    淩韻樂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的淡淡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對你下手？”

    還怎麽知道嘞！

    我差點被你一腳踢上西天，我能不知道你想什麽？

    蕭程盈在心裏暗暗罵他，這個臭小子，她自認對他好極了，雖然她性子暴躁，也曾經做過一些收拾淩韻樂的事情，但……

    凡間有那麽一句老話兒，慈母多敗兒。

    蕭程盈細細一想，她也算不上淩韻樂的母親，但這小子長不大，總愛闖禍，她揍他也都是有情可原的。

    淩韻樂往前一步，嚇得蕭程盈往後退了退，“淩韻樂，你……想清楚，你想報仇，還是想跟我在一起？”

    少年沒說話，蕭程盈繼續道：“你……想守寡嗎？”

    這話終於讓淩韻樂停下了腳步，他盯著蕭程盈看了好一陣兒，撇開視線，道：“我不會守寡，可以……再娶。”

    蕭程盈愣住了，心頭莫名的被這句話戳到了。

    如果她死了，淩韻樂會再娶別人嗎？

    蕭程盈從來沒問過淩韻樂這樣的話，也從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

    修仙之人不似凡人，常有與凡人結緣的修士，因著壽命的長短不同，修士總是要在對方死後，再娶新的。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新鮮事兒，蕭程盈身邊也有好些這樣的老朋友。

    可即便如此，蕭程盈也從來不那麽想，或許是從小沒有得到完整的家庭的緣故，她總覺得，要麽真心喜歡就一輩子隻跟一個人，要麽不喜歡絕不會強勉對方和自己，誰都別遭那個罪。

    她自己這麽想的，卻不能要求淩韻樂也這麽想。

    各人有各人的思維方式。

    蕭程盈同淩韻樂成婚的時候，隻當他是個尋常的凡人，她想著不管怎麽樣，都是自己的壽命要長一些。

    所以這樣的事情，自然不必過問淩韻樂的想法，隻要她自己能守得住，怎麽都不會有人背棄對方。

    可現在……似乎情況不太一樣了。

    蕭程盈沒有修為，雖然仗著修行數百年能留下一個不老的金身，但卻不是不死之身。

    她隻是壽命要比凡人長上不少，但和天生魔族的淩韻樂相比，隻怕也是滄海一粟。

    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了，淩韻樂也會像先前纏著她那般纏著旁人，蕭程盈心頭跟針紮似的疼。

    可，她也不想那麽自私。

    等她死了，難道還要讓淩韻樂替她守節？

    淩韻樂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總該有人照顧他才好，他才能過得舒坦。

    如果沒有她，有旁人照顧他也是好的吧？

    蕭程盈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強忍著心裏的難受，道：“挺好的，你能這麽想，當然是最好了。”

    淩韻樂掃了她一眼，道：“我知道。”

    說罷，他鬆開了牽著蕭程盈的手，往寢殿走去。

    蕭程盈看著少年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落寞。

    如果從來沒有依賴過她也就罷了，可偏偏要在他那麽死心塌地的纏著她之後，又變成現在這樣，真叫人適應不了。

    蕭程盈跟上他的腳步，心裏想著，說不準再過一陣子，他對她再冷淡些，就該把她趕出魔族了。

    不過，細細想來，他這麽冷情，就算不必親自趕她走，她也在這裏待不長時間的。

    蕭程盈垂著眸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鄙視自己，她好像成了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沒有了修為的人，什麽身份地位也沒有了。

    孑然一身的家夥，唯一能堅持下去的原因，自然是有一個人的依賴和支持，但是現在，這個人……好像不依賴她了。

    咚的一聲悶響，蕭程盈的前額撞在淩韻樂的後背上。

    少年轉過身來，眉頭緊鎖，似乎有些不悅地看她。

    蕭程盈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方才在想事情，一時沒注意，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淩韻樂雖然一貫小心眼兒，可也不會這麽小心眼兒。

    若是從前，他大約要委委屈屈的喊疼，等著她安慰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漠的看著她。

    兩人是停在淩韻樂房間門口的，蕭程盈很快意識到，或許他是不想讓她跟他進一間屋子，於是連忙後退了一步。

    “你早點休息吧！”蕭程盈臉上帶著尷尬的神色。

    淩韻樂推開房門，進屋了。

    他沒關門，蕭程盈覺得他應該是忘記關門了。

    蕭程盈幫他關上房門，隨後讓侍從給她另尋了一間屋子住。

    這段日子，淩韻樂纏蕭程盈纏得緊，兩人一直是住在一起的，看今日淩韻樂的情況，以後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蕭程盈在客房裏躺著，腦袋裏空空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先前纏著她的少年弄暈了腦袋。

    或許對淩韻樂來講，本身就是這麽一冷一熱的。

    熱的時候，喜歡她喜歡的連命都可以給，冷的時候，討厭她又討厭的明目張膽。

    蕭程盈反思自己，是不是在迎春峰的那兩年，對淩韻樂太過苛刻了，才會導致他心裏積了怨恨。

    她咬咬牙，心道：難不成要再給他踢一腳，才能消除他心裏對我的怨恨嗎？

    如果他真能控製得住力道，給她留一條命，蕭程盈倒寧願能用一腳解決問題，總好過現在這副冷淡淡的樣子。

    蕭程盈無奈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一日，實在是太累了，蕭程盈沒想多久，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際，蕭程盈隱約感覺到一陣腳步聲，可她想睜眼，卻怎麽也睜不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臥榻前停下了。

    蕭程盈是迷迷糊糊的狀態，這會兒正是半夢半醒之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直到有人鑽進了被子裏，蕭程盈才隱隱覺得這個人是淩韻樂。

    淩韻樂的身上有一股特有的香味，有點奶又有點清冽，說不上來的味道。

    蕭程盈對他再熟悉不過，即便是昏睡著，也能感覺到這股香味縈繞在鼻尖。

    一想到是淩韻樂，蕭程盈的心便放下了。

    眼下她也實在是困倦，更是沒有能力反抗淩韻樂什麽。

    是以，不管他是想殺她，還是想如何，都隨了他便是。

    那人並沒有什麽舉動，隻是貼著蕭程盈的背，緊緊的抱著她。

    有一瞬，蕭程盈甚至以為是淩韻樂變回之前的樣子了，她聲音柔柔的喚了一聲，“阿樂！”

    少年冷冷清清的聲音在背後傳出一聲‘嗯’。

    蕭程盈突然明白了什麽，她睜不開眼睛，不是困得，是被淩韻樂施了法，她明明還可以說話的。

    “恨我嗎？”她問。

    少年沒回答，蕭程盈也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蕭程盈歎了口氣，又道：“如果你真的想報複我，也不是不行，隻要你自己覺得無所謂，殺了我，我也認了。”

    她沒什麽不能認的。

    現在她打也打不過淩韻樂，他若是真的想殺她，根本不需要經過她的同意。

    淩韻樂的手攀上了蕭程盈的脖頸，按在她脖子上。

    雖然蕭程盈嘴上那麽說，但還是不希望淩韻樂真的對她動手。

    蕭程盈可以不怕死，但是，不想在臨死之前還要接受淩韻樂恨她的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