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一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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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又能做什麽呢?

    蕭程盈放緩了呼吸,等著身後的少年手指收緊,將她活活掐死。

    那隻手一點一點的發力,但卻不是要殺人的力道,更像是在撒火兒。

    許久,淩韻樂掰過蕭程盈的腦袋,蕭程盈有些驚訝,猛然睜開了眼睛。

    少年細細簌簌的長睫毛就在她眼前,眸子合著,輕輕的親吻她。

    蕭程盈心頭軟了軟,有些慶幸,他果然……還是舍不得殺了她的。

    淩韻樂親了許久,直到自己呼吸不暢,這才流連忘返的鬆開蕭程盈。

    他垂著眸子,沒有看她,臉上看不出喜怒。

    蕭程盈輕輕撫上少年的麵龐,“阿樂,你還生我的氣嗎?”

    淩韻樂點了下頭,“為什麽一直欺負我?”

    這話問得蕭程盈一愣,她沒聽明白,“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淩韻樂抬起頭,雙目淡然的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一直,你對我一直不好,你打我,欺負我,甚至為了別人打我耳光。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你隻是把我當成玩意兒,是不是?”

    這番話雖然是有所根據的,蕭程盈也不能否認,自己以前對淩韻樂確實有過打罵,但是……

    她也對他好的呀!

    更多的時候,都是寵著他,對他好的。

    如果不是他太過分,蕭程盈決計不會對他動手,也舍不得動口。

    蕭程盈沉聲問他,“你怎麽就記得我的不好?我給你買好吃的,哄你,帶你出去玩兒的事兒,你都不記得了?”

    少年呆愣了片刻,用反應告訴了蕭程盈答案。

    他真的不記得了!

    蕭程盈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迎著屋外灑進來的月光,瞧著少年麵若冠玉的臉。

    她歎了口氣,“阿樂,我以前欺負你,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你看在我為你剖了金丹,也挨過你差點要了我的命那一腳,孤苦伶仃在外過了五年,還不能原諒我嗎?”

    淩韻樂怔怔地看著她,似乎在質疑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蕭程盈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你自己感覺一下,我沒有金丹的。我送你離開迎春峰,也不是趕你走,我想保護你。如果不是何清明,我早就死在天族人的手中。我不遠萬裏來魔族找你,你也報了仇,我們之間不該再有恩怨的。”

    一小股魔氣從淩韻樂的指尖流出,片刻之後,探悉了蕭程盈周身,沒有金丹,也沒有靈力。

    “因為我?”他聲音一改清冷,終於有了一絲人情味兒。

    蕭程盈點點頭,淺笑著:“寶貝,不是為了你,還能為了誰?”

    淩韻樂眸子顫了下,“別亂叫。”

    蕭程盈無奈,這臭小子真是奇怪,一陣兒喜歡的要命,一陣兒又十分嫌棄。

    “好罷,我不叫你了,淩韻樂,不管你現在還記得什麽,不管你有沒有記憶,我和你之間算不清楚的。如果你恨我怨我,不想看見我,我可以離你遠遠的,隻要你高興。”她說。

    淩韻樂撇開視線,“我沒讓你離我遠遠的,也沒讓你睡在客房,你自作主張,不能怪我。”

    蕭程盈愣了下,想著他今日確實沒有那麽說,但是他那張死人臉,不擺明了就是這麽個意思嗎?

    她試探性問道:“所以,你不生氣了?”

    淩韻樂斜她一眼,“生氣。”

    還生氣,但是還要睡一起?

    蕭程盈不由得笑了笑,她真的搞不懂現在的淩韻樂,這小子冷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表達情緒,實在是叫人猜不透。

    “還娶別人嗎?”蕭程盈問。

    淩韻樂臉色更冷了幾分,“娶,娶十個。”

    如果他隻是說一個‘娶’字,蕭程盈或許還會相信,還會覺得難過,可後麵的這半句就……

    這臭小子,絕對是在跟她置氣!

    於是乎,蕭程盈也點了點頭,“十個夠嗎?再娶幾個吧,也順便給我找幾個漂亮的男人,要性子軟些的。”

    這話一出,淩韻樂立刻用要殺人的眼神瞪了過來。

    他這一個威脅的眼神,叫蕭程盈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麽?你找十個,給我找兩個也行,我沒你那麽貪心,要一個會撒嬌的和一個乖巧聽話的就好。”

    淩韻樂的臉色越來越黑,蕭程盈覺得再這麽逗他,說不定要出事的。

    她笑得明媚,“不樂意啊?”

    淩韻樂狠狠的放下一句,“你敢,我殺了他們。”

    蕭程盈抬手撓了撓淩韻樂的下巴,湊上前,在他薄唇上印了一下,“笨蛋,我說的就是你啊,還有比阿樂更會撒嬌,更乖巧聽話的人嗎?”

    淩韻樂哼了聲,仍舊不怎麽滿意她的態度。

    蕭程盈額頭貼著他額頭,輕輕的蹭了幾下,“我蕭程盈這輩子隻嫁給你一個,如果你死了,我就陪你去死,絕不再嫁,我這人,說到做到的。”

    明明心裏很高興,連嘴角都不受控製的翹了起來,可淩韻樂麵上還裝著淡淡的,輕描淡寫的點頭。

    蕭程盈突然覺得這樣子的淩韻樂也很可愛。

    他怎麽樣都可愛,隻要他心裏有她。

    “寶貝,我好愛你。”蕭程盈很少說這麽矯情的話,但是此時此刻卻想說,而且想多說幾遍,最好是把前半輩子沒有說過的都說回來。

    淩韻樂臉上的冷清表情稍稍有了一絲鬆動。

    “我愛你。”她又重複了一遍。

    少年不說話,她就繼續一遍一遍的對他說,直到他忍不住開口,“別說了,不知羞。”

    這話從淩韻樂嘴裏說出來,叫蕭程盈覺得很不自在,更覺得有幾分好笑。

    蕭程盈笑道:“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說了,還不行嗎?”

    淩韻樂臉色又垮了垮,擺明了對這番話不滿意,“我讓你現在不要說了而已。”

    蕭程盈憋著笑,道:“現在說就是不知羞,以後說就知了?”

    淩韻樂狠狠的瞪她,帶著慍怒和不滿。

    這會兒蕭程盈似乎有些明白了,淩韻樂這一入魔,把自己劈成了兩半,一半聽話懂事乖巧粘人的;另外一半傲嬌暴躁口是心非的。

    可不管哪一個,細細想來,都是淩韻樂原本有的特質。

    蕭程盈輕揉著淩韻樂的碎發,“阿樂,你怎麽什麽樣子都討人喜歡?”

    她說著,親了下他的臉頰。

    少年不說話,但是似乎對這句話很滿意,靠在她身邊,神情也柔和了起來。

    蕭程盈不在逗他,給他蓋好被子,“今日你辛苦了,早些睡吧。”

    淩韻樂哼了一聲,沒說話,閉上了雙眼。

    兩個人麵對著麵,蕭程盈看著眼前的少年,心裏說不上來的擔憂。

    今日這一戰,淩霜戰敗逃走,必然不會是最終的結果。

    怕是過不了幾日的安穩日子,戰爭還是要再次來臨的。

    蕭程盈不喜歡戰爭,也不喜歡殺戮,可是這些殺戮不是她能夠阻止的,戰爭也不是她能決定是否進行的。

    想來一個小小的淩霜便可以如此攪弄天族的風雲變化,可見如今的天族是何等的沒有製度。

    這樣的地方,從前也曾經是蕭程盈認為的大成者聚集之地。

    可現在看來,那些人不論善惡,不顧生死,他們又算什麽大成?

    次日一早,淩韻樂一睜眼,便瞧見蕭程盈眼巴巴地盯著他。

    這可把他嚇了一跳,立刻皺了皺眉。

    蕭程盈很不喜歡看淩韻樂這張臉皺眉,這小子雖然生的美,卻是那種笑起來妖冶,安靜下來冷清的麵相。

    這樣的一張臉,即便是不生氣,隻是麵無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帶著慍怒,更別說再加上皺眉了。

    可經過了昨晚,蕭程盈有些明白了。

    現在的淩韻樂,隻記得自己經曆過的不好的事情,所以總是哭喪著一張臉。

    但這並不代表生氣,隻是他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蕭程盈在心裏安慰自己,隻把這當成是他以前氣呼呼地嘟嘴就好了。

    她撫過淩韻樂的臉,在薄唇上印下一吻。

    果然,一切如蕭程盈所料,隻需要這樣,淩韻樂臉上的冷清便淡了幾分。

    蕭程盈不由得好笑,覺得他這樣也蠻好的。

    莫名的,蕭程盈有一種自己因為淩韻樂入魔,有了三個夫君的感覺。

    她忍不住笑了笑,少年臉上立刻掛上了不滿,氣呼呼地瞪著她。

    蕭程盈問他,“不喜歡我笑?喜歡看我哭?”

    淩韻樂搖頭,“你可以笑,但是不能分心想別的事情笑!”

    還挺霸道的!

    蕭程盈撓了撓淩韻樂的下巴,“以前怎麽沒覺得你占有欲這麽強?”

    少年不說話了,眉頭又鎖了起來。

    他現在還真是容易生氣。

    與魔族這一戰,天族戰敗後,英筱帶著淩霜返回天宮。

    寢殿中,裏裏外外圍了十幾個醫仙,被英筱脅迫著給淩霜治療。

    淩霜手腕上的傷口是強烈的魔氣所傷,倒也並不難治愈,隻是過程苦不堪言,痛徹心扉。

    英筱看著臥榻上的那人,已經痛的冒出了冷汗,卻生生地忍著,一聲不吭。

    淩霜疼極了,疼的像是回到了少年時代,回到了魔族,回到了被父親剝離全身魔氣的那時候。

    事實上,醫仙們此刻在做的也正是這麽一件事。

    他的身體早在當年魔尊剝除魔氣的時候就已經與魔道無緣了,苦心多年,作惡多端,都是為了重新擁有一具能與魔氣相容的身體。

    可事與願違,如今更是被淩韻樂的魔氣入體,需要一點一點從身體裏清除幹淨,才能恢複如初。

    淩霜很痛,真的痛。

    這種痛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疼痛,更是心理上的煎熬。

    每一點魔氣從體內移除,淩霜都會回憶起當年的那些痛苦,想起父親當時是如何的冷漠和殘忍。

    想起淩韻樂又是如何被父親疼愛著。

    這幾百年,淩霜已經無數次問過蒼天,為什麽?

    可是,沒人給他一個答案。

    父親死了,被他親手殺死了。

    淩霜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因為愧疚,在他殺死他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

    即便如此,也不能磨滅淩霜心中的重重恨意。

    他恨,他怨,他所有的不幸都是父親帶給他的,難道那個男人不該死嗎?

    可是,明明已經殺了他,明明已經給自己報了仇,可他還是沒能解脫,他還是恨。

    這些恨,讓淩霜無處宣泄,他隻能加在淩韻樂的身上。

    誰讓他這個弟弟那麽幸運,從小到大都受盡了寵愛。

    如果那一晚,淩韻樂沒有大呼小叫的喊起來,父親不會發現他偷偷接近淩韻樂,也不會對他毫不留情。

    是的,都怪淩韻樂,都怪他!

    淩霜疼的咬牙,恨得切齒。

    額頭上的汗水已經越來越多,多到幾乎成流的往下淌。

    英筱心焦地給他擦拭汗水,怒罵醫仙,“你們這群廢物都是幹什麽吃的?你們沒看到他很痛嗎?快想辦法給他止痛!”

    醫仙們也沒有別的辦法,靈力注入會被強大的魔氣吞噬,摒除疼痛又無法將魔氣剝離。

    如果不盡快將魔氣清除,那些魔氣會在淩霜的周身流竄,損毀五髒六腑,到時候就什麽也來不及了。

    小老兒們一個個跪在地上,“請殿下恕罪,我等別無他法。”

    英筱緊緊的攥著淩霜的一隻手,一麵給他擦著汗,一麵安撫,“淩霜,你別怕,你再忍一忍,很快就結束了。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就這麽了結的,我一定,一定會替你報仇。我會把淩韻樂送到你手上,讓你殺了他泄憤。你堅持住,堅持住!”

    淩霜已經疼的眼前發黑,甚至腦袋都空空的,神誌不清了。

    良久,英筱見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再說什麽話,於是俯下身子,湊過去聽他說話。

    她聽到四個字,“一一姐姐。”

    英筱臉色大變,她不知道淩霜嘴裏的這個一一姐姐是誰,但對她來說都是敵人。

    刹那間,英筱突然想起了淩霜在凡間遇上的那個盲女。

    她微微眯起眼睛。

    英筱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從來都不畏懼任何東西。

    她父親是天君,是天族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父親愛她,疼她,她從小就是想要什麽便能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