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金愣了愣，無奈道“產婆說了，小孩子一生下來都是皺巴巴的，等再長一長就好看了。而且產婆還說，師父生的這個，已經是她們接生這麽多年來，遇見的最好看的一個。”

    聽了這話，蕭程盈才稍稍放心了些。

    阿樂生的那麽好看，要是這孩子一點也沒遺傳到他父親的美貌，豈不是可惜了？

    蕭程盈艱難的抬了抬手臂，道“你……把他放我懷裏，我抱抱他。”

    蕭墨金把那小包裹放在蕭程盈身邊。

    蕭程盈側著身子，看著那閉著眼睛的小東西，真的很難想象，這個小娃娃是從她肚子裏跑出來的。

    她輕輕的撫摸著小寶寶軟軟嫩嫩的臉頰，心裏想著，阿樂，你有孩子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蕭程盈給那孩子取名淩歸影，盼著淩韻樂能早點回到她身邊。

    但何清明說這樣不妥，在外麵蕭程盈和蕭墨金是一對，這孩子姓淩，總歸是惹人懷疑的，不如叫‘蕭歸影’。

    “反正你姓蕭，這孩子先跟著你姓，也沒什麽不妥。”何清明說。

    蕭程盈沉默了許久，隻能點頭答應了。

    她不想這個孩子引起天族的注意，若是她連自己和淩韻樂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也沒有臉麵再見淩韻樂了。

    蕭歸影剛出生的時候，蕭程盈看著那小東西，想著他什麽時候能張開，可愛些就好了。

    沒過兩年，那孩子便越發白白嫩嫩的，可愛極了。

    蕭程盈看著蕭歸影眉眼之間和淩韻樂有七八分相似，覺得這個孩子真有福氣，遺傳的都是他爹的好處。

    可等到蕭歸影五歲的時候，蕭程盈就不這麽想了。

    這小子不單單是遺傳了淩韻樂的美貌，還有他那嬌滴滴的性子。

    小小年紀，跟個小丫頭似的，又嬌氣又愛撒嬌。

    誠然，這孩子長成這樣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迎春峰上的弟子們，一個個寵他寵的要命。

    尤其是蕭東，喜歡極了蕭歸影，時不時的帶著蕭歸影下山去玩兒，還給他買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

    每每蕭程盈瞧了，都忍不住問他，“這些東西，是不是你纏著蕭東哥哥，讓他買給你的？”

    這孩子打小兒就愛說謊，又會嬌滴滴的惹人心疼，小可憐搖搖頭，“不是，是蕭東哥哥非要買給我的，我說了我有別的，但是蕭東哥哥不聽我的。”

    合著還是人家逼迫你收下的！

    蕭程盈又無奈又好笑，覺得這小子長大了定然也是個像淩韻樂似的家夥。

    這幾日，蕭東從外麵除妖回來，給蕭歸影帶了好些小東西，哄得蕭歸影每天樂嗬嗬的。

    蕭東不在的這幾日，蕭歸影日日吵著鬧著要見蕭東，若不是蕭墨金一晚兩晚的扛著小祖宗在山門裏到處轉悠，哄著小祖宗，他連睡覺都不肯睡。

    蕭墨金笑著問他，“阿影，爹爹和蕭東叔叔，你更喜歡誰？”

    蕭歸影這小鬼最是個會見人下菜碟的家夥，在誰麵前就說誰好。

    軟軟的兩條小手臂緊緊的抱著蕭墨金的脖子，“我當然，最喜歡爹爹了。”

    蕭歸影喊蕭墨金爹爹這事兒，自然也和蕭東他們脫不了幹係。

    一個兩個都說，這是為了讓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再說這孩子童言無忌，若是在外麵說錯了話，總歸是不好的。

    可蕭程盈心裏有所顧慮，若是日後淩韻樂回來了，這孩子可怎麽改正？

    但那時候蕭歸影還是個在繈褓裏的小孩子，蕭程盈想著大約也喊不了幾天，淩韻樂總歸是要回來的。

    可這一喊，就足足喊了五年。

    如今的蕭歸影，早就把蕭墨金當成自己的親爹爹了，隻是唯一讓他不理解的是，爹爹和娘親從來不在一個屋裏住。

    當然，起初的蕭歸影也是不知道爹娘應該住在一個屋裏的。

    這是在蕭東從山下回來不久，帶著蕭歸影出去玩的時候，發生的事兒。

    蕭東帶著蕭歸影在山下買糖吃，遇上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

    那小女孩大約是家裏貧苦，想吃糖但是家裏沒錢買，於是便羨慕的盯著蕭歸影手裏的糖果，一個勁兒的發呆。

    蕭歸影也是樂於分享的好孩子，把蕭東買給他的糖分了一半給那小姑娘。

    小女孩收了蕭歸影的糖，便說什麽也要帶著蕭歸影去她家裏玩。

    有蕭東跟著，倒也不但心這小女孩有什麽問題。

    兩人跟著小女孩在山中找到了一間小草屋，院子裏有一個雞舍，雞舍裏養了三兩隻雞。

    也不知怎麽的，蕭東帶著蕭歸影剛走近那間雞舍，裏麵的雞便躁動起來，咯咯的叫起來。

    蕭歸影歪著小腦袋，倒也什麽不都害怕，看著那雞舍裏一隻撲騰著翅膀黑乎乎的雞，問道“這隻雞怎麽是黑的呀？”

    小女孩回答，“這隻不是雞，隻是前陣子我爹爹在山裏打獵的時候撿到的。我爹爹說，這是鳥，不是雞。”

    蕭歸影更不明白了，“既然不是雞，為什麽它和雞關在一個籠子裏？”

    小女孩嘿嘿的笑了笑，“因為我們家就隻有這一個雞舍呀，這隻鳥挺可憐的，孤零零一個，好像飛不起來了。我怕它覺得孤單，所以把它放進了雞舍裏，讓這些雞陪著它。”

    眼看著那隻黑鳥撲騰的越來越厲害，蕭歸影小聲說“快把它放出來吧，你看它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小女孩打開雞舍，那隻黑鳥忽閃著飛不起來的翅膀，就往蕭歸影懷裏跳。

    好在蕭東眼疾手快，一巴掌將那隻黑鳥打飛出去。

    “阿影，你沒事吧？”蕭東關切道。

    蕭歸影搖搖頭，“蕭東哥哥，我沒事，這隻鳥不是想傷害我，它好像是……喜歡我。”

    小娃娃一蹦一跳的跑過去，把地上的那隻黑鳥抱了起來，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那黑鳥的羽毛。

    小女孩說“你給我糖，我正巧沒什麽要報答你的，你要是喜歡這隻鳥，我就送給你了。”

    蕭歸影眼睛亮了亮，“真的嗎？我挺喜歡這隻鳥的，雖然有點黑，但是眼睛看著挺漂亮的。”

    小女孩笑了笑，道“是吧，是吧？我也覺得，這隻鳥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像是裏麵藏了星星似的，就是這一身黑乎乎的羽毛，我爹說，不太吉利。”

    蕭歸影跟著小女孩進了屋，蕭歸影打量著小小的房間，屋裏隻有一張臥榻，一個灶台，便沒什麽東西了。

    這麽簡陋的房間，和蕭歸影住的地方簡直是天差地別。

    蕭歸影問她，“你們家怎麽就隻有一張臥榻呢？你爹娘難道要睡在一起嗎？”

    小女孩一本正經的說道“爹娘睡在一起，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啊，難道你爹娘不在一處嗎？”

    蕭歸影搖了搖頭，“我爹爹和我娘親一直都是分開的。”

    這話一出口，他懷裏的那隻黑鳥撲騰了幾下翅膀，但被蕭歸影的兩隻小手緊緊的按住了。

    蕭東皺了皺眉，道“阿影，別亂說話。”

    蕭歸影鼓了鼓腮幫子，道“可是，我又沒有說錯，蕭東哥哥，我沒有亂說。”

    蕭東摸了摸蕭歸影的小臉兒，道“好好好，你沒有亂說，時候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吧。等會兒你娘發現了，又該生氣了。”

    蕭歸影側著身子，從窗戶往外看去，果然太陽快要下山了，再不回家的話，娘親真的要不高興了。

    於是乎，蕭歸影便從臥榻上跳下來，對那小女孩說“我下次再來找你玩吧，我得先回去啦！”

    兩個小孩兒依依不舍地道別，約好了下次一起玩耍。

    靈雲山派裏，寵著蕭歸影，疼著蕭歸影的人實在是不少，但要找一個和蕭歸影這麽大的孩子陪著他一起玩，卻是一個也沒有。

    回去的路上，蕭歸影懷裏抱著黑鳥，忍不住問蕭東，“蕭東哥哥，你說娘親為什麽不跟爹爹在一起呀？是不是爹爹做錯了什麽事，惹娘親生氣了？”

    蕭東不知道該怎麽跟蕭歸影解釋，隻說“你娘脾氣不好，你爹總圍在她身邊，說不定要挨罵的，所以就不能總待在一起了。”

    這麽一說，蕭歸影倒覺得有幾分道理。

    兩人回到迎春峰，遠遠的便瞧見蕭程盈站在門口，一臉的嚴肅。

    蕭歸影立刻變了變神色，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三兩步跑過去，一把扔掉懷裏的黑鳥，撲進了蕭程盈的懷裏，“娘親，娘親，我一整日都沒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蕭程盈不是不知道他的計謀，扯了扯他的小肩膀，“蕭歸影！你少跟我來這一套，給我送開！”

    蕭歸影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抱得更緊了，臉頰貼著蕭程盈的腿蹭了蹭，“娘親，我好累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我走不動了，要娘親抱抱。”

    蕭東撓了撓頭，尷尬的說了聲，“師父，我……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站住！”蕭程盈喊道。

    這可把蕭程盈嚇得不輕，連忙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灰溜溜的垂著頭，等著挨訓。

    蕭程盈道“最近蕭西給你錢是不是太多了？我看你也花不完，整日帶著蕭歸影下山去胡鬧，把你錢都交出來。”

    她攤開手掌，示意蕭東交出錢袋。

    蕭東有些舍不得，但也不敢跟蕭程盈造次，隻能畢恭畢敬的把錢袋交給蕭程盈。

    蕭程盈把錢袋塞進懷裏，彎腰抱起蕭歸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蕭歸影，我警告你，要是下次再敢不跟我說一聲就跑出去，小心我打斷你的腿，記住了嗎？”

    蕭歸影並沒有被蕭程盈的話嚇到，反而黏黏乎乎的抱著蕭程盈的脖子，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我記住了，娘親，我記住了，我下次不敢了。”

    天色有些暗了，蕭程盈抱著蕭歸影往屋裏去，腳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那黑乎乎的東西被蕭程盈一個不經意踢了老遠。

    “什麽東西？”蕭程盈皺了皺眉。

    蕭歸影拍了拍蕭程盈的肩膀，“是我的小鳥，娘親先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蕭程盈放下他，便見蕭歸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把那隻可憐的小黑鳥抱回來。

    小黑鳥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蕭程盈，像是要把蕭程盈看出個窟窿來似的。

    這可把蕭程盈惹得皺起了眉頭，“從哪裏撿回來的鳥，蕭歸影，你小子什麽東西都往回帶，想造反是不是？”

    蕭歸影吐了吐舌頭，道“這隻小鳥可喜歡我了，娘親你看，它特別特別乖。”

    蕭程盈無奈，“給我，讓我看看，有沒有問題。”

    蕭歸影把那隻小黑鳥放在蕭程盈手心。

    蕭程盈盯著那黑鳥看了好一陣兒，也沒看出什麽端倪。

    倒是那鳥兒有些怪怪的，一雙眼睛倒是漂亮的很，但眸子裏像是有淚珠兒在打轉似的。

    但很快，蕭程盈就發現，這不是她的猜測，因為那黑鳥眼眶裏的淚水真的落了下來。

    這鳥怎麽……還會哭？

    而且哭得她心裏很不舒坦。

    蕭程盈沒把那隻鳥還給蕭歸影，隻是說“這鳥身上臭臭的，等會兒給它洗幹淨了，你再抱著玩兒，先回屋去把衣裳換了。”

    趁著蕭歸影去換衣裳的功夫，蕭程盈打了水，也不知道這鳥應該怎麽清洗，於是蕭程盈便直接將那黑鳥扔進水裏。

    鳥兒在水裏撲騰了好幾下，才被蕭程盈撈上來，隨便用皂角粉清洗了一番，很快那股臭臭的味道便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奶奶的清香。

    這味道，有點熟悉，但蕭程盈沒多想。

    等到蕭歸影換好了衣裳，自己給黑鳥擦幹淨羽毛，抱在懷裏，好不喜歡。

    夜裏，蕭墨金來蕭程盈屋裏吃飯，那黑鳥躁動極了。

    蕭歸影見它不聽話，便隨手將它扔在一旁，小跑著鑽進蕭墨金的懷裏。

    蕭墨金把他抱起來，抗在肩頭上，“阿影今日是不是又惹你娘生氣了？”

    蕭歸影抱著蕭墨金的脖子，親親熱熱地說道“沒有，沒有，阿影可乖了，娘親那麽好看，才不會隨便生氣呢。爹爹不要錯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