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睛，隱約感覺到青青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像是不知所措。

    眼前恍惚一道亮光，即便蕭歸影閉著眼睛，也被這道亮光刺了眼。

    一個清脆嬌柔的少女聲音從他身體的上方傳來，“阿影，阿影，你快醒醒，醒醒。”

    蕭歸影卻是被這聲音嚇到了。

    他緩緩睜開眸子，隻見一個皮膚雪白的豔麗少女正跪坐在他身前。

    蕭歸影連忙偏過頭去，喉嚨緊了緊，“你……你是……”

    少女卻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甚至探著腦袋，來看蕭歸影，“阿影，我是青青啊，你有沒有不舒服？”

    蕭歸影視線在那近在咫尺的少女臉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立刻移開了，他輕咳一聲，道：“你……你先離我遠一點，讓我起來。”

    少女後退了幾步，仍舊跪坐在地上，看著蕭歸影站起身來，從櫃子裏取出一件外袍，準確無誤的罩在青青身上。

    青青從外袍的領口探出腦袋來，“阿影？”

    她的聲音很軟很甜，叫人聽了忍不住會喜歡的那一種。

    蕭歸影看了她好一會兒，“真的是青青？”

    少女點點頭，“是我，阿影，我以後這樣出現，你爹爹是不是就不會害怕我了？”

    蕭歸影嗯了一聲，是不會害怕了，但是他怎麽跟娘親解釋啊？

    告訴娘親，他養了十幾年的那條蛇幻化成人形了？

    娘親現在還在氣頭上，說不定會把青青扔出去的。

    蕭歸影一麵給她整理著外袍，一麵想著該怎麽處理青青。

    剛把外袍弄好，蕭歸影還在發著呆的時候，那少女突然湊過來，在蕭歸影臉頰上親了一口。

    這下子，原本就出神的少年刹那間驚呆了。

    可青青卻渾然沒有在意，雙手抱著蕭歸影的脖子，又親了他兩口，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阿影，你好香啊！”

    蕭歸影呆愣愣的抬起手臂，在自己手腕上嗅了嗅，也沒聞出什麽味道來。

    他惶惶然的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真身是鳥類，青青的真身是蛇類。

    這種獵手對於獵物，天生就會有一種吸引嗎？

    所以，青青才會聞到他身上的香味，是鳥類對於蛇類的香味。

    蕭歸影推了推她，道：“你先鬆開，這樣……不得體，而且，不能隨便親別人，不……不禮貌！”

    青青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歪著腦袋，問道：“為什麽呀？我瞧見你娘親就是這麽親你爹爹的呀？為什麽會不禮貌？”

    蕭歸影被問的啞口無言，青青才剛剛幻化成人形，這麽多年來一直被他養在屋裏，也沒見過外麵的世界。

    她自然是對什麽不都了解的。

    蕭歸影解釋說：“我爹爹和我娘親，他們成親了，是夫妻，是每日都要生活在一起的，所以，他們可以親親。”

    青青一臉的疑惑，“可是阿影，我們也住在一起呀，什麽是成親？我們不可以成親嗎？成親了以後，我就可以隨便親你了嗎？”

    蕭歸影：“……”

    她在意的怎麽都是這種犄角旮旯的點。

    還有，說什麽成親，他們怎麽能成親？

    他是人，她卻隻是一條蛇！

    蕭歸影想了想，又覺得也不能這麽算，要是從真身來說的話，他似乎也不是人，是一隻鵬鳥！

    他說不上來了，青青就笑嘻嘻地說：“阿影，那我們也成親吧，成親了的話，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像你爹娘一樣，去撿一個你這麽可愛的孩子？”

    蕭歸影皺了皺眉，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問道：“誰說我是撿來的？”

    青青思索了下，道：“你爹爹說的。”

    蕭歸影：“……”

    他想了想，似乎淩韻樂真的說過這種混賬話！

    蕭歸影又沒辦法跟青青解釋，他到底是怎麽來的，於是便轉移話題道：“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呢，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寵物，我們兩個是不能成親的！”

    青青的表情裏帶了幾分失落，低垂著眸子坐在一旁不說話了。

    蕭歸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絕對了？

    娘親曾經說過，感情這種事都說不準的。

    爹爹也說過，他剛認識娘親的時候，覺得自己打死也不會喜歡娘親，可後來還是跟娘親在一起了。

    他正要開口解釋幾句，青青就突然抬起頭來，再次陽光滿麵的說：“雖然我們不能成親，我也不像你娘那麽頻繁的親你爹，我就……偶爾親你一下，可不可以啊？”

    蕭歸影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還是不行。”

    話剛出口，青青的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沒法子，蕭歸影隻好改口說：“也……不是那麽絕對，但是……必須經過我同意才行，不能你隨意偷襲，明白了嗎？”

    原本是毫無希望的，這下子，總歸是有一點點希望的，青青頓時眉開眼笑，歪著腦袋看他，“阿影，你真好。”

    被她盯得有些心砰砰然，蕭歸影撇開視線，道：“別……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不……不禮貌！”

    青青收回視線，低垂著眸子，兩根食指互相戳著，“什麽是禮貌？”

    蕭歸影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是，青青這樣的……就很不禮貌。

    咕嚕嚕，一陣聲響，將蕭歸影的注意力吸引了。

    少女半點兒沒有不好意思，隻是輕輕的揉了揉扁平的小腹，道：“阿影，我餓了。”

    方才就給青青為了東西吃，蕭歸影並不是個好飼主，從小到大喂養著青青，但是從小到大給青青的食物分量都是差不多的。

    明明那條小蛇已經在這十幾年裏，長成了原來的十幾倍，可蕭歸影卻不知道青青應該加餐。

    蕭歸影這會兒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隻是不解的問：“方才不是給你東西吃了嗎？”

    青青有一點點委屈，“我……沒吃飽，還想再吃點。”

    蕭歸影無奈，道：“好罷，我帶你出去弄點吃的。”

    家裏的肉也沒有多少，並且這會兒娘親正和爹爹生著氣，蕭歸影也不敢進去觸兩人的眉頭，還是先帶青青去上山采些果子吃的好。

    兩人正要出門，蕭歸影一把攔住了青青，指了指一旁的窗戶，“你從那裏跳出去，在外麵等我，別被我娘瞧見。”

    雖然蕭歸影覺得這時候娘親和爹爹應該不會出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小心點的好。

    青青也十分懂事聽話，立刻從窗戶一頭栽了下去。

    這可把蕭歸影嚇壞了，這丫頭竟然是頭朝下墜下去的。

    蕭歸影連忙趴到窗戶邊去看，隻見青青正平穩的落在地上，輕輕巧巧地抬頭往上看著蕭歸影，臉上笑嘻嘻的，什麽也沒發生似的。

    瞧見她安然無恙，蕭歸影這才鬆了口氣。

    於是乎，蕭歸影匆匆忙忙地從屋裏出去，剛到門口，青青就歡歡喜喜的纏了過來。

    青青一把抱住蕭歸影地手臂，半邊身子都貼在蕭歸影身上。

    蕭歸影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青青身上隻穿了一件輕飄飄的外衣。

    好在這衣裳材質不錯，並不顯露。

    可青青這麽一貼上來，蕭歸影臉都紅了。

    他輕咳一聲，道：“先帶你去後山采些果子，你吃飽了，我們去鎮子上給你買幾件衣裳。”

    青青倒是並不很在意這些，隻是她在意蕭歸影，但凡是蕭歸影說得，她都很樂意答應。

    她笑著點頭。

    蕭歸影注意到，青青的臉很好看，白的發光，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俏皮，十分可愛。

    饒是蕭歸影從小到大，日日瞧著自己和淩韻樂這樣的麵容，也仍舊覺得青青好看。

    說起來，他娘也挺好看的，但是他娘是武修出身，為人英氣又霸氣，至少在治理他和淩韻樂上，是這樣的。

    因而，他娘好看歸好看，並不是柔弱的美，不似青青這樣的。

    這容貌，這身材……

    蕭歸影咳嗽了一聲，青青立刻抬起頭來，望向蕭歸影，“阿影，你怎麽了？”

    少年連忙搖頭，麵色更紅了。

    他為自己的思想感到丟臉，但是又控製不住的再去看青青一眼。

    青青仍舊是麵帶笑意的，表情沒有什麽異樣，隻是歪著頭打量他。

    蕭歸影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兒，恍然間注意到青青的脖頸間有一個異樣的花紋，他問道：“你脖子上的印記是什麽？胎記嗎？”

    青青順著他看過來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印記並不是突出來的，而是平和的，像是印在皮膚底下的。

    她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麽，於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看不到。”

    這麽說倒也是，長在她脖子上的東西，她怎麽可能看到，蕭歸影搖了搖頭，道：“那就算……”算了兩個字還沒說完整。

    青青的脖子突然延長開來，脖子上的腦袋順著那變成長條的脖子往下看了看，果真瞧見了一個類似符咒一般的印記。

    儼然，蕭歸影已經被她這一舉動嚇傻了，整個人呆呆地看著身側那人，宛如石像一般。

    青青瞧見了印記，又把頭收了回來。

    “可能是胎記吧，我不太清楚。”說著，青青扭頭看向蕭歸影，卻見那人臉色白的嚇人。

    青青焦急的問他，“阿影，你怎麽了？”

    蕭歸影回神，搖了搖頭，皺眉道：“你剛才……下次不能在外麵這樣，如果被旁人發現你是蛇妖，會被抓走的！”

    青青大驚失色，“抓走？抓去幹什麽？被抓走的話，就不能再和阿影見麵了嗎？”

    蕭歸影點點頭，“不止不能見麵，你還有可能被人煉化成丸藥，或者被人吃掉。”

    “不要，好可怕！”青青抱著腦袋，嚇得瑟瑟發抖。

    蕭歸影也不再嚇唬她，道：“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你不會被抓走的。”

    青青宛若撥浪鼓似的點頭，“我聽話，我一定聽話，阿影……要保護我！”

    不知為何，聽了青青這番話，蕭歸影心裏突然很有成就感。

    難怪爹爹每次要娘親保護的時候，娘親都很高興。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隻是好奇怪，不是應該爹爹保護娘親的嗎？

    蕭歸影一想到淩韻樂，又立刻搖了搖頭，還是讓娘親保護爹爹吧，他爹爹那樣的草包美人，還是什麽都不做的好，否則隻會幫倒忙。

    青青瞧見他搖頭，小臉頓時就垂了下去，“阿影不是說，是我的主人嗎？為什麽不保護我？”

    滴答滴答，少女垂著的麵龐不斷地滴下眼淚來。

    蕭歸影連忙雙手捧起她的臉，道：“我不是對你搖頭，我隻是，我隻是突然想起了別的事情，我當然會保護你啊，你是我的，我自然要保護你的。”

    他有些緊張，連說話都有些錯亂，但是青青聽了很高興。

    臉上明明還掛著眼淚，可這會兒有宛如烏雲轉晴，眉眼裏盡是柔美的笑。

    蕭歸影看得有些呆了，覺得青青越發好看，哭起來更好看。

    他不敢再多磨蹭，帶著青青上山去。

    一進了山裏，青青就立刻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果樹，蕭歸影皺了皺眉，“你爬那麽高做什麽？小心……”小心摔下來。

    可轉念一想，青青這丫頭從二層高的小樓房上，頭朝下摔下去都沒什麽事兒，自然這一點高度，也是不成問題的。

    青青站在樹枝上，采了兩顆果子，一顆自己吃，一顆丟給蕭歸影。

    “阿影，接住！”

    少年剛剛抬起頭，想去接那果子，可恍然間瞧見了什麽，立刻撇開視線，任由那顆果子直直的砸在他鼻子上。

    青青嚇了一跳，連忙從樹上跳下來，之間蕭歸影的鼻子已經開始淌血了，鼻尖被砸的紅紅的，模樣可憐。

    “對不起，對不起阿影，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以為你能接住的，對不起……對不起……”

    被打的那一個還沒哭，倒是扔果子打人的那一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說實在的，蕭歸影對於哭泣聲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自從十歲之後，蕭歸影就不喜歡哭了。

    但是他爹不一樣，年紀越大越是嬌滴滴的。

    每每蕭歸影做了點兒什麽惹他不高興的事兒，他都是要哭一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