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滌陋蕩惡”(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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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滌陋蕩惡”(九十三)
九十三、
在“大羅天古玩市場”的牌樓邊,一家大店鋪占據著市場的最旺地盤,門頭上打著“大羅天古玩鋪”的巨大幌子。把持著這家店鋪的人長得削小精瘦、幹癟黝黑,整個臉上除了一個暗紅透亮,碩大無比的酒糟鼻子外,似乎很難發現其他器官。由於這顆酒糟鼻子活像一個腐爛的大紅棗,江湖人送一諢號——爛棗。這爛棗的諢號也絕非浪得虛名,在日租界地盤上欺行霸市、無惡不作,什麽妓院、賭場、大煙館,隻要是缺德喪命的生意,絕少不了他的摻和。更可惡的是,他還充當日本人的打手,隻要是日本人不便出麵幹的壞事,什麽販賣人口、走私煙土之類挨千刀的喪命事,他都大包大攬,一竿子到底。
做了一輩子賊的苟畦,今天算是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賊心虛”,天不亮就跑到大羅天古玩市場,就是想趁早將名畫出手。可是天已大亮依然不見有店家開門,盼星星盼月亮越盼心越虛。真是“走多了夜路終會碰上鬼”,終於盼來了動靜,那家掛著“大羅天古玩鋪”幌子的店門,打開一扇小門,一個小夥計出門正打算卸門板,苟畦便一出溜鑽進店內。小夥計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追進店內大聲喊道:“你幹什麽?!”店鋪內除了古玩安靜的擺在那,沒有任何響動,這喊聲便顯得格外的脆響。一老者聞聲,一邊穿著衣服,匆匆從店鋪側邊的耳房走出。小夥計拽著苟畦的衣袖,衝著老者喊道:“師爺,我剛開門這小子就”師爺一抬手止住小夥計的喊叫,走近苟畦,眯縫著花眼,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翻。見苟畦被小夥計抓著袖子的那隻手,死死地扽著衣襟,師爺已經明白幾分,遂招招手,示意小夥計放開苟畦。然後擠著眼角的魚尾紋對苟畦道:“小兄弟可是有玩意兒要出手?”,苟畦連連點頭以示回應。
師爺走到一張鋪著絨布的台案後麵,抬手示意苟畦到台案前,展示一下“玩意兒”。苟畦環顧四周,見偌大個店鋪內,除了古董,就隻有他們三個人。遂大大咧咧地走到台案前,隔著台案麵對師爺解開衣扣,現出圍了上身一圈的那副油畫。苟畦解開捆綁油畫的繩子,將油畫鋪在台案上,推到師爺跟前,倆眼賊溜溜盯著對方,一聲不吭。師爺戴上老花鏡,將油畫展開,雖然他是趴在台案上在看油畫,可苟畦的賊眼,依然能看出他在極力掩飾驚愕。一番審視後,師爺緩緩抬起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小夥計說:“去給這位兄弟沏杯茶。”說話間還向小夥計遞了個眼神。小夥計則點頭應允,出後門而去。
賊頭賊腦的苟畦,對眼前的一切看得真切。很快,後門又被打開,進來的並非剛才的小夥計,而是幾個打手模樣的黑衣人。苟畦一見大事不好,一把扽出壓在師爺胳膊肘下的油畫,敏捷的邊卷油畫,邊向外逃。打手進入店鋪,見苟畦正要逃跑,便瘋狂地向苟畦撲來。苟畦早已盤算好逃跑的方式,一不做二不休,將店內一人多高的古瓷瓶推倒,又把店內一個大貨架推翻。古董珍玩隨著倒下的貨架摔的滿屋飛濺,擋住打手們的去路。苟畦快速逃出店鋪,打手們見前門已被堵死,紛紛湧出後門包抄苟畦。
打小在賊窩裏長大的苟畦,其他本領暫且不說,這逃命的本領,就連祖師爺時遷都相形見絀。他衝出“大羅天古玩鋪”,街上還沒有多少人,可他偏偏不走大路,一頭鑽進崎嶇拐彎的胡同內。胡同裏雖然有早起的街坊涮洗晾曬,但總比在大路上碰到巡捕要安全許多。可禁不住打手們輕車熟路,很快就追趕上來。苟畦麻利地將靠在牆上的平板車拉倒,將架在圍牆上的笸籮打翻,醬鹹菜和黏糊糊的豆腐乳灑滿一地。更缺德的是,他連牆腳下的潲水缸、馬桶也沒放過,鬧得滿胡同臭氣熏天。緊追其後的打手們刹不住腳步,被紛紛絆倒,摔得四腳朝天,撲的狗啃稀泥,滾得滿身屎尿,哭爹喊娘哀聲遍地。街坊們平時沒少受這幫惡棍的窩囊氣,現在看見他們的倒黴相,不同情也就罷了,有些正提著馬桶出門的,索性劈頭灌頂地潑向打手,整個胡同內就像是茅廁翻缸一般,臭不可聞。
苟畦撒了歡的逃跑,幾個打手在後麵緊緊追趕,苟畦慌不擇路地鑽進一條狹窄的小胡同,跑著跑著卻發現鑽進了一條死胡同。麵對擋在麵前的一堵高牆,苟畦這會兒最後悔一件事,就是沒跟祖師爺時遷學會飛簷走壁的本領。轉身想溜,卻見追趕而來的打手們,雖然一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凶煞惡神般地擋住去路。見他無路可逃,打手們得意的揮舞著手中的鐵棍,一步步向苟畦逼近。苟畦心想: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死胡同裏,把我打死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手裏這幅畫要是落在他們手裏,那可就虧大發了。
見打手們越逼越近,苟畦急的原地直轉圈圈,尋摸著怎樣才能保住油畫。恍惚間,他驀然發現牆根下的一個方形陽溝孔,靈機一動,就地一個軲轆貓,腦袋便鑽過陽溝孔。打手們急忙上前欲按住,誰知苟畦卻像泥鰍似地,從方孔出溜過牆,打手們隻扒下他的兩隻臭鞋。
領頭的打手,急忙抓過一個瘦小的打手,往陽溝下麵摁。瘦打手無奈地也從方孔往過鑽,沒曾想,過去一個腦袋,身子卻卡在洞口,進退不得。鑽過牆的苟畦,見外麵是一條僻靜的馬路,剛要逃跑,發現洞口露出一個人頭,遂回到陽溝洞口處,扒下褲子,幸災樂禍地對著打手腦袋撒尿,打手被嗆得嗷嗷叫喚。牆另一麵的打手們,見卡在陽溝下的瘦打手不停地叫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手忙腳亂地把拽出。瘦打手起身後,滿臉苦相地猛甩濕漉漉的頭發,眾同夥被甩的滿臉尿漬,氣的就像一群逃出籠子的瘋狗,湧出胡同,分兩邊包抄苟畦
狡猾的苟畦並沒走遠,而是等打手們散盡之後,又從陽溝洞鑽回死胡同,穿上鞋子,他早就觀察到胡同兩邊長長的橫牆有一扇小門,溜門撬鎖可是苟畦的看家本領,他冒險鑽回死胡同就是奔著這扇小門來的,遂三下五除二便撬開小門,閃身溜進門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