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滌陋蕩惡”(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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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滌陋蕩惡”(九十二)

    九十二、

    公使館失竊的事,扈仁不但不憂心,反而覺得是個機會。當晚躺在床上美美地設想著明天可能出現的情境:馬芬公使暴跳如雷,免去布特朗的督察長職務,任命他為巡捕房代理督察長。他在走馬上任的當天,就將盜賊捉拿歸案。“代理”的帽子當即就被摘掉,順利晉升為督察長。

    次日,躊躇滿誌的扈仁,一副誌在必得的神態,一大早就來到巡捕房,仔細查閱昨晚的現場勘查筆錄,梳理盜賊留下的蛛絲馬跡。計劃做好案頭準備,再與侯富車茶館會麵,隻要案犯是法租界地界上的,定讓他插翅難逃。正在他幻想著美夢成真時,忽然接到上級命令,令他火速趕到公使館。扈仁不敢怠慢,火急火燎地趕到公使館。來到馬芬公使辦公室門口,見門虛掩著,便站在門外仔細地整理了一遍著裝,打算給馬芬公使一個抖擻的精神麵貌。突然,屋裏傳出馬芬的一陣吼叫:“蠢驢!”。嚇得他兩腿一軟,冒出一身冷汗。再仔細一聽,接著一股熱流順著脊梁骨直往上竄:“難道你們巡捕房都是吃馬料的嗎?”

    聽到這話,扈仁不禁又一陣欣喜,看來昨天夜裏的一陣狂想,就要變為現實。屋裏一定站著瑟瑟發抖的布特朗,就等扈仁一到,即刻宣布任免命令。他再次檢查過著裝,打足了精神推門進屋,站在門口一個立正,“哢嚓”一聲,將一雙皮鞋後根兒鞋幫碰的脆響。畢恭畢敬地說:“公使先生,探長扈仁向您報道!”

    馬芬站在辦公桌後麵,背著身子麵朝牆壁,聽見扈仁說話後,以一種輕蔑的語氣道:“扈探長,請問你昨天為什麽被鎖在女廁所裏呀?”扈仁光往好處想,卻沒有想到馬芬會問這個問題,一時緊張,吞吞吐吐地應道:“我我昨天,喝喝多了!”

    “喝多了?”馬芬緩緩轉過身來,鼓著一對兒金魚眼盯著扈仁,扯開嗓門兒吼道:“難道女廁所能幫你醒酒!?”

    扈仁被嚇得語塞,竟胡亂應道:“不哦我不能,不知道你們能不能?”

    “混蛋!”馬芬突然把桌子一拍,惡狠狠指著站在他麵前布特朗,和站在門口的扈仁吼道:“我限你們三天內找回這幅畫,否則,我就把你們關進女廁所醒酒!”扈仁順著馬芬另一隻手所指的方向望去,才驚奇發現馬芬身後的牆上,一幅最讓馬芬引以為傲的乾隆肖像畫,隻剩下了一個空畫框。

    望著牆上空空的畫框,和馬芬那張鐵青的臉,扈仁這才意識到昨晚的美夢,已成為名副其實地黃粱美夢了,案情的複雜性,遠不像昨晚預判的那麽簡單。他的第一感覺;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團夥犯罪。而且作案手法非常老道,盜賊采用聲東擊西的計謀,巧妙地將眾人視線轉移到公使館大樓外,再悄無聲息地盜走公使館內最名貴的一幅畫。就連公使館內部員工也很少有人知道,公使辦公室內珍藏著一幅來自圓明園的稀世畫作,這說明盜賊對公使館的情況非常熟悉。莫不會是有內線接應?想到這裏,扈仁眼前豁然閃過昨晚楊二小姐陪同馬芬進入辦公室的一幕,又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關進女廁所的情景。難道這僅僅就是巧合嗎?再深入分析,扈仁不覺倒吸一口冷氣,脊背一陣透涼。那個楊二小姐帶來的美容師,自進入公使館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難道?扈仁不敢再順著這條思路往下深思,他必須盡快做出決斷,否則名畫一旦流失,那自己的前程將到此結束。

    當機立斷,扈仁調動偵探科的巡捕傾巢出動,在天津所有古玩市場布下眼線。另在車站碼頭也安下偵探,謹防一切可疑的目標逃脫。這也是他的無奈之舉,其實他心裏明白,用這種方法,無異於大海撈針,頂多也就是探聽點風聲而已,而楊二小姐這條線才是他重點探查的目標。他是真心不希望這起盜竊案跟楊二小姐扯上關係,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心中有一份眷戀,還因為,如果真是楊二小姐所為,那他扈仁豈不成了內應?至少也會落個“開門揖盜”的罪名了。最理想的結果是:楊二小姐被人利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幫凶。若這個推測能夠成立,那麽利用她的這個人,就是本案的關鍵人物,此人又會是什麽人呢?

    扈仁絞盡腦汁苦思冥索,驀然間想起曾在翠茗園見過侯富車的一個小弟,從形體到姿態,還真和昨晚那個女造型師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那是個男生。如果這個人就是昨夜的盜賊,那這起盜竊案,十有就是侯富車謀劃並實施的。對!這麽完美的一起盜竊案,也隻有這猴子能策劃的出來。想到這裏,扈仁不禁又冒出一身冷汗。他甚至有些佩服這猴子的精準算計,竟然連我堂堂大探長的心理動態,都剖析的入木三分。

    這次法國公使館“行事”,侯富車始終氣定神閑,則是源於他對扈仁的了解,和對這次行動的準確預判。首先,偷一些糧食,不算什麽重罪。萬一行動失敗被抓現行,扈仁最擔心的還是背上“與賊為伍”名聲,因此,必定出手相救。其次,即便扈仁懷疑上他們,也不會興師動眾,貿然行事。他得顧忌楊二小姐的顏麵,也得掂量侯富車實力。萬一弄巧成拙,猴子沒逮著粘了一身毛,紮得渾身癢癢刺撓,那更是得不償失。為此,侯富車胸有成竹,與眾弟兄一直喝到淩晨,蒙頭酣睡。隻等上午與扈仁茶館會麵,看看他作何打算再說。

    豈料,侯富車算計來算計去,卻沒算到麻袋裝洋釘,從裏麵往外紮。趁大家都進屋睡熟後,苟畦踮著腳尖偷偷地溜出家門。來到位於日租界的“大羅天市場”,這裏有全天津最大的古玩市場,是前朝舊臣宦官、八旗遺孀遺少、土豪軍閥劣紳、暴富商賈掮客的樂園,自然也是各方勢力明爭暗鬥的競技場。

    今天苟畦也是寒不擇衣,慌慌張張地竄到大羅天,他哪裏知道,玩兒古玩的就沒有勤快人。天還沒大亮,沿街的一溜古玩鋪子都還沒開門,他隻好混在一群熟睡的流浪漢中間,縮在牌樓下觀察動靜。還真應了“偷吃的不肥,做賊的不睡。”這句老話。一宿沒合眼的苟畦,倆眼賊亮賊亮像耗子一樣,就盼望著店家早點開門,好趁早把懷裏的“玩意兒”出手,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家,再美美地補個回籠覺。

    ?  ?每個人的本性在利益麵前都很難遁形,苟畦如此,扈仁如此,瑪芬亦如此,那侯富車又將如何麵對小弟的卑劣行徑呢?扈仁又會如何偵破此案呢?請親愛的讀者留下筆墨品頭論足,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