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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會認為自己不受上天眷顧，何況是出身優渥，享盡榮華富貴的妃嬪。賢妃懶懶看了站在下麵的宮女一眼，掩唇打了個哈欠。
    除夕要守歲，本就睡得晚，誰知道承熙宮這時辰了還派宮女過來。見是紅袖，賢妃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你不在承熙宮守著你主子，來我這裏做什麽？”
    紅袖穿著一件粗使宮女的衣服，遠遠看來，就像是鍾粹宮的粗使宮女一般。“今夜娘娘佯裝腹痛被蘇子葉發現了。”紅袖蹙眉，又細細將蘇子葉手持匕首威逼梅妃的事說了。
    “被發現了？”賢妃眉梢高挑，猛然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恨恨坐下，怒道：“本宮就知道梅妃什麽本事都沒有。也不知道父親怎麽想的，竟然想和梅家聯姻。”
    話語尖銳而刻薄，若是旁人看到了，一定會十分驚訝，這真的是傳說中那個溫厚好說話的老好人嗎？
    紅袖目光平靜，顯然已經習慣了自己主子被如此辱罵。後宮裏沒有誰真正溫厚可人，那樣的人哪裏活得下去呀。相較於梅妃被人拿捏把柄無法動彈，她更欣賞懂得掩飾的賢妃，更何況，賢妃出手十分大方。
    思忖片刻，紅袖道：“蘇子葉已經將那件緋色的大衣拿走，咱們精心準備的證據算是沒有了。梅妃對蘇子葉頗為忌憚，動了罷手的心思了。”
    “身懷皇嗣，膽子卻還這麽小。”賢妃嗤笑一聲，一絲不屑自其眼中劃過。“就憑她肚子裏的龍種，不用任何理由都可以打殺一個掖庭宮女。她倒好，被人用匕首抵著脖子了還不知道反擊，這樣軟弱的性子，小皇子跟著她也沒什麽好前程。”
    紅袖眼裏閃過一絲異樣，陳家願意和梅家結親，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梅妃肚子裏的皇子。陳家是新貴，雖然現在軍功赫赫讓人不敢忽視，但是到底沒有深厚的底蘊。陳家若想要躋身頂級貴族，沒有比扶持一個皇子更好的事了。
    不過賢妃不知道，梅妃肚子裏的孩子並不是皇家的種。紅袖暗自盤算著自己的心思，這個秘密她暫時是不會告訴賢妃的。
    “你回去告訴梅妃，讓她安心養著，就算沒有那件緋色披風做證據，也不會影響結果。”賢妃秀雅的麵容上帶上了一絲笑容，那種惡意的、狡黠的笑容，讓人膽寒。“陛下難得歇在坤寧宮，卻被承熙宮的人多次打擾，皇後必定不快，明日梅妃隻消說是蘇子葉執意要去坤寧宮稟報的，皇後一定不會放過她。”
    皇後性子愚鈍，卻是後宮之中最好使的一把刀，不管是誰，都想要利用一番。
    見紅袖仍舊遲疑在原地，賢妃瞟了身側的姑姑一眼，那姑姑立刻上前將一個厚實的荷包塞到紅袖袖子裏，“姑娘是個忠心的，娘娘心裏清楚著呢，以後啊，少不了姑娘的好處。”
    紅袖不動聲色收了那荷包，慢慢道：“娘娘，依奴婢看，蘇子葉雖然出身掖庭，卻真有一點本事。”
    出乎紅袖意料的是，賢妃並沒有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隻是淡淡道：“本宮清楚那丫頭不是好對付的，不過……再聰慧也不過是宮女而已。”她到底占著身份的優勢，想要發落一個宮女，還需要理由嗎？
    賢妃揮揮手，示意紅袖退下。
    先前給紅袖塞荷包的姑姑走到賢妃身邊，皺眉道：“娘娘真的相信一個掖庭宮女能有多厲害？”
    “本宮不是看得起一個掖庭宮女。”賢妃搖頭，鬢間朱釵碰撞，發出清冷的聲音，“不過父親親自來信叮囑我一定要其性命，我才這般謹慎而已。”
    那姑姑本就是陳家的家生子，聞言訝然抬眉，“蘇子葉不過是個掖庭宮女，老爺怎麽會知道？”還特地傳口信要其性命。
    賢妃蹙眉，也是一臉疑惑，“這也是本宮覺得最奇怪的地方，蘇子葉年歲不大，九歲便進了掖庭，按說父親沒有見過她才對。”
    連麵都沒有見過，怎麽會一定要下殺手呢？
    賢妃從袖子裏拿出家裏遞進來的信，上麵隻有寥寥幾行。平常接了信賢妃看過後便燒了，但是這次她一直留著這封。“若非已經再三確定了遞信的人和寫信的人沒有問題，我一定會懷疑這是別人的詭計。”
    身邊的姑姑瞟了一眼，那一筆瘦金體的功底唯有陳家老爺子能有，這信定然不是旁人冒充的。
    賢妃幽幽歎了口氣，將信收回袖中。“罷了，不管父親的命令是什麽用意，總歸不會害我。”
    深宮如此，膝下無子，陛下的寵愛和妃嬪位分都不可靠，唯有家族可依。如此想著，賢妃心智便堅定了幾分，望著天邊笑道：“天亮了就是大年初一，這可是個好日子。”
    顯然皇後並不這麽認為，今日是大日子，闔宮上下無論位分高低，皆應來給她拜年請安。最受寵的宛妃和最不好交際的惠妃都來了，卻依舊沒見梅妃的身影。
    隻有一個承熙宮的太監來告假，道梅妃娘娘昨夜動了胎氣，間歇腹痛，難以成行。
    皇後緊緊抓著扶手，長長的護甲險些被掰斷，“本以為她是個好的，沒想到大年初一就鬧這種幺蛾子。”
    眾人皆垂頭不語，承熙宮昨夜的事她們也都有耳聞，叫了數次太醫，太醫一過去，梅妃就沒事了。這種把戲宮裏的女人心知肚明，雖然心裏暗笑梅妃居然用這麽淺顯的招數，但是眼下梅妃肚子裏懷著孩子，沒有人會這時候去觸黴頭。
    皇後說完話見無人附和，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本宮知道你們是忌憚她現在懷著皇嗣，”說著冷笑道：“若非懷了孕，她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不敬本宮。”
    陛下好不容易歇在坤寧宮，卻被承熙宮兩次三次的稟報攪了興頭，皇後心中的憋悶可想而知。
    郭惠妃閑閑的拿茶碗蓋撥弄浮在水麵的茶沫，一言不發。宛妃坐在那裏，隻是輕笑一聲，“梅妃妹妹到底懷著孕，娘娘好歹心疼她幾分，為皇家開枝散葉，她可是功臣呢。”
    這話是好話，但是聽在皇後耳裏總有幾分膈應。
    賢妃覷了眼皇後的臉色，道：“娘娘，承熙宮昨夜傳了那麽多次太醫，會不會是梅妃妹妹胎位有問題？”
    宛妃拿眼睛看了眼賢妃，見她一臉憂心忡忡，倒像是十分擔心的模樣。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便閃出幾分嘲諷，“姐姐不知道嗎？昨夜陛下可派黃安德去承熙宮問了的，太醫說了，並沒有什麽事。”
    太醫都說沒事，那自然便是梅妃做戲了。
    賢妃安然坐著，顯得十分溫厚，“是嗎？那看來是我想多了，本來還想今日去承熙宮看看梅妃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皇後，梅妃鬧騰了一晚上，她何不親自去看看，出口惡氣也好。如此想著便站了起來，“賢妃此言有理，大家都是姐妹，既然梅妃說身子不舒服，咱們便去瞧瞧吧。”
    皇後說要去，低位分的嬪妃不敢說不，高位嬪妃裏除了惠妃一臉興致缺缺，其餘人都是無可無不可。畢竟後宮生活太過無聊，若是大年初一便有人送上門當笑料，她們也無所謂。
    最後郭惠妃自己回宮休息了，皇後帶著十多個嬪妃浩浩蕩蕩去了承熙宮。那模樣不像是去慰問的，倒像是去興師問罪的。
    聽說皇後帶著人來了，心裏本來就打了退堂鼓的梅妃不由膽怯，直想躺在床上裝病。
    紅袖見狀立刻附在梅妃耳邊，“娘娘，賢妃娘娘不會讓我們後退了，倒不如按照原計劃，幫賢妃除掉蘇子葉。您懷著孕，皇後頂多說兩句難聽的，不敢如何的。”
    紅袖是梅妃從梅家帶進宮的丫頭，她對其更加依賴，不安道：“是嗎？可是我們和賢妃合作，不是與虎謀皮嗎？”
    “可我們已經和蘇子葉結仇了，若是不除掉她，您安心嗎？”紅袖意有所指道。
    梅妃打了個寒顫，人都是怕死的，她因為肚子裏這個皇嗣受了這麽多優待，自然對這個孩子不如以前抵觸了。最主要的是……她已經沒有那種豁出去的勇氣了。
    而紅袖還在循循善誘，“咱們先將蘇子葉和連雲處置了，再和賢妃聯手，慢慢對付四殿下。四殿下畢竟是皇子，不能插手父皇的後宮。”
    這番勸說之下，梅妃麵對皇後時便有了幾分底氣。
    皇後免了梅妃的請安，將其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梅妃兩頰生輝，紅光滿麵，看來隻過了一夜，便沒有任何不適了。”
    “臣妾昨日回宮後便一直腹痛難止，臉色蒼白。現在見了娘娘，身子便好多了，可見都是娘娘福澤深厚。”梅妃恭謹回道。
    皇後瞥了梅妃一眼，冷冷道：“昨日宮宴上妹妹不還好好的嗎？一回宮便如此不適，看來都是宮人們沒伺候好。連主子都伺候不好的奴才，留著也沒什麽用，不如都處置了吧。”
    跟來的妃嬪便惋惜的掃了眼承熙宮的宮人，皇後不能處置懷著身孕的梅妃，但是可以處置她的親信。
    賢妃目光微微後移，那裏站著蘇子葉，蘇子葉作為一等宮女，自然也在親信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