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洪巢求道,釋迦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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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重奠之後,人間氣運已經強大到足以和天道媲美。

    別說仙神,就是聖人也不敢輕易窺視人間。

    西方教想要和人間的信徒聯係,必須要通過陳塘關通天口岸,先聯絡陳塘關的信徒,再利用人間的傳訊玉牌,告知他們的信徒。

    所以,準提的聖喻傳下了人間,都是到了陳塘關,然後才各自飛去了靈山、陳塘關、朝歌,還有幾座邑下學宮。

    然而。

    在這些傳訊玉牌剛剛打開沒多久,白蓮童子便已經睜開了比天道還要淡漠無情的眼神。

    他的這雙眼睛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感情,但卻又有著每一種感情。

    緊接著,這個消息便通過信使神差傳給了暗網的暗線。

    大商境內。

    這些接到了準提傳訊的人族,全都露出了悟透人生的深邃和人生清醒的聖母笑容。

    但他們並不知道,周圍也有一道看著病人一樣的眼神,正平靜的盯著他。

    子受幾乎也是在同時,得到了白蓮童子的傳訊。

    不過,子受並不準備將一網打盡,直接殺了。

    這些人,因為言論與常人不同,早已受到了暗網的關注,很久之前就安排了專人盯著。

    他們大多是貴霜的移民,也有不少是西方教工坊中的工匠,還有一些是受到了西方教工坊扶持的讀書人。

    這些人自以為藏得很深。

    其實,他們的名單早已經放到了子受的書案之上。

    “典獄大人,什麽求道者?你是說我那大弟子洪巢?”

    子受話音剛剛落下,洪易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子受笑了笑,道“不錯。朕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有位弟子一直吵著要來東土求道。”

    洪易忍不住笑著說道“他啊,他不是求道者,他是搬書匠……這些年,他已經從東土運了幾千本書了,還在不斷地去搬。我讓他坐天機車,他非要自己徒步去扛回來,說有誠心。”

    “哦對,前幾日你一統三國,不少貴霜人帶了許多經文逃走,也被他劫了回來。”

    “現在,這些書都藏在叛軍,哦不,他們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做革命軍。這些書,都藏在革命軍基地中的藏書岩洞之中。”

    子受……

    自從洪易出獄之後,他幾乎沒怎麽問過洪易西土的事。

    如今看來,洪易在西土這些年,也挺難。

    不僅要到處跑,還要扛著幾千卷書……

    子受無奈說道

    “朕找的就是他。”

    “如今西方教仿照天道仙宗墜落之法,直接將大雷音寺降到了人間,創立佛教,打造出靈山淨土。西土的局勢,隻怕會瞬息萬變,比神國降臨還要複雜。”

    “西方二聖與朕的對賭之局,你已知曉。朕讓洪巢,來當這位求道者,你覺得怎麽樣。”

    子受話音落下,洪易沉默了許久,才道“典獄大人……我以為,那頭瘸馬,都比他合適……”

    子受……

    他嗬嗬一笑,道“看來,你這位徒弟真的不省心。不知道,你有沒有別的人選?”

    洪易歎息一聲,道“若非西土局勢越來越嚴峻,我都想當這個求道者了。”

    子受笑道“求道者需是凡人。”

    洪易聞言,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那還是讓這個劣徒去吧……”

    “畢竟他路熟……”

    “人間昆侖,他都爬了不知多少次,有一次,他險些被那位兵主留了下來,讓他修行魔道。後來不知為何,又被放了回來。”

    子受聞言,突然有些後悔。他本想換人,想想卻又作罷,畢竟取經成功的關鍵還在於護道人,至於求道者也就是個吉祥物罷了。

    於是子受說道

    “那就麻煩洪兄,讓洪巢做好準備吧。對他而言,這是一個機緣。”

    洪易點了點頭,道“不知典獄大人,可安排好了護道之人?”

    子受笑了笑,道“屆時,自會知曉。”

    子受說完,便不再開口,洪易的神識也不再傳來。

    他分明站在壽仙宮外,眼眸之中卻映著冀州城的影子。

    正是白蓮童子通過信使神差,將冀州的畫麵傳到了子受的心神之中。

    ……

    此時。

    人間。

    冀州邑下學宮。

    一位夫子結跏跌坐於高台之上,他雙手合十,麵容和善悲憫,正準備給數千弟子講述自己的學問。

    講學,是邑下學宮建立之後逐漸形成的一個風氣。

    或者說,是在子受的授意下,形成的一個製度。

    名曰邑下論道。

    在大商,隻要有讀書人要宣揚自己的思想,都有機會在邑下學宮講台之上,為天下人講學傳道。

    這個製度極其的自由,很少受到約束,言論甚至不在大商律法的管控之中。

    不過,凡是講學者,都要接受聽講者的質疑和提問。

    因為聽課人,不一定是讀書懵懂之人,恰恰相反,大部分都是飽學之士,甚至還有名聞天下的悟道者。

    要是講學者的學問比較特立獨行,比如宣傳仇恨,違背人倫,惹了眾怒,事後被一些正義之師、綠林好漢找上門切磋武藝,打死了官府也不負責。

    正所謂,一上講台,生死有命。

    隻要你有膽量站上去,隻要你不怕惹眾怒,隻要不怕被滿天的指責、質疑毀了心境,就可以去官府登記,約定時日上台講學。

    自邑下論道開始以來,不懼生死者多不可數,為了宣揚自己的思想甚至命都不要的讀書人也有不少。

    正是如此,才讓大商悟道者越來越多,讀書已經不再是因為崇拜帝辛,不再是因為子受的呐喊和號召,而是脫離了其興起的原因,形成了獨有的講學風氣。

    這個風氣還曾被子受題字讚許,張貼在每一個邑下學宮的講台之上。

    題字內容正是邑下學宮,百家爭鳴。

    現在,正在冀州邑下學宮講學的讀書人,便是一個學問標新立異之人。

    姓釋名迦,貴霜王族釋迦族的族人。

    當年大商招攬天下移民,他正是其中之一。

    他講的道理,名為三乘。

    此法並非是大商的學問,而是貴霜的學問。

    當初西方仙神下人間散道入人間,帶入貴霜的不僅僅有旁門左道,還有西方教的教義三乘。

    他來大商之後,因為與人論道用了三乘中的學問,被一位夫子看中,收入門下成了弟子。

    這位夫子收了他之後,不僅沒有教他自己的學問,而是讓他去四處宣揚自己的學問。

    所為三乘,正是大乘、中乘、小乘。

    小乘之法,是指耳聞目見之理。

    中乘之法,指自行悟解的道理,參悟的玄妙。

    大乘之法,則是萬法通達,一切不染不執,遠離一切法相,無一法可得,無論什麽道理在大乘之中,都能來去無礙、自在,都可以用大乘之法去講述。

    不過,這並非他標新立異之處。

    畢竟,這種論調,在百家爭鳴之中,多不可數。

    此人論調新奇在於,他教人悟道之前,先教人受苦。

    他每次都會選天氣最惡劣之日,不是烈日高懸,就是狂風暴雨,而他踏上講台,都會在樓梯上撒上釘子,身上扛著火盆。

    而他曆盡千辛萬苦登上講台之後,一切還沒結束。

    他會三日不喝,七日不食,受盡苦難之後,再開始為台下學子講學。

    開口第一句便是,人間是煉獄,熔爐,苦海,充滿了無盡的苦難,隻有度過苦海,才能到達彼岸。

    今日,是此人第四次講學。

    這一次,他依舊按照往日的習慣,登上了邑下學宮的講台,餓了七天之後,睜開雙眼,看著台下依舊坐滿的聽講人,臉上露出悲憫和欣慰。

    他開口說道“諸位知音諍友,能再次看到諸位容顏,釋迦著實欣慰。沒想到,時隔多日,坐下容顏竟然隻有兩成換了新人。”

    “可歎可歎,還有八成之人,願意再來與我一起探討三乘。”

    台下。

    三千讀書人才有資格做的蒲團,已經坐滿。

    蒲團之外,足以容納數萬人的邑下學場,也已站滿了冀州的人族。

    這些人,基本都是鄉學的學子。

    他們剛剛出師,甚至剛剛入學,這種百家爭鳴的場麵對他們而言,吸引力比坊間的小娘子還要大。

    畢竟,好男兒誌在悟道,此乃天地至理。

    釋迦坐在三丈講台之上,聲音似有某種力量,哪怕隔著數百丈也清晰可聞,即便身在講台之下,也不覺得聲音震耳。

    無論在何處,聽到得聲音竟是一樣。

    “這位釋夫子,當真七日未曾吃食?”

    “是的,我親眼所見。這一次,他連水都沒喝。”

    “七日不吃不喝,聲音竟然還是如此鏗鏘有力,不愧是悟道者。”

    “他不是悟道者,隻是一位讀書人罷了。”

    “這怎麽可能?隻是普通的讀書人,竟能七日不食人間煙火,卻依然肢體宛然,聲氣朗暢……”

    “不錯,按照他的說法,他能控製自己的肉身,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

    聽學之人議論紛紛,他們對這種標新立異者最為好奇,尤其是標新立異還能好好活著連講四次的讀書人,十分的少見。

    釋迦雙手合十對台下施禮之後便開始講學,種種奇聞異事,從他口中緩緩講出,每一件事講完之後,都帶著某種思索和道理。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在宣揚苦難。

    半日之後。

    講學結束。

    這是邑下論道的規矩。

    無論讀書人講的道理怎麽樣,既然上去了,既然有話說,就要給他半日的時間。

    半日之後,無論有沒有講完,都會開始進入論道的階段。

    釋迦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對著聽講人道了聲謝,便閉目不言。

    他知道,按照前幾次的講學經驗,接下來等待他的是狂風暴雨一般的質問。

    邑下論道,最初風頭的很多時候並不是講學人,而是台下發出質問之聲的聽講人。

    或者說,是論道者。

    很多默默無名的讀書人,便是靠著和有名之士論道一夜成名。

    如果能辯倒名士,你自然成了名士。

    如果不能辯倒,也能讓他們名聲大漲。

    所以……台下的人並不一定是他的擁護者,而是論道者。

    果然,論道開始之後,頓時有一位又一位聽講之人,手持書卷,舉手示意,站起身來,侃侃而談。

    “釋夫子,若是斷了,不食人間煙火,那人還是人嗎?這……不就是被陛下趕出人間的仙嗎?”

    “釋夫子,積德行善,來生可得福報,今生就該受苦嗎?”

    “釋夫子,陛下南巡傳道,刻下了名震天下的悟道石碑,不知你說的大乘之道是什麽道?”

    “釋夫子,你說人生如苦海,但弟子並不覺得苦,反而覺的人生充滿了喜樂歡笑,親情友情……”

    “釋夫子,你很苦嗎?你很苦,吾給你講個笑話如何?若能博你一笑,是否算你救你出了苦海?按照夫子的說法,我是不是便成了佛?”

    “釋夫子,我大商並沒有釋姓,聽說你是貴霜人士,你講的道理是不是貴霜國輸給大商的原因?”

    釋迦坐在講台之上,麵帶微笑,眼神雖然依舊平和,心中卻早已掀起了怒火。

    這些愚昧的人,沒有人關心三乘的玄妙,卻都在巧言善辯,甚至言語攻擊,當真是下乘之人。

    如果不是為了來世,他斷然不會在這種汙穢的塵世之間逗留哪怕一刻鍾。

    汙穢的塵世,需要用三乘渡化幹淨。

    他此時還未開始回應這些論道者,隻是在閉目養神,卻突然睜開雙眼,抬起目光,看向了西方,眼神之中露出某種憧憬和向往。

    這一刻。

    他眼中看到虛空之中顯化出一尊金光燦燦的佛門金身!

    這尊佛門金身不是他人,正是藥師如來。

    三乘中便有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所以釋迦立刻認出來這一道佛門金身的身份。

    東方琉璃世界之主,要是藥師琉璃光如來。

    他此憧憬的目光望去,正要起身行禮,藥師如來的聲音卻在他的耳中響起。

    “釋迦,不必多禮,不必吃驚,莫要起身,這天地間隻有你看的見本尊。”

    “佛隻在有緣人的心中。”

    釋迦聞言,不由一愣,在心中問道“敢問老師,何為佛?”

    藥師如來點了點頭,道

    “今日,佛門初立,爾等不知佛不為過。”

    “佛者,覺也,佛福慧兩足尊,佛就是福德和智慧修行圓滿者。一切眾生度過苦海,曆經劫難修行都可能會成佛。”

    釋迦聞言,不又說道“莫非,佛就是三乘之中的浮屠?傳聞之中,自覺、覺他、覺行圓滿三者,得到了大智慧,將三界諸相均看透的大聖者?”

    藥師如來欣慰不已,隨即開口說道“難怪聖人如此看重你。”

    釋迦心中欣喜,道“不知老師此來,所為何事?”

    藥師如來拈花一笑,身前佛光普照,道“聖人與人王對弈,要在東土找一位信佛者,去西土拜佛求經。”

    “不知,你可願前往?”

    釋迦毫不猶豫道“弟子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