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兩人重新回到了那扇玻璃前。

    陶林一步停下，麵對著那麵玻璃，打量著玻璃裏所有倒影出來的畫麵。

    他旁若無人，心裏獨有一個目標，人行道上嘈雜的人聲無法擾亂他的心緒。

    【不是大樓……那還能是哪裏？那張照片上還有什麽能藏屍的地方是被我忽略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著，所有的神經在此刻完全調動。

    餘子江沒有打擾看起來發愣的陶林，他雙手叉腰獨自站在馬路邊上，遠望著玻璃窗正對的所有景象。

    道路上車水馬龍，大樓矗立在陽光之下，紅綠燈間隔交替，行人聚了又散……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把屍體藏在大樓裏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而且劉映月失蹤到現在已經有近三個星期之久，怎麽可能還不被寫字樓的保潔和安保人員發現。寫況且字樓裏的監控攝像頭這麽多，段瀟想要帶著屍體在裏頭隨意行走而不留下痕跡，實在是難以實現……】陶林扶著下巴思考。

    他想起警方發現郭雯屍體的地方，那是一片平時鮮少人去的藥用鬆柏林。段瀟選擇將第一具屍體藏在荒無人煙的隱蔽地方，按照【同一個罪犯在作案時會體現同樣的犯罪習慣】的規律來看，這第二具屍體，應該也會被藏在一個平時沒人會去的地方。

    【這裏可是一片鬧市區，所謂平常沒人去的地方到底是哪裏？那張照片上到底還遺漏什麽……】陶林的心砰砰砰地直跳。

    陶林的腦海裏此刻浮現出那張提示照片，他盯緊了麵前的玻璃窗，現實和記憶不斷交疊對此著。

    “等等？鬧市區裏不會有人去的地方……”陶林的目光不經意地下移，忽然心裏咯噔一下。

    一個恐怖、甚至稱得上荒誕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升騰而出。

    “餘隊。”陶林終於緩緩開口。

    “怎麽了？”聽到聲音，餘子江轉頭看了他一眼，隻見陶林眉頭緊鎖，用極度凝重的眼神看著那麵能倒影出街景的玻璃落地窗，垂落大腿兩側的拳頭也用力緊握著。

    他知道陶林不太對勁，【餘隊】這個正經稱呼，很少在陶林嘴邊出現。

    陶林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子，讓自己徹底麵對著餘子江。

    “你敢和我賭一次嗎？”陶林的聲音跟著頓了頓。

    餘子江詫異地看著陶林的臉，被他這極其嚴肅的模樣惹得不安感頓生。

    “開井蓋，讓人抽水查下水道。”陶林認真地說。

    “什麽？這不是開玩笑的陶林。”餘子江震驚地脫口而出。

    “我沒有開玩笑。”陶林提高了音量接過話。

    “警方已經在對麵的大樓裏地毯式搜索好幾圈了，根本沒有發現。”陶林說罷，緩緩往後退步，直到自己站在了人行道中央的井蓋上。

    “可那張照片裏的拍攝的，不僅僅有那棟大樓，還有這個人行道的井蓋——這才是極佳的藏屍之地。”他說。

    陶林板著一張冷臉，低頭看向腳底的井蓋。井蓋上兩個黑色的透孔，仿佛一雙凝望著人的深邃眼睛，水流的嗚咽聲從深處傳來，那又悶又惡臭熏天的地底，可能藏著無數令人作嘔的秘密。

    “就算劉映月的屍體是在這裏被丟進去的，下水道的水是流動的，這幾天r城還下過雨，她的屍體肯定被衝走了。”餘子江提起了一口氣，雙手環抱著走向了陶林。

    “是啊，r城下過幾場大雨，下水道的水應該會非常湍急，但為什麽r城警局從來沒有接到出水口出現屍體的報告？”陶林立刻回答了餘子江。

    “我懷疑這個屍體在半途被卡住了，所以才沒有衝到出水口去。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開井蓋抽水，順著地下一直找，才能找到那具失蹤的屍體。”他的眼神寫滿了擔憂，卻又無比堅定。

    陶林之所以堅定，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可開井蓋抽水是一項耗力耗材的大工程，也勢必會引起不小的轟動。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打開井蓋沒有發現屍體，勞民傷財不說，還會給警方、乃至整個城市的形象帶來非常惡劣的影響。

    這命令背後的責任，不是誰都敢擔當得起的。

    陶林和餘子江四目相對，他們表情嚴肅，沉默就這麽忽然降臨。

    餘子江眉頭緊鎖，似乎是在腦海裏反複權衡思考著什麽。

    “你實話告訴我，對於下水道拋屍你有多少把握。”終於，餘子江鄭重地開了口。

    “百分之八十。”陶林言簡意賅地回答。

    “如果我說我願意堅定地支持你的決定呢？”餘子江又問。

    “百分之九十。”陶林說。

    多出的百分之十，是餘子江的信任給他的信心。

    餘子江輕喘了一口氣，表情顯得有些失落。

    “很抱歉……我真的不敢說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警方隻要井蓋打開，我們就能找到劉映月。”陶林低了低頭，此刻，他比餘子江更加不好受。

    餘子江看著他，又重新斟酌了幾秒，最後陶林聽到他狠跺了一下腳。

    “沒事，就算你說你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我也會和你一起賭一把。”他篤定地說。

    “找到劉映月是我們的責任，無論這個過程多麽艱難，我都必須嚐試。”陶林重新抬頭，看到餘子江認真而又堅定地看著自己。

    “而且，我從來都堅定無比地相信你的腦袋。我覺得你肯定不會錯的。”餘子江說罷，拍了拍陶林的肩。

    然後他重新將對講機舉到自己的唇邊，微微轉過身去，遙望對麵街道那棟陽光下的寫字樓。

    “全體注意，認真完成此次搜索，如果還是沒有發現異常，就可以先回局裏去了。”他說。

    “收到餘隊。”很快對講機那頭傳來了回複。

    接著餘子江放好了對講機，對陶林抬了抬下巴:“我們現在就回局裏，和莫時秋匯報這個情況，讓他組織開一個緊急會議。你和我一起參加，我們一起去說服領導開井蓋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