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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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泥都沾在她的臉頰上了,你們清理完異物以後,能不能盡量把她的容顏還原回來。”陶林看著那具屍體,心裏覺得堵得慌。

    他很清楚章韻口中的【清理】是什麽意思,那些緊實得像是已經嵌進肉裏的水泥,必須要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劃下來,最糟糕的結果,是將水泥塊連皮帶肉切下。

    這曾是一個容顏姣好的年輕女人,她現在死了,人們不得不用刀子劃破她的臉皮,毀壞她的樣貌。

    這樣的結果讓人難以立馬接受。

    “我盡量。”章韻點了點頭。

    很快,法醫科的警員們將屍體移上擔架,趕回警局裏馬不停蹄完成工作。

    現勘將繼續對大廳進行地毯式搜索,看能不能找到刻意的生物痕跡樣本,最終鎖定勝局。

    段瀟的手段一向高明,她總是能把現場遺留下的痕跡抹去得非常幹淨。因為屍體被破壞嚴重,死者身上的有用信息也被盡可能地壓縮到了最小。

    事實上,她根本不害怕留下罪跡,隻需要把拚圖拆分得足夠微小足夠繁雜,就能讓解謎人摸不著頭腦。

    餘子江和陶林現在的境況非常難堪,他們明明知道段瀟就是凶手,卻因為證據不足,害怕她在案子審判階段反咬一口順利翻案,而不能立刻對她進行任何指控。

    就在這時,餘子江聽到門口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聞聲轉身,大邁幾步走到建築物門邊,隻看到一個警員拽著筆錄本匆匆忙忙地跑過來。

    “餘隊!我們剛剛一共走訪了這附近的十戶人家,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這地方晚上都沒有人來的,早上大家隻顧著種田種地,也沒注意到有什麽可疑的車痕。”警員深吸一口氣,無奈地匯報到。

    “段瀟在尋找埋屍地點的方麵還真是有建樹,她每次都能找到這種沒有監控、有沒人注意的關注盲區。真是下足了功夫……”餘子江一拍額頭,語氣裏都是鄙夷。

    “這棟違章建築平時都不會有人來,這麵牆的水泥有沒有換新,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陶林雙手環抱著附和他道。

    段瀟是個讓人頭疼的對手,她對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其實我有一個想不通的地方……”餘子江重新緩緩開口。

    “光憑段瀟一個女人,真的能把顧菲嵌進牆壁裏嗎?”他皺眉擔憂地看向那塊已經被完全破壞的牆壁,最後重重歎了一口氣。

    陶林轉身看了餘子江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頭去,陷入了沉思。

    “要想把一個人穩穩地固定在牆裏,光水泥就得運上一大袋。更何況……段瀟和顧菲其實體重相當,她要怎麽將受害者搬運到牆上。”餘子江又說了一句。

    陶林遲遲沒有說話,隻是眉頭緊鎖,發現牆中屍體的場景一遍一遍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水泥破碎、粉塵紛飛、警員們緊張地伸出手,將那副不成人樣的從牆壁裏拉了出來……

    “顧菲是以站姿嵌進牆壁裏的。”陶林終於開了口。

    “如果是坐姿,段瀟自己尚且可以做到。可是人死以後,身體沒有受力點,即使挨著牆壁,也是不可能站得住的。你想得沒錯,這個案子肯定是多人作案,一個固定住屍體,一個糊上水泥。”他迅速轉身,麵對著餘子江說。

    “這場連環殺人事件裏居然出現了第二個人,看來光抓住一個段瀟,還不夠……”餘子江咬牙說道。

    “顧繁森在二十二年前領養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陶林忽然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

    “如果顧繁森領養孩子的目的,是為了培養出聽從自己命令的殺手,那另外一個男孩,如今有可能和段瀟一樣,也成了冷血又痛苦的行屍走肉。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參與到了這個事件裏?”他向餘子江提出了自己大膽的想法。

    “不對啊……顧菲可是顧繁森的女兒,他們為什麽要聯手殺掉【雇主】的孩子呢?”餘子江搖了搖頭。

    “這其中的可能性有很多——有可能,段瀟和顧菲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那個幫凶選擇站在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好朋友身邊;也可能,他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對於顧繁森的違抗,顧菲隻是這些冷血動物交鋒的犧牲品。”陶林解釋道,他的聲音刻意放緩,總有種瘮人的感覺。

    這些雖然是戲劇性的猜測,但也有它的道理。

    “現在能給我們答案的,就隻有段瀟。”餘子江說。

    “可她始終不願意開口,也不可能把另一個幫凶供出來。”接著他歎了一口氣。

    這個罪犯的毅力實在是強大得驚人,即使日日被關押在壓迫力極強的警局,每隔幾個小時就會被提審一次,她依舊是麵不改色。

    段瀟真不愧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但也可想而知,顧繁森在她身上施加了多少暴虐。

    “她不願意開口,也許是因為我還有把她留給我的題目解完。”陶林意味深長地接過了話。

    夜幕快要降臨,餘子江安排了幾個得力的下屬做好收尾工作,便宣布了收隊。

    這一夜,法醫科的解剖室燈火通明。

    章韻連夜清理了屍體上的水泥,又認認真真地將顧菲的皮膚縫合回去。

    第二天早上九點,第一刑偵支隊辦公室,餘子江接到了警員打來的電話——

    “餘隊,受害者顧菲的親屬到了。法醫科讓你過去一趟。”警員對餘子江說。

    “明白了。”餘子江利落地回了一句,然後匆匆將通話掛斷了。

    餘子江很快坐上了下行電梯,直達法醫科的停屍房。

    陰冷的鐵門之前,站著一個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章韻穿著白大褂,站在男人身邊,似乎正一臉嚴肅地與男人交談著什麽。

    餘子江快步走上去,微微皺起眉頭,與那個此刻表情嚴肅的男人點頭致意了一下。

    “餘隊,你和他說吧。”章韻雙手環抱著,深喘一口氣,往旁邊後退幾步,給餘子江讓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