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傷口的秘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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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突然餘子江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正急衝過來,聲音的節奏劇烈至極。

    他來不及轉頭,便透過地板的影子,看到那個背後的身影,正朝前方餘子江的脖子揮動手臂。

    這個動作出現的猝不及防,餘子江條件反射地低頭躲閃,那隻手卻在靠近餘子江身體的地方瞬間急停下來。餘子江甚至能感到一陣扇起的涼風吹在了自己的耳廓上。

    他趕緊轉頭,一眼就看到陶林那張冰冷的臉。

    陶林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做完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動作以後,他重新放下了手,認真地看著麵前詫異的餘子江。

    “你幹嘛呢,把我嚇一跳。”餘子江無奈地深吸一口氣。

    “你躲開了。”陶林緩緩開口。

    “你突然襲擊我,我能不躲開嗎?”餘子江立刻接話。

    “的確如此,躲開攻擊是人的本能。”陶林接著說。

    餘子江捂了捂額頭,他實在是沒聽懂陶林的暗語。

    “所以呢?”餘子江問。

    陶林皺著眉頭,忽然變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餘子江很少見到陶林這麽猶豫的樣子。

    “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想到了什麽?”餘子江這句話本要脫口而出。

    “餘隊——會議室就差你了!”可走廊那頭傳來警員的聲音,一下把餘子江的話壓回了喉嚨裏。

    “好的,就來了!”餘子江歪頭喊了一聲,會議室門口的警員點點頭,又重新消失在了門口。

    “有什麽事兒開完會再說。”餘子江已經等不了陶林了,他拍了拍陶林的肩膀,重新邁出步伐往會議室走去。

    餘子江一邊加快腳步,一邊順手繼續往下翻閱文件,就在雷克的傷口圖片不經意掠過他視線的刹那,他心裏咯噔一聲,腳步跟著停了下來。

    他的手緊緊握著文件兩側,瞳孔緊緊盯著紙張上的圖片,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三條傷口……怎麽是平行的?”餘子江恍然開口彌漫了一句。

    【躲避攻擊是人的本能。】陶林剛剛的話猛地衝進了他的腦海裏。

    在眨眼的瞬間,餘子江回想起剛剛自己下意識低頭,躲過陶林手掌的瞬間。

    幾秒回閃的回憶過後,餘子江倒吸一口涼氣,猛回頭看向了身後駐足走廊的陶林。

    刹那之間,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餘子江讀懂了陶林眼睛裏所有的暗語。

    躲閃之間,傷口的走向應該是淩亂、甚至重複的。

    於軍很可能並沒有和雷克發生打鬥,就算真的發生了打鬥,也不會像餘子江先前認為的那樣激烈。

    餘子江完全愣住了,他如同雕塑站在原地,圖片文件就這麽靜靜攤開在手上。

    “餘隊?”會議室門口又出現了前來催促的警員。

    餘子江的手快要把文件的紙張拽得皺褶起來。他沒有轉頭回應警員,而是繼續直勾勾看著沉默的陶林,就好像他們靜止在了某個分裂的空間裏。

    說實話,餘子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什麽。

    陶林抿了抿嘴,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重新插在上衣口袋上,轉身沿著走廊緩緩走開了。

    或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陶林已經做出了某個選擇。

    餘子江還盯著他的背影看,知道陶林一個拐彎走進辦公室,走廊裏再次變得空無一人。

    “餘隊,您到底怎麽了?”會議室的警員還以為餘子江是在單純地發呆,忍不住上前走到了餘子江的身邊,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幫忙。

    “哦沒事。”餘子江終於緩過神來,他“啪”一聲合起文件,臉上的表情在這一刻重新恢複了正常。

    陶林做出了選擇,餘子江也是時候該做出決定了。

    最後餘子江輕吸了一口氣,他幹脆利落地轉身,帶著手上緊合上的文件,走向了會議室。

    “不好意思,剛剛在整理文件,讓各位久等了……”餘子江敲了敲門框,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似的,坐到了會議室預留的座位上。

    “聽說餘隊手下有人私自開槍擊斃了罪犯?”餘子江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在議論昨天發生的事兒。

    “如果他不自保,他就沒命了。”餘子江一邊坐下一邊說。

    “他沒有理由,在沒有上報的情況下開槍。”會議室裏又傳來了別的聲音。

    “我隊裏擊斃的罪犯都是紅標走私犯,倉庫裏發現了大量的違禁藥品,其中不少已經打包裝好,即將發往全國——這就是我屬下開槍的理由。”餘子江說著抬起眉頭,一雙犀利的眼睛,逼得所有原本議論紛紛的人閉上了嘴。

    “這是他的傷情報告,如果有人想近距離地看看我屬下鮮血淋漓的傷口,我可以給你遞過去。”他翻開最血腥的一頁,舉得和自己齊眉高。

    從遠處看,大家其實看不清資料上的傷口具體長什麽樣子,隻是看到圖片上一片鮮紅,血沿著皮膚往下淌。

    看著如此畫麵,會議室裏徹底沒人說話了。

    “對於警員的獎懲,我們會在行動結束後討論,下麵進行下一項內容的討論。”這時莫時秋發了話,將會議瞬間推進了下去。

    餘子江快速合上手中的傷情報告文件,輕輕放在了桌麵上,在沒人注意之時,輕輕舒了一口氣。

    這場會議中,再沒人提起過雷克開槍打死於軍的事情。

    回到當下,章韻合上了手上的資料,將這份文件重新塞回了角落裏。她心裏五味雜陳,最後雙手捂住了額頭,在辦公室裏獨自發呆。

    三月末,天氣逐漸轉暖,車道兩側的樹木長出嫩葉,枯黃的草坪翻出新綠。

    南歸的飛鳥停在白色的墓碑上,逝者的名字被細雨侵占。

    有人虔誠地低頭,用手掃去石台上的露水,把鮮花挨著石碑擺放上去。

    那雙掃去雨水的手是陶林的,他從餘子江的懷裏接過一捧康乃馨,放在師父的碑前。

    公安係統的烈士陵園裏,這墓碑上刻著一個人人敬仰的名字——易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