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灑橙汁的時候，他正在幹什麽？”陶林繼續問。

    “應該是要去換衣服，當時他整好把泳衣拿在手上。”馬殊回答。

    大概是在辦公室時，陶林的話有些嚇住他了，馬殊現在回答問題，簡直是細致入微。

    【泳衣……根據我剛剛在遊泳館內的分析，問題應該就出現在王鵬的泳衣上，低燃點化學藥品會不會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趁他不注意沾上去的？】陶林一下反應過來。

    “你灑了橙汁之後，正常人應該會立刻去清理身上的汙漬，這個時候他的泳衣被他放在哪裏了，你有印象嗎？”陶林開口問。

    “就放在這個凳子上，我當時也挺狼狽的，不僅得清理我自己的手，還得幫著他清理。原本手上所有東西，都順著往這張長椅上一放。”馬殊一五一十地回答。

    【泳衣沒有離開過王鵬的視線範圍，怎麽說沒人在這個時候碰過王鵬的泳衣，那他身上的化學製品不是這個時候抹上去的。】

    “後來你們的衝突是怎麽解決的？”陶林想罷又問。

    “還能怎麽解決，就是各退一步了。泳衣也不是平時要穿在身上的衣服，他去洗洗澡就好了，最後我也真誠道歉，還想著要賠他錢來著，但他也沒要……”馬殊聳了聳肩膀。

    “他最後沒要錢啊……那你是真不應該為了洗清自己，暗示別人無理取鬧了。”陶林皺了皺眉頭，心裏生了些鄙夷。

    把別人抹得越黑，就能顯得自己越白，這是人下意識會做的事兒，陶林雖不苟同，但也可以理解。

    “好，我明白了，你先在外頭等一會兒，現在還不能放你們離開。”陶林最後輕吸一口氣點點頭。

    然後他斜視身邊的雷克一眼:“我記得剛剛那位名叫王靜思的女士說，她是在走廊裏與王鵬有過接觸的，麻煩你順便帶她過來，我就在這裏等著。”

    “好的。”說罷雷克把手中寫滿字跡的筆錄本遞到了陶林手上，然後將馬殊帶出了更衣室。

    陶林接過筆錄本，先是大致看一眼上頭條理清晰的文字，然後將本子背到身後，開始仔細打量起麵前的長椅和置物櫃。

    王鵬的置物櫃上已經被警方貼了封條，裏頭所有東西都被警方用物證袋保存了起來。

    王鵬左邊一個櫃子就是馬殊的，當時他捧著橙汁走過王鵬身邊，應該是為了拿上東西換衣服去。

    過道中間有個長椅，這幾乎是所有體育場館更衣室的擺放構造，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常見。

    馬殊到底是看手機看得有多入迷，才會一不小心撞在凳子上。

    “就算馬殊低著頭看手機，他已經是這個遊泳館的常客了，按理說應該是輕車熟路，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對的地方去了啊？”陶林皺眉歪了歪頭。

    他本想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往下想去，忽然雷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掐掉了他獨自一人埋頭思考的時間。

    雷克這家夥的行動速度真是夠快。

    “陶老師，王靜思女士到了。”雷克看陶林還有些愣神，便提醒了一句。

    “我剛剛聽到你說，你在死者身上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一轉身便迅速重新進入審問狀態。

    “是，我真的聞到了。”還沒等陶林說完，王靜思就強先開口，她害怕警方不信任她說的話，還故意加重了語氣。

    “你能不能形容一下，這種奇怪的味道具體是什麽樣的？”陶林問。

    “不瞞你說，我覺得像是化學製品的刺激味道。”王靜思的話讓陶林一下子警覺起來。

    忙著做筆錄雷克也忽然一頓筆尖，麵露驚喜地抬起頭來，放光的眼睛裏滿是對王靜思下一句話的期待。

    “你能分辨出這大概是種什麽類型的化學製品嗎？”陶林趕緊追問道。

    沒準依靠王靜思靈敏的鼻子，陶林能比化驗科更快一步知道讓王鵬忽然自燃的致死物。

    可王靜思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它的味道很淡，所以我才想湊近他一些，確認自己的判斷。沒想到那家夥轉頭看到我，直接罵我是個神經病。”說罷她還皺了皺眉頭，這神情似乎是在嫌棄王鵬的粗魯。

    “你具體是在哪裏聞到這個味道的？”陶林接著問。

    “就在更衣室去往泳池的走廊裏。”王靜思說罷，下意識地邁出腿來，往更衣室盡頭的門口走去，帶陶林和雷克親眼看看那個地方。

    陶林沒有攔住王靜思，便跟在她的身後，最後停在了走廊中央。

    “他大概就是在這裏罵我神經病的。”王靜思轉過身，一臉無奈地對陶林說道。

    雷克唰唰唰記好筆錄，警覺地抬頭環視了一圈周圍。

    走廊右側就是澡堂入口，事發時間段肯定有些顧客在這洗澡。

    “這旁邊就是澡堂，裏頭沐浴露和洗頭水的味道那麽濃，你確定你沒有聞錯味道嗎？”他還是忍不住質疑了一次。

    “我都說了那麽多次了——我是個製香師！是個有二十年從業經曆的製香師！你可以永遠相信我的鼻子！”王靜思真覺得雷克這就是在看不起自己，聲音都跟著焦急起來。

    雷克伸手擺了擺，欲言又止示意王靜思不要激動，而陶林在旁邊一言不發。

    “其實吧，他之所以罵我神經病，也可能是因為我湊得離他太近了，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把每種氣味倒騰清楚，這種行為的確是有點古怪。”王靜思這時歎了一口氣。

    “剛剛和外頭那幾個人爭執的時候，我太想讓自己和凶殺案撇清關係了，情急之下就拉踩了受害者，實在是抱歉。”她這是在主動反思。

    王靜思對於死者的態度，顯然是比剛剛的馬殊更尊重。

    “你遇見他的時候，他身上穿的是什麽衣服？”陶林接著問道。

    “泳衣。”王靜思十分篤定。

    “你鼻子這麽靈，沒聞到他身上有橙汁的味道嗎？”陶林皺了皺眉頭。

    “這個沒聞到。”王靜思搖頭的動作也是極為篤定的。

    【奇怪了，馬殊把橙汁灑到了王鵬的身上，這麽說……】他緩緩轉頭，看到了走廊旁邊的洗澡堂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