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酒店雙屍:絕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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瀏覽完瀨戶朝香一生的罪案記錄,檀木圓唏噓萬分,這世間還有多少對這樣的苦命鴛鴦不得眷屬呢?
下午的時候,藤堂京打來電話,詢問檀木圓的狀態,隨後告知,由於聯係不到任何親屬,瀨戶朝香的屍體將被捐贈給長濱醫學院,製作成人體標本。
同時,東京警視廳的同事在瀨戶朝香的居所搜到一封信,應該是她來長濱市前寫下的遺書。
遺書已以傳真形式發送到治安署,藤堂京將它郵件給了檀木圓。
掛掉電話,檀木圓坐回書桌前,猶豫了片刻,才點開郵箱。
我最心愛的宮崎君:
展信佳。
請允許我再這樣叫你一次吧,盡管我深知自己已是個肮髒到泥濘裏的女人,遠配不上你對我的愛意,可我仍懷念曾與你一起的點點滴滴。
數年未見,不知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還好嗎?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貪戀錢勢,不該愛慕虛榮,不該自私自利。
可是,已經遲了,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得太遠,甚至無法回頭了,如今我一無所有,並且永遠失去了深愛之人。
我知道,你那時也在怨恨我,恨為我付出了那麽多,而我卻不懂得珍惜。
自私、蒙蔽了我的雙眼,讓我看不見你的愛意,那時候我所憧憬的,隻是一個堆滿金磚的、虛幻的夢。
為了那個夢,我一次次的出賣自己,陪那些連名字都記不全的男人尋歡作樂。
在東京的時候,每當我接到你的電話,對我體貼入微的關懷,我都深深的憎惡自己。
我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你得知心目中純潔的瀨戶朝香,竟是這樣一隻下賤卑鄙的破鞋,會是怎樣的震驚與失望。
有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說正在便利店打工,其實那時我正躺在某個富豪的床上。
你來東京的那天,用力甩了我一個耳光,我當時心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解脫,心中沉痛的負罪感仿佛能因此減輕幾分。
命運啊,總是愛和我們這些卑微到塵土裏的人開玩笑,將我們當作螻蟻一樣戲弄。
我被玩弄得滿身傷痕,甚至永遠喪失了成為一名母親的權利,我還有什麽資格來接受你的愛?
那時候我真的想一死了之,結束我這肮髒的一生。
可是啊,你為什麽那麽傻,為了我去複仇?我這樣的壞女人不值得你那樣做,你本應該是不染塵埃、幹幹淨淨一身白的宮崎君啊。
於是我決定放棄自殺,我要血債血償,讓他們為我們的愛情陪葬。
我自己的過錯由我自己來承擔,可他們的過錯也必須由他們來承擔!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我現在真的很向往以前你跟我描述的生活啊,我們一起在山裏買座莊園,滿山有數不盡的櫻花樹。
我們住在小小的莊園裏,你耕田我織布,我會把我們的小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然後乖乖的等你回來。
為你洗衣,為你做飯,為你捶背,我還要為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讓他在爸爸媽媽的嗬護下健康長大,遠離人世間的肮髒與煩惱,不要像媽媽這樣。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好向往這種生活啊!
有一個我所珍愛,也同樣愛惜我的人陪伴,還需要什麽錢勢呢,還有什麽能比這些更重要的呢?
宮崎君,對不起,我心愛的哥哥,是我毀了這樣美好的生活,我親手打碎了我們的愛情。
那個把最好吃的東西讓給我吃,那個願跟欺負我的人玩命廝打,那個全心全意嗬護我長大,那個愛我愛的如此單純執著的人,永遠離開了我
宮崎川,你等著我,我很快就會下去陪你了。
瀨戶朝香。絕筆。
景炎22年3月14日。
檀木圓將手機扣在桌麵上,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在寫下這封絕筆信時,瀨戶朝香就已做好了自殺的準備。
她從來沒想過活著回到東京。
腦海裏,再次浮現那張倒在血泊中的、死不瞑目的漂亮眼睛。
而現在,那雙眼睛似乎充滿了生氣,充滿了希望,充滿了解脫。
當瀨戶朝香向自己扣動扳機時,或許她此生的包袱與罪孽終於放下了吧,那是她人生最輕鬆的時刻。
她也終於可以下去見到自己的愛人了。
檀木圓雙手交叉握拳,伏桌撐著額頭,祈禱這對苦命的鴛鴦可以在另一個世界過得更好。
假如有另一個世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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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園大學城,北品川學生公寓警務室外。
寸頭青年艱難的找到一處停車位將斯巴魯停好,隨後提著一大袋熟食跟幾瓶清酒跑過去。
自從看完遺書,得知瀨戶朝香早有自殺打算後,那根卡在檀木圓喉頭的刺就消失了,他也徹底釋懷。
生死離別,各安天命。
想到自己已經許久沒來看望過木村老頭了,檀木圓有些慚愧,趁著假期還沒結束,趕緊開車過來了。
傍晚時分,校園零星點綴的路燈逐一亮起來,在腳下投射出昏黃的光圈。
伴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幾個賣煎餅果子的小販從地上站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捅捅行將熄滅的爐火,為即將到來的高峰期做著準備。
幾分鍾後,成百上千的學生們從教學樓湧出,他們大聲談笑著朝食堂或宿舍走去,不時有人追逐打鬧,偶爾還會傳來一陣陣善意的口哨聲。
有男生走著走著突然高高躍起,擺出個極為帥氣的投籃pse,女生們則微紅著臉從男生中間穿過,偶爾會回頭看一下投籃跳得最高的男孩子。
檀木圓拎著東西逆著人流走來,顯得格格不入。
他懷念這裏的青春氣息,腦海中還殘留對這裏每一寸草木的記憶還有那個青春時期朦朦朧朧的窈窕身姿。
檀木圓推開警務室的大門,張開懷抱高興道:“木村老頭我回來啦!”
從裏屋砸出來個蘋果,檀木圓反手握住,使勁啃了一口,笑道:“還是你會挑蘋果啊,是不是有啥訣竅,怎麽每次我買回去的蘋果都酸溜溜的?”
木村介一披著黑色警衛大衣慢悠悠出來,一段時日不見,歲月在他臉上的烙印更加深重,頭發似乎也較往日白了許多。
“唷,這位不是檀sir嗎,怎麽有空駕臨我這小地方了?”木村警官陰陽怪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