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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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這……」老池驚愕交加:「他居然把器官都藏家裏?」

    齊翌看了半天,摸出手機哢哢哢拍了十幾張照片,拿出最外側的罐子。

    這個圓罐裏泡著的是一對蠶豆樣的腎髒,看起來還很新鮮,整體呈現暗紅色,估計是近期才放進去的。

    周邊幾個罐子依次放著心、肺、肝、脾、胃腸等。

    齊翌看向最裏麵的幾個罐子,又取了一個出來。這罐子有些年頭了,玻璃壁外蒙了一層刮不幹淨的灰,裏邊的福爾馬林已經發黃,裝著的肝也已萎縮發白。

    推開另一扇櫃門,裏邊則擺放著一套套衣服,一台台手機、錢包等,看樣式,時間跨度也很大,從最新款的菠蘿14ro,到曾在時代中短暫的占據了一席之地的山寨機、電阻屏功能機,甚至還有帶著短粗天線的小靈通。

    齊翌翻了下錢包,找到冉英華的身份證:「確認無誤,時間也能對應得上,給羅尤勇打電話吧,可以放陳亦添回來了。但別把消息透露出去,我們打他個措手不及。」

    「好。」

    「把這些瓶瓶罐罐搬下去,我們在客廳裏等他。」

    「好。」

    半個鍾後。

    指紋鎖發出滴答一聲,厚實的防盜門被緩緩推開,滿臉疲容的陳亦添走進屋裏。

    陳亦添頭發花白,戴著眼鏡,身材有些發福,雖然年紀大了,但精神矍鑠,身上帶著股知識分子的精明,隻是眼神陰狠。

    齊翌盯著他的步態,發現他左右腳姿態有些不大平衡,右腳膝蓋似乎有傷,重心更多留在左腳,而且左腳掌習慣全掌落地,右腳重心則更多落在後跟。

    齊翌確定,他不僅是凶手,還是兩個拋屍人之一。

    而剛走兩步的陳亦添見到傭人們都集中在客廳,不由愣了一下,很快發現了齊翌等五個生麵孔。

    「你們是?」他微微眯眼,視線落在玻璃茶幾上,上邊似乎放滿了各種東西,還蓋了層床單,搞得神神秘秘的。傭人們時不時的瞟一眼床單,又看看他,臉色很不自然,看起來有些驚恐。

    齊翌起身,抓起床單一角掀開,露出下邊的瓶瓶罐罐。

    陳亦添臉色驟變,下意識地轉身就想跑,老池一步越過茶幾,躥到他身後,抓著他的肩膀扭身用力往下一壓,輕輕鬆鬆便將他擒拿下了,手下用力逼的他半跪在地上,右手被反剪於身後,疼得臉色煞白,冷汗直流。

    「嘶……!幹什麽?你們是什麽人!撒手!」

    齊翌斜睨著他,冷聲說:「山江公安南屵分局刑偵支隊,齊翌。陳亦添,你涉嫌一樁連環殺人案,經盤查已事實清晰,證據充分,現正式對你提出拘留並押解回山江市南屵區,你有什麽異議?」

    看著茶幾上那些瓶瓶罐罐,陳亦添臉色灰敗,缺仍然嘴硬:「你們這是非法入室!你們……」

    齊翌手機屏幕對著他:「盤查文書。」

    「……」

    他不再抵抗,軟軟的坐在地上。

    老池將他銬上,摸出他身上的手機鑰匙等隨身物品,抓起他胳膊把他提到沙發上坐下。

    擺擺手,示意另外三名刑警將傭人們帶離,齊翌看向陳亦添:「抽煙不?」

    「不。」他搖頭,迎著目光回視齊翌:「你怎麽發現我的?」

    「我查到冉英華曾在天佑醫院體檢,又從四個醫生口中了解到了你的事。」

    陳亦添搖頭:「那也不足以懷疑我,就算你再怎麽謹慎,憑此就想到我家搜查,你領導也不可能給你批盤查文書。」

    「確實,但你挺倒黴,被我查到了老街邊上的那間小破屋。」齊翌說:「我懷疑出現了連環殺手,跨度

    長達十年以上,於是翻閱了二十年內的未破懸案,發現十六年前有樁案子與冉英華的死近乎一模一樣。」

    陳亦添瞳孔微擴。

    盯著他的反應,齊翌繼續說:「十六年,一頭一尾兩具屍體的處理方式近乎一致,而中間的屍體則藏匿的非常完美,我猜這個數字這個時間對凶手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恰好,我從劉醫生他們口中了解到,你女兒十六年前離世,當時十六歲,死於肝腎綜合征的並發症,她血型也和冉英華一致,並且配型也吻合,所以我斷定你就是凶手。」

    「厲害。」陳亦添喟然長歎:「被你抓到,我輸得不冤。居然被你發現了第一現場,我運氣確實到頭了。」

    齊翌:「輕軌站即將建成,那兒人流量必將激增,暴露是遲早的事。」

    「到時候我把那兒衝洗一遍,以後換個地方就是了。何況有一幫攻擊性挺強的野狗守在那兒,一般人也靠近不了。就算趕走了野狗,過了血液檢測dn的窗口期,你們也查不到死的是誰,無頭案依然破不了。」

    「現場還有骨碴……但確實,骨碴中的dn沒有一份被我們記錄在案,你說的或許對吧。」齊翌無意跟他爭執,換了話題:「殺冉英華前不久,你還害了個人?」

    現場的血液,除了冉英華外,還檢測出了另一人的dn。而血液離體後,細胞很快就會自溶變質,再難提取到基因片段,因此可以確定,此前不久還有一人死亡,至今不超過十天。

    「嗯,就在一周前,一個女人。」陳亦添沒有隱瞞的意思,相反,他頗有些自得的炫耀著自己作案的過程:「我今年九月才發現她,原本她是我的下一個目標,明年再動手。但我忽然得知她即將出國,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沒辦法,我隻能提前動手。」

    齊翌質問:「既然你已經殺了人,為什麽還要害冉英華?你們這樣的連環殺手,作案間隔往往相對固定,不會短時間內連續作案,增加自己暴露的風險才對。」

    「沒錯,但我早就答應了女兒,要送冉英華下去見她。」陳亦添抬起頭,看向牆壁上掛著的女孩遺照:「十六年前我食言了一次,沒能救回她,不想再食言了。」

    「把遺體丟在樹林裏,也是種儀式?」

    「對。」

    「包括陳亦添在內,那些受害人都是你找到,並引導他們去天佑醫院做體檢的吧?」

    「嗯。」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rh陰性型血的?」

    「我在西南這片的醫療係統裏還算有點人脈,血型也不算太過敏感的信息,想打聽到不難。」

    「為什麽要殺人?就因為你女兒沒能被及時救回來,你就仇視所有配型與她吻合的無辜人?」

    陳亦添的表情扭曲起來:「這理由難道還不夠嗎?要不是他們出爾反爾,我女兒怎麽會死,我老婆怎麽會自殺?

    「哼,血型具有遺傳性,他們中至少有一人是rh陰性型血,這種血型本就千中無一,再要和我女兒器官適配,概率更低,百萬人裏也不見得出一個,我一兩年殺一次,早晚有一天能殺中,為我女兒報仇!」

    「het!」老池忍不住了,唾棄道:「喪心病狂的劊子手!既然你都能查到這些熊貓血的人頭上,為什麽不多查兩步,看看他們是不是有家屬腦死亡,而要選擇大開殺戒濫殺無辜?」

    「濫殺無辜?」陳亦添笑了:「你覺得冉英華他們是無辜的,換句話說,你也認為那幫出爾反爾的混球罪有應得,是嗎?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事是有意義的,我確實是在報仇,就連你這樣的刑警也能理解我。」

    老池沒想到自己的意思能被曲解成這樣。

    他不欲做無謂的爭辯,又質問道:「

    既然你說自己在西南醫療係統裏挺有人脈,幹嘛不直接打聽當初那家人的信息?」

    「試過,沒用。」陳亦添搖頭:「打聽熊貓血,還有人會自動理解為我在追思女兒,填補遺憾,左右也不是特別敏感的信息,說也就說了。但那家人不同,誰都知道我對那家人有很大的怨念,知情的幾人都堅決不肯說。我試過塞錢,沒用,華西醫院不是那麽容易被打通的。」

    齊翌拉住斜了老池一眼,示意他別多嘴,爾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和你一塊拋屍的人,是誰?」

    一直表現得很配合的陳亦添,此時卻沉默了,像是不願意出賣自己的同夥。

    「看你反應,那同夥跟你還算關係匪淺。」齊翌成竹在胸:「沒判斷錯的話,他坐過牢,不久前才出獄,身高在一米六六到一米六九左右,比你胖,體重差不多在六十六到六十九公斤上下。這麽多特征,又有你這個錨點,你覺得我們要花多長時間鎖定他?」

    陳亦添還是沉默。

    「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自首吧。現場我勘察過,隻有一人作案,隻你一人殺人,他頂多隻參與了拋屍,罪不算太重,自首的話,還能爭取到從寬處理。」

    又是一陣沉默,陳亦添妥協了:「給我手機。」

    齊翌看了老池一眼,老池悶悶地把剛摸到的手機翻出來,走到他旁邊冷冷的說:「報號碼。」

    「記不得,你在通訊錄裏找,叫陳俊豪的就是。」

    齊翌忽然開口:「別忘了,還有接應你們的司機。」

    「……」又是一陣掙紮,陳亦添終於認了命:「陳俊毅。」

    當晚,陳俊毅、陳俊豪兩兄弟雙雙自首。

    他們是一對雙胞胎,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心髒瓣膜缺失,出生不久,父母就把他們丟在醫院跑了,是陳亦添收留了他們,在身邊帶大,並親自作了數次手術,勉強治愈了他們的疾病,並視若己出。

    作為醫生,陳亦添不乏溫情,無償救助幫扶過的人不計其數,真如行走人間懸壺濟世的白衣天使,可女兒媳婦的先後離世,徹底擊碎了他的人性,從此以後,他人生的信條隻剩下了複仇和報複。

    這對兄弟無條件支持他,並提供了協助。在他們眼裏,陳亦添不僅是救命恩人,更是實質上的父親,對他,兄弟倆有著近乎病態的敬重。

    八年前就因醫鬧者推了陳亦添一把,陳俊毅便將對方打到重傷,被判了十二年,期間多次減刑,上個月才得以刑滿釋放,然後繼續義無反顧的協助陳亦添拋屍。

    山江市,南屵區,刑偵支隊。

    齊翌開門下車,朝著快步走來的王支隊敬了個禮:「幸不辱命,嫌疑人抓回來了。」

    王支隊回禮,用力點頭:「好……好!小齊,你果然從不讓人失望,你的表現我會如實上報,給你再記一功。」

    齊翌環視眾人一眼:「請客吃飯吧。」

    「行。」王支隊重重拍他肩膀:「這兩天大家辛苦點,盡快把案子收好尾,周五下班去農家樂辦慶功宴,順便帶大家周末玩玩。」

    齊翌笑笑不說話,揮手讓羅尤勇把人帶進去。

    案子雖然破了,但後續的工作仍很多,筆錄需要完善,現場需要指認,屍體也要試著挖掘,證據需要固定,受害人家屬也要通知,並將對應的失蹤案銷案,未到宣告死亡時限的失蹤人,狀態也要由失蹤改成死亡。

    林林總總,事情又多又雜。

    第二天,齊翌拉著陳亦添,開車來到與巴區交界的荒山上。

    看著一望無際的荒山野林,老池頭皮發麻:「你真不確定屍體的具置?」

    陳亦添搖頭:「真的不確定,

    因為沒必要記,我要做的隻是把坑挖深些,免得被野獸刨出來,或者因為山體滑坡暴露。總之,隻知道十多具屍體都在這幾座山上……哦對了,有一具屍體比較確定,我埋進了一座墳裏,應該是附近哪個村民家的。」

    「把屍體埋進墳裏……你t真夠缺德!」老池罵罵咧咧:「為什麽選擇拋屍山林,沉江不是更方便?」

    「枯水期淺水江灘會暴露,丟江心航道又需要船,目標比較大容易暴露,其實還是拋在山林裏更加保險。」

    陳亦添是個極端小心謹慎的人,也正因如此,犯案十六年,殺害一十三人,他始終未暴露。

    齊翌盯著大山看了幾眼,深吸口氣:「進山吧,挖出屍骨還家屬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