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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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鬼!

    齊翌的大心髒,此時此刻都停了瞬間,額頭嚇出一層細密的白毛汗,頭腦一片空白。

    怪物嘴角裂到了耳根,好像在笑,笑的麵目猙獰,有血從他嘴裏溢出,劃過麵頰、眼睛、額頭,融入進蓬亂油膩的頭發裏。

    砰!

    又是一聲輕響,是王支隊察覺情況有異,踢開衣櫃門跳了出來,看到那鬼東西也被嚇的一哆嗦,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薑曉渝瞧見它,脖子頓時一縮,尖叫出聲。

    怪物原地蹦躂兩下,身子轉過去,嘴裏散出沙啞可怖的聲音:「嘿嘿……玩……一起玩……捉迷藏……」

    「滾你媽賣批!」王支隊抬槍:「別格老子裝神弄鬼!警告你第一次!立刻投降,否則開槍!」

    「槍?槍?好的呀,你打我,我打你,手牽手,掉進天空,環遊地球……」

    怪物直樂嗬,原地蹦蹦跳跳,緩過神的齊翌才發現,怪物不是以頭搶地,有兩隻粗短的手在地上撐著。

    說是手也不太對,手上根本沒有指頭,就兩團肉球,是手臂被斬斷後愈合出來的疙瘩,可能由於長時間撐著地,疙瘩根部擴大散開,像吸盤似地。

    「!」王支隊罵罵咧咧:「別動!警告你第二次,乖乖投降!」

    齊翌從床底滾出來,這才看清怪物的全貌。

    他不是怪物,是個倒立著的人,穿的破破爛爛,渾身滿是血汙,發散著股強烈的血腥味……

    說是頭下腳上,但其實不太準確,他沒有腳,雙腿都被截斷,腰好似都短了一截,倒立在那不到一米高,隻有八十來公分的樣子。

    與此同時,特警們衝到了門口。看見怪人的模樣也都被嚇一跳,但他們素質極高,仍沒發出聲響,第一時間散開堵住怪物退路,端起槍遙遙指著他。

    「犯規了,犯規了,太多人……重新來,快藏好!」

    齊翌眯起眼:「別開槍,抓活的!」

    特警頓時放下槍,有兩人壓下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撲了上去,怪人急躲,卻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被特警壓著,他低頭就朝壓製他的特警咬去,他滿嘴尖利的獠牙,咬上一口肯定要掉塊肉,所幸另一特警眼疾手快,把槍管伸進他嘴裏擋住。

    怪物被翻了個身,臉朝地趴在地上,雙手反剪身後,特警習慣性地摸出手銬,卻發現他根本沒手,倆肉球雖也比小臂粗大些,但太過柔軟不像手掌一樣能卡著銬子,戴上去毫無疑義,一下就會被掙脫。

    隻能用繩子綁,或者上約束衣。

    「他媽的,這到底是什麽怪物?是人是鬼?」特警不由得罵罵咧咧,心髒砰砰亂跳。

    王支隊也滿臉驚疑不定,側目看向齊翌。

    齊翌戴了手套蹲下身子,拍拍他臉:「是人,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就和金烏教的瞎眼老太柳書睿一樣……不,他比柳書睿更慘,下肢被截,雙手被砍,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

    「齊翌……嘿嘿,你是齊翌!抓到你啦,我抓到你啦!」怪人看見齊翌,頓時忘了掙紮,興奮無比的直噥噥。

    齊翌沒理他,抬手聞聞掌心,上邊沾染著怪人臉上的血汙:「是血,很新鮮,但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

    說著,他掏出手電往怪人嘴裏塞:「張嘴吃糖。」

    「啊。」怪人居然乖乖聽話了,任由他把手電塞進嘴裏,然後嗷嗚一聲用力咬住。

    「有點咯,不好吃。」他含糊其辭地說,但也不張嘴,尖利的牙齒像鋸子一樣鋸著手電,發出尖利難聽的吱吱聲。

    齊翌沒理他,手電晃動,觀察他口腔:「嘴裏也沒傷,那這些血……」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臉色微變

    :「把口罩戴上,我怕你們受不了。」

    幾人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薑曉渝強壓著恐懼,小心翼翼地抱腿蹲在齊翌身邊:「翌哥,他真的是人?」

    「嗯。」

    「被折磨成這樣,真慘……」

    齊翌搖頭沒說什麽,讓薑曉渝繞到後邊幫忙抓著手電,又讓特警把他微微抬起一點。

    倆特警便一左一右駕著怪人的胳膊把他提起來,齊翌從口袋裏摸出兩根棉簽,塞進被手電頂開的怪人嘴裏,用力壓了幾下舌根。

    怪人眼睛瞪滾圓,ye一聲哇哇直吐。

    一大灘帶著濃烈腥味和酸臭味的血液被他吐了出來,還夾帶著幾塊生肉……

    怪人發了狂,罵罵咧咧往下撲,似乎是想把吐出來的東西吃回去。

    眾人臉色驟變,這味道惡臭難當,即使戴著口罩,也覺得氣味直衝顱腦,胃部一陣翻滾。

    隻有齊翌和王支隊不為所動,見得多了,已經免疫。

    示意特警把罵罵咧咧的怪人押遠些,齊翌換了新的棉簽,在地上那團血汙裏攪動翻挑,把肉塊挑了出來。

    「看質地紋絡像生豬肉……他磨牙被拔了,隻留幾顆被磨尖的切牙,無法細細咀嚼,撕扯下來後硬吞下去,還喝了不少血。」

    王支隊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不是人肉人血?」

    「不像人肉,但血不好說,我沒帶人血試紙沒法鑒定,帶回去看看吧。」

    說著,齊翌走到怪人跟前蹲下:「你叫什麽名字?」

    「還我!還我!」怪人生氣的嚷嚷著:「吃!要吃!給我吃!」

    「你乖乖配合我,回頭我給你吃肉,比這好吃。」

    「比這好吃?」

    「嗯。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名字是什麽?」

    溝通起來很費力,好在齊翌有經驗:「我怎麽叫你?」

    「喂。」

    「嗯?」

    「他們……他們都這麽叫我。」

    「他們?他們是誰?」

    「就是……就是……」怪人絞盡腦汁,還是無果:「我也不知道,跟你們一樣,頭在上麵。」

    果然沒猜錯,這人也和柳書睿一樣,被歹徒圈養著。

    但齊翌暫時顧不上那麽多,他現在隻想找到宋瑞美:「在這棟樓裏,你見過其他人嗎?」

    怪人嘿嘿笑:「有,被我抓……抓住,吃……吃掉了。」

    齊翌臉色驟變:「吃掉了?」

    「吃掉了,好吃,還想。」

    齊翌眼底燃起了兩團火焰,一張俊臉漸漸扭曲,早已變得極其淺淡的疤痕,此刻竟又顯現出來,像條細細的蜈蚣,猙獰可怖。

    「齊翌!冷靜!」王支隊忙喝止住他,又抓著怪人的領子質問:「你見到的是男的女的?」

    「男?女?」

    「長頭發還是短頭發?」齊翌勉強耐著火氣,語氣森寒,指了指自己頭發,又指著薑曉渝。

    怪人回頭去看,嘿嘿笑了:「長頭發,黑色的,白色的……」

    「……!」齊翌呼吸粗重起來:「怎麽吃的!」

    「嗷嗚!」他做了個咬的動作。

    齊翌徹底崩潰:「媽賣批!去死!」、

    「齊翌!」王支隊奪下他的槍:「別衝動!他沒吃人!你自己也說了,吐出來的是豬肉!冷靜點!」

    說著,王支隊藏在身後的手連連揮動,示意特警趕緊把怪人帶下去。

    齊翌用力掙紮:「別走!你給我說清楚!你在哪見到的人,你……」

    「齊翌!」王支隊抓著他衣領用力晃兩下:「鬧夠沒有!他一個精神病,說的話你也當真?有時間在這裏發瘋,還不如再抓緊找兩遍!隻要你媽真的進了這棟樓,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給我們提供線索!」

    齊翌用力呼吸,眼裏的火光逐漸退卻。

    「冷靜下來了?」

    「對不起,我……」

    王支隊把槍還他:「別說這些,再去別的房間找找吧。」

    「嗯。」齊翌收回槍,緩緩往外走,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看的薑曉渝揪心不已:「翌哥,你別想太多,宋姨她吉人自有天相。退一萬步說,歹徒對付宋姨也是針對你,逼你妥協,不可能輕易加害的。」

    道理齊翌都懂,活著的宋瑞美比死掉的有價值多了,幹掉宋瑞美隻是單純泄憤報複,曼溫妙也好老千會也罷,都不會這麽不理智。

    薑曉渝見他不為所動,絞盡腦汁繼續安慰:「翌哥,你換一個角度想想,曼溫妙冒險針對被重重保護的宋姨,說明已經被逼到絕路了,我們再加把勁就能將這夥歹徒搗毀。頂了天他們在關鍵時候用宋姨做人質而已,這塊你熟,肯定能把宋姨安然無恙的救回來。」

    齊翌終於回話:「不是曼溫妙,是老千會。」

    「啊?」

    「丁勾和k都死了,被我們抓獲,曼溫妙手裏已經沒有冒牌貨了,是老千會動的手。」

    「為什麽?」薑曉渝想不通:「我們這一陣針對的明明是曼溫妙,老千會正該借機蟄伏另尋機會啊,怎麽會忽然出手對付宋姨?」

    「或許……他們已經沒耐心了。」

    「什麽意思?」

    「沒什麽。」齊翌搖頭,不再理會薑曉渝,低頭彎腰仔細搜尋。

    搜著搜著,他搜到了唐海潮案的現場,黃氏秋被咬的房間。

    朝著角落掃一眼,齊翌忽然僵住,渾身顫抖起來。

    角落裏,躺著幾枚碎片,在手電光照下反射著晶瑩的光,淡淡的翠綠色,看質地向翡翠。

    薑曉渝也看到了那些碎片,心裏咯噔一聲。

    齊翌顫抖著邁出腳步,緩緩走上前,蹲下身子,拍過照後一塊塊地把碎片撿起,放在腿上,很快拚接成了塊殘缺的鐲子,白綠相間,顏色不重,略有些棉,但仍非常好看,溫溫潤潤的。

    隻是鐲子染了血,看上去有些刺眼。

    薑曉渝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宋姨的鐲子嗎?」

    齊翌閉上眼睛,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是。快二十年了,這塊鐲子她從沒摘過。」

    薑曉渝心尖兒一顫。

    「有親戚問她,鐲子以後傳給兒媳婦不,她也搖頭,明知道隻是句玩笑,仍很鄭重的說要帶進墓裏,讓我把鐲子放她骨灰上麵,跟我爸合葬,之後又笑著說,鐲子是個假貨,哪裏能拿出手,到時候再買塊真的。」

    薑曉渝說不出話。

    齊翌睜開眼,撕下一小片衣擺,鄭重其事地把鐲子碎片放上去,又細細地將地上殘留的小碎片撿起,包好放進口袋:「曉渝,你路子野,認識搞玉器的嗎?我想找他們修複一下,做金鑲玉也行。」

    「不認識,我幫你問問。」

    「謝謝。」

    王支隊心微沉,擔心齊翌的狀態,轉移話題:「這屋裏也有新鮮足跡,他們來過這兒……嗯?齊翌,你仔細看看,這鞋印的花紋和之前的血足跡不太一樣。」

    齊翌終於回神,發現果然如此,足跡略有區別,這裏的花紋鞋跟及鞋尖外側較模糊,說明鞋底有一定程度的磨損,而血足跡花紋清晰邊界清楚,是嶄新的鞋底。

    薑曉渝反應也很快:「留下血足跡的,

    和進這個房間的,不是同一個人?」

    「應該不是。」齊翌覺得陰謀的味道愈發重了:「他們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王支隊:「從最開始就不對勁,他們明明可以偷偷摸進爛尾樓,卻刻意不避開值守的兄弟,像是故意把我們引過來,但除了這些足跡之外又沒留別的東西,陷阱也沒見到,他們到底有什麽用意?」

    薑曉渝忽然想到剛剛的怪人:「會不會和那個怪人有關係?」

    「或許。」齊翌說:「王支隊,我要訊問他。」

    王支隊拖延道:「先查完這裏再說吧。」

    「也好。」齊翌細細搜集了下血跡之類的證據,轉身離開,繼續搜查。

    四樓很快查了個遍,他們又上了五樓,在被砸掉的承重牆處又發現了一小灘血跡。

    薑曉渝擔心齊翌又胡思亂想,連忙說:「有人受傷了,但血不多,估計傷的不重。」

    齊翌沒回話,盯著承重牆的殘骸看半天,發現了幾小片皮屑。他眼睛湊上前,仔細觀察十幾秒,又晃晃手比對了一下:「擦傷,他們路過者的時候,有人胳膊擦到了上邊,估計被劃開了道口子。」

    「那還好那還好,應該隻是意外。」薑曉渝引導著齊翌往好的方麵想。

    齊翌不為所動,按著自己的節奏:「兩層樓到處都有他們留下的痕跡,看步態又是很輕鬆隨意的走動,並沒發生追逐,我媽也沒有明顯反抗,真把冒牌貨當成我了嗎?」

    王支隊沉吟著說:「我怎麽感覺他們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