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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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民窟,有人幫過許諾,但同時也有要求……齊翌心思一動,若有所思:“你對這個女人還剩多少印象?”許諾:“印象很深,曆曆在目。她年紀不大,但看起來很落魄,衣不蔽體,遍體鱗傷,那個房間也很狹窄髒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味道,我猜得出來,她恐怕是個被迫賣銀的可憐蟲。我當時都很懷疑,她那個樣子,自顧不暇,還怎麽幫我?”
“果然……”齊翌腦海裏有電光閃過,瞬間想到了那對被做成
“烤全羊”的受害母女。救了許諾的,會是她們嗎?如果是,她提出了什麽要求?
是不是救她們母女?知情人就在麵前,齊翌自然沒必要瞎猜,直接問:“要求呢?”
“殺人,”許諾閉上眼睛,忍不住輕輕歎息:“她看到我中了槍傷,以為我也是個大佬,跟人火並負傷,所以希望我逃出去後能幫她報仇……我不敢告訴她實情,怕她不幫我,所以同意了,但也反問她為什麽不讓我救她出來。”說到這裏,許諾略一頓,表情複雜莫名,過了半晌才接著說:“她回答我,她沒有活下去的了,隻希望能有人幫她複仇,出口惡氣。”齊翌沉默良久,將剛剛想到的可能撕碎,並在心中暗暗道了聲抱歉。
或許有點兒矯情,但齊翌確實感到絲絲愧疚,覺得自己不該讓吃了無數苦頭的冤魂又蒙上被冤枉的委屈。
“她怎麽幫你的?”
“讓我藏在床底的暗格裏,並告訴了我一跳逃出去的路徑。”許諾說:“那條路本來是她給自己準備的,但那晚過後,她忽然熄了那種心思,不想活了。”齊翌默然。
真的不想活了?或許未必,又或許隻是那一瞬間萌生死誌,但人的心思本就複雜多變,隨著時間推移又萌生起生的也很正常。
一心求死的人,也不乏死到臨頭忽然反悔的。那對母女正是因為逃跑險些成功,結果還是失敗被抓回去,才被虐殺後做成烤全羊。
現在看來,女子該是又因為某些原因重新激發了生欲,但這種重新激發出來的,恐怕已不太強烈了,無法支撐起足夠的韌性,因而功虧一簣被抓了回去。
若非如此,她們再頑強些,跑的再快一點,或許真有機會逃出生天。現在說什麽都沒意義了。
齊翌:“你最後履行承諾了嗎?”作為一個警察問這種問題無疑很奇怪,這不是明擺著問許諾有沒有殺人?
許諾回了他一個眼神,然後不出意料的說:“當然沒有。雖然,這些年來確實常常因此愧疚,是我食言了,但我不後悔,雖然對不起她,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假意答應,並且永遠不會履行承諾。”齊翌嗯一聲,也不意外。
“再之後呢?她自身難保,即使能助你解一時之圍,也不可能幫你逃出北貢。”許諾:“沒錯,她不行,但有一個人可以,也正是因為那個人,幫我的女人才能在那種環境下找到一條生路。但也就是這條生路,讓我碰到了她。
“沿著那條路走下去,我見到了她,我們倆都很詫異,我是意外居然會碰到她,她竟然沒死,而她意外的是,順著這條路找到她的不是那女人,而是我。”齊翌定定的看著許諾。
即使知道自己被出賣了,這女人還鋪墊這麽久,直到現在都還在有意無意地賣關子,沒說出對方的真實身份,說明在許諾心中,這個人分量太重,以至於讓她潛意識的不願提及,再三回避。
沒猜錯的話,這個人就是
“阿嫲”了。而這種潛意識的影響,其實很是薄弱,到了如今,她該吐出對方身份了。
果不其然,許諾對上了齊翌的視線,鄭重的說:“是大姐,宋書鈺,老千會前bo的正妻,她並沒死,而是化用了烏鴉齊的手段,找了個替死鬼脫身,接著就藏在幕後,經營北貢,試圖找到機會予以烏鴉齊重擊。”齊翌心中頓時升騰起萬千思緒,最後化作
“果然”二字。阿嫲就是宋書鈺,老千會曾經的
“老板娘”。齊翌早先就有過這個猜測,隻是得知她因病
“自然死亡”後才拋下這年頭,但如今聽到答案,仍然一點都不意外。許諾:“就是在她的幫助下,我逃出了北貢,之後一路輾轉落腳菲律賓,重新經營起父母生前的事業。這些年,我一直兢兢業業,跟她也沒什麽聯係,但沒想到她會忽然把我推出來當擋箭牌。
“我這個人其實很自私,所以我丟下了對那個女人的承諾,甚至我連她名字都不知道。我也很感激大姐曾經的救命之恩,但她既然想害我,我也隻好把她賣了。”這就是在撇清自己了,齊翌不相信許諾這些年跟宋書鈺沒有聯係,一直幹幹淨淨做生意,肯定幫她幹了不少事,但齊翌沒拿出證據,許諾當然不可能不打自招。
齊翌現在也無心追究這些,隻說:“講講宋書鈺,越詳細越好。”
“我對她了解其實不多,那個男人還在世時,她就很低調,跟我們這些‘姨太’沒什麽接觸,喊她一聲大姐,回我一句五妹,也就完了,點頭之交而已。
“而且,我對那個男人沒什麽感情,也沒指望他死後繼承多少家業,所以彼此同樣也沒太大矛盾,事實上,我們看的都很明白,他那樣的大佬去世後,家裏人有多少能善終的?尤其他沒有子嗣,基本都能預料到結局,所以都在有意無意謀退路,相互間自然沒那麽多勾心鬥角。
“不過……我確實也知道她一些經曆,倒是玄奇的很,讓人佩服。她是潮汕人,還算是個千金,很有做生意的頭腦,當年那個男人能起家,少不了她的幫襯。
“不過她在遇到那個男人之前,其實吃了不少苦頭,十年浩劫時,他爸媽想帶她出逃,被抓住了,最後隻把她藏好,她眼睜睜看著父母輩抓,然後拚了命的逃出去,靠著一夜小扁舟妄想漂洋過海,結果被艘遊輪救起,結果噩夢才剛剛開始。
“她被賣到了葡京,因為頗有姿色,被訓練成了‘美女荷官’,光潔溜溜地給人發牌,還要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客人過夜,但她沒放棄,練出一身賭術和察言觀色的本領,偷偷去別的地盤贏錢,也不敢贏太大,靠著積少成多,攢了點積蓄。
“她不敢直接給自己贖身,就勾搭上了個客人,把他迷的神魂顛倒,然後把錢給他,托他把自己從賭場‘買’下來,末了翻臉不認人,把那客人直接殺害,爾後直接撤出葡京落腳北貢,金錢開路下,稍稍吃了幾次苦頭後,發展起了一點小勢力,然後遇到了那個男人,與之結合,一步步發展出了老千會偌大的基業。
“或許,也正是因為有類似的際遇,她在那個女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所以才抬抬手幫忙吧?
“當然,別指望她這種人真的善心大發,類似際遇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她肯定也是看中了那女人的複仇之心,覺得她是個很好的苗子,可以培養成心腹。但在發現那女人把機會讓給我之後,她肯定就放棄了,她不會收容那種爛好人。”齊翌了然,所以那對母女最終逃跑失敗,除了韌性不夠外,缺少宋書鈺的幫助,也是重要一環。
不過話說回來,宋書鈺的經曆確實足夠玄奇,遭逢那種苦難還能崛起,甚至在烏鴉齊篡位後假死脫身,化身
“阿嫲”並勾搭上漂亮國醫藥巨鱷,簡直有幾分天命之子的味道了。老池和薑曉渝隻是聽許諾講個大概,都聽得震撼不已。
真要展開細說,足夠出本書。同時,動機也有了。複仇。她曾經遭逢的苦難,就是她複仇的動力。
那十年是她一切悲劇的源頭,所以她仇視這片大地,與漂亮國醫藥巨鱷勾搭,妄圖予以這片黃土重創。
烏鴉齊篡位,並試圖向她揮舞屠刀,所以她借刀殺人,利用齊翌除掉烏鴉齊。
至於那醫藥巨鱷……很顯然,早在烏鴉齊篡位之前,老千會和這條巨鱷就勾勾搭搭了,所以她才有機會與之搭上線,取得合作。
但在烏鴉齊篡位後,這家集團也沒放棄與老千會的合作。烏鴉齊,夥夫,阿嫲。
三頭下注。不,還不止這三頭,之前逮的研究人員明確說了,東亞、南亞、東南亞諸國都有他們的身影。
這家集團,野心勃勃,所圖不小,妄想重回殖民時代,破碎第三世界及發展中強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重新趴在這些苦難的人身上不斷吸血。
雖然現在他們也在吸血,但套上了層文明的外衣,雖細水長流可持續發展了,但仍不夠爽利,況且哪怕是他們也必須顧及同層次的競爭對手,甚至還得看更在他們之上的巨頭的臉色,想要跟進一步真正屹立巔峰,唯有打碎現有秩序,在混亂中一口氣攫取足夠的資源。
如此勢力,已是人類公敵,齊翌定要徹底撕開起虛偽麵紗,推動全世界共同誅滅他們。
但眼下的關鍵還是阿嫲。兜來兜去,又回到最原初的問題:“你知道宋書鈺在哪嗎?”許諾搖頭:“我說過,我這麽多年都跟她沒有聯係。”
“一點辦法都沒有?”許諾還是搖頭。
“她身邊有多少人?”
“不知道。”除卻剛剛講述的過往外,關於宋書鈺,許諾也是一問三不知。
這應該不是裝傻充愣了,以阿嫲的謹慎程度,類似許諾這樣的
“棄子”,不可能找到她的下落。但問題也在這裏……就這麽把許諾推出來,未免太過淺顯,齊翌不可能輕易上當,反倒許諾很可能因此把她的信息全都給賣了。
她根本起不到轉移視線的目的,反倒會暴露自身。揭開最神秘的那層麵紗之後,哪怕在沒有其他線索,阿嫲的難纏程度也要下降好幾個層級。
“除非……暴露‘宋書鈺’這個身份,本就是她的目的?”齊翌心底忽然浮現起這個念頭,旋即壓下,麵無表情的看向許諾:“感謝你的配合,今天就到這裏吧,如果後續你再想起什麽,隨時跟我聯係。”許諾:“會的。”
“對了,友情提醒一句,雖然你可能自己也有心理準備——多加小心,宋書鈺既然出賣了你,那她隨時可能對你下手。”許諾表情微變。
她當然有所預料,但被齊翌捅破,仍不免略略失態。生死危機麵前,沒幾個人能保持淡定,就是烏鴉齊那樣的梟雄,被關在羈留病房時也不免焦慮。
齊翌伸出手:“如果你扛不住,可以來找我們自首。”許諾:???自首?
就聽齊翌接著說:“相信我,對你而言看守所和監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尤其去年看守所出過投毒事件後,到現在都還草木皆兵,宋書鈺的觸手絕對伸不進去。”許諾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我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齊翌懶得再說,轉身就走:“上車吧,我送你回酒店。”……傍晚。
將許諾送回去後,齊翌在附近兜兜轉轉,終於找到家合適的賓館,能遙遙看到對麵酒店的情況。
沒辦法,許諾落腳的酒店級別太高,最便宜的標間都超出他們的報銷標準。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直接住那家酒店,不利於齊翌後續計劃展開。
薑曉渝一邊
“架設”自己的裝備,一邊問:“翌哥,既然你明知道阿嫲或許是故意暴露出宋書鈺這個身份,為什麽還要在這幹等著,等對方落子?這不陷入被動了嗎?”齊翌:“無所謂,被動也是動,現在這種情況,被牽著鼻子走一陣都行,能走就好,總好過像無頭蒼蠅亂碰亂撞。”老池不懂這些,但他懂齊翌:“這種態度……所以你又跟‘阿嫲’隔空達成默契了?打算圍繞許諾落子?”
“不是許諾,她隻是引子。”齊翌搖頭,正打算展開解釋,他手機忽然發出刺耳的鈴聲。
他話一頓,豎起一根手指,摸出手機看了眼號碼,接通:“喂?”
“齊警官!救救我!有人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