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我回來啦！”
    夜至深。
    應天府城東某處別院的書房，房門敞開，燭光隨風搖曳，想與星月爭輝。
    被月華覆蓋上一層金沙的夜空中，一道倩影踏劍而落。至地麵三丈左右，這個倩影便從劍上一躍而下。
    她身輕如燕，穩穩落地，體態優雅，俏臉上洋溢著一個燦爛的笑意，雙眸更是彎成了月牙兒。
    綺羅的出現，讓李諾心中懸著的石頭也是平穩而落。
    這丫頭，可算是安全歸來！
    “丫頭，此番東海之行，可有什麽收獲？”
    李諾踱步出書房，望著院中這道在月華輕撫下的玲瓏倩影，愉悅地笑了起來。
    “嘻嘻，收獲可大了呢！姑爺你瞧瞧這個！”
    綺羅三步並作兩步歡悅地跑上前，從懷中摸出一枚碧綠晶瑩、精美絕倫的青鱗，在李諾麵前炫耀起來。
    “靈彩兒還真將鱗片給你了呀？”
    李諾仔細一看，眸中閃過一絲訝異，正要伸手去接這枚靈片，哪知綺羅這丫頭急忙收了回去，生怕他會搶走鱗片似的。
    她眼珠子一轉，臉上笑意盎然：“嘻嘻，彩兒姐姐為人可大方了。她說了，這麽凝聚了她精血的鱗片就送給我了。對了，她還認我當妹妹了。”
    “靈彩兒絕對是給你吃了湯。”
    李諾忍俊不禁。
    “嘿嘿，湯沒有，不過十全海鮮倒是把我肚子都吃撐了。”
    綺羅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
    東海什麽最多？
    自然是堪比龍肝鳳膽的美味海鮮啊！
    什麽一百年份的鮮嫩蚌肉，三百年份蝦敖蟹膏，可是把她饞的啊……
    “難怪怎麽看你的下巴又胖了一圈，原來是禁不住美食的誘惑啊。”
    李諾打趣道。
    綺羅揚起脖子：“才沒有胖！我都煉化做靈氣了。”
    “好好好，說正事吧，那靈彩兒具體怎麽說？”
    李諾問道。
    “姑爺，這裏說話方便嗎？”
    綺羅倒也是個鬼靈精，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番。
    “這座別院是漕幫的產業，我也裏裏外外仔細查過一遍了，沒有什麽問題。整個應天府，也沒人能避開我的感知，潛伏進來。你大可放心說便是。”
    李諾自信道。
    除了那個連他都看不透的畫聖吳道子之外，整個江南，誰還能瞞過他的感知而靠近？
    而吳道子又是自己人，此時應該還在作畫。
    綺羅這才放心地將東海之行的結果道出：“姑爺，彩兒姐姐說了，和趙權有勾結的是迦人族。他們近日的行舉十分怪異，頻頻集結呢。”
    “迦人？”
    李諾眯了眯眼，神情凝重道，“這是東海的王族吧？實力可不小，趙權不過江南總督，竟能說得動迦人族？他憑什麽？”
    趙家的發家史，他也是查過，祖上又不是什麽闊族，說是暴發戶也不過分，完全是靠趙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才成了江南豪族。
    而迦人，那可是東海最頂級的掠食者！
    是東海的王！
    怎麽看得上一個小小的趙權？
    除非……
    李諾心中猜測，除非趙權“結識”迦人族中某個極其重要的人物。
    就像他“結識”了交人未來的女王靈彩兒一樣。
    綺羅點了點頭，回道：“嗯呢！彩兒姐姐說迦人族的勢力和地盤絲毫不遜於她的交人族呢！在整個東海，迦人族和交人族的關係明麵上看似和和睦睦，其實暗地裏一直在爭權奪勢。”
    “東海內部勢力傾軋不止，也就數千年前，有過一個一統東海的海皇，卻如流星一般，雖璀璨，但短暫。”
    李諾唏噓道。
    海皇掌權不過短短十年，而隨著海皇的隕落，東海萬族便又陷入了爭勢力、搶地盤的輪回之中。
    當然，一個四分五裂、內鬥不止的海族，對人類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彩兒姐姐可不隻是想做交人女王喲。”
    綺羅無比興奮道，“她說要在有生之年一統東海，成為真正的東海之皇！”
    “她親口和你說的？”
    李諾意味深長道。
    綺羅點點頭：“是呢，我才進入東海一天，她就找到了我，把我請入水晶宮……”
    李諾微微頷首。
    這個靈彩兒，是借綺羅之口，向他表明心跡呢。
    要做東海的女皇，若無人族的鼎力支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數千年前那位海皇，正是在道門頂尖強者的支持下，才一統了東海。
    隻不過那個海皇的野心太大了，大到和無法匹配他的實力。
    竟想反口吞並中原！
    最終，便落得淒慘的下場，不僅肉身被道門領袖一劍斬成六塊，連神魂都被斬散。
    “靈彩兒準備怎麽做？”
    李諾詢問道。
    “彩兒姐姐目前還隻是掌控了交人族的四分之一勢力，內部反對她的人也不少，她說隻能派出十萬不畏生死、敢於死戰的交人勇士……”
    綺羅見李諾似乎有所不悅，便急忙為靈彩兒辯解起來，“姑爺，你可別嫌少。彩兒姐姐也是盡力了呢。別看她管著好幾千萬海族子民，但真正忠誠於她，還能死戰不退的交人勇士也隻有二十萬。她能派出一半來支援咱們，已經是很盡心盡力了。甚至一個搞不好，她在東海那邊還有危險呢。”
    “你這丫頭，莫不是被她一片鱗片給收買了？怎麽盡為美言？”
    李諾哭笑不得，伸手彈了彈綺羅的腦門。
    這丫頭，胳膊肘竟往外拐啊！
    綺羅捂住額頭，吐了吐舌頭：“嘻嘻，我說的都是事實嘛。”
    “十萬交人戰士……想來應該也是夠用了。靈彩兒可有說如何和交人勇士取得聯係？”
    李諾問道。
    “姑爺，彩兒姐姐的神通可厲害了！她可以凝水聚霧，形成海市蜃樓。然後就查到了迦人族的蹤跡，有一支十萬左右的迦人軍隊潛入長江口……嗯，算算時間，它們該會在明日午時左右抵達玄武湖。”
    綺羅滿目興奮，繼續說道，“我們的交人戰士，自然也是偷偷跟在了他們後頭。至於如何聯係，當然就是用那枚鱗片了。嘻嘻，彩兒姐姐教我如何使用了，而且她還說了，這鱗片就永遠給我了。”
    “那你就厲害了啊！”
    李諾笑嗬嗬道。
    “那當然！隻要彩兒姐姐繼任海族女王之位，那我以後在東海也能橫著走了。”
    綺羅洋洋得意。
    這趟東海之行，她最滿意地就是認識了那麽一個交人姐姐。
    嗯。
    等小姐回來後，一定要將交人姐姐介紹給小姐。
    她倆一定會有很多共同的語言。
    李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靈彩兒給的這麽枚鱗片，作用可大了，相當於他們人族的虎符！
    當然，他也明白靈彩兒的意思。
    這是在表露她的心跡。
    她靈彩兒，哪怕成了交人族的女王，乃至東海女王，也絕對不會背叛他。
    這枚青鱗就是見證！
    以他的實力，自然是感知出鱗片裏還蘊含著靈彩兒的一縷神魂。
    他隻要出手將之強行毀去，那麽靈彩兒就不好受了。
    “明日中午嗎……”
    李諾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微微沉思道，“來的倒是好快。這樣，你聯係交人戰士，讓他們在長江的扼要之處按兵不動，隻待迦人族戰敗潰逃時，攔其後路，截殺！”
    綺羅疑惑道：“呀？難道姑爺你要一個人守玄武湖？這也太難了吧？”
    麵對十萬實力非同小可的迦人戰士，這如何守得住？
    玄武湖又不是什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下雄關。
    拿什麽來守？
    隻要有一部分的迦人戰士穿過玄武湖，就能直接威脅到應天府。
    “山人自有妙計。”
    李諾說道。
    他的妙計自然是依托在劍魔師父身上。
    當然，此計也是十分凶險，萬一劍魔沒能攔住，那麽應天府可就有難了。
    但回報也是最高的，基本上可以讓迦人族有來無回，全盤殲滅！
    而東海那邊，靈彩兒也會因此受益，甚至能攜此戰之威，平定交人內部的反對勢力。
    “姑爺好壞，怎麽又學出家人打啞謎了。”
    綺羅撇撇嘴，一臉的不樂意。
    有什麽話就不能直接說嗎？
    非要這麽拐彎抹角，讓人猜來猜去。
    她的小腦袋，隻裝了劍道和美食之，可不擅於思考問題呀。
    “好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懂。你現在就去通知交人戰士，然後就好好歇息一晚，養精蓄銳，明日還有大戰一場等著你。你這飛劍，可要養好了。”
    李諾親昵地刮了刮綺羅的鼻子。
    “真的嗎？姑爺我也能上戰場殺敵？”
    綺羅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好久好久沒有過一次暢快淋漓的戰鬥了。
    小姐說既然已經跟了姑爺，那就要安分過日子，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可把她憋壞了。
    “你不是一直喊著不過癮嘛，這一回，讓你真正見識一下戰場的殘酷。”
    李諾明白綺羅血脈了可是含有暴力因子。
    讓這丫頭繡花吟詩，那簡直就是酷刑，還不如釋放她的天性，免得給憋壞了。
    至於後果。
    有他兜底呢！
    自從綺羅那一晚偷偷進來要和他同塌而眠，他也算是想明白了。這麽可愛的丫頭，自然是要留著，怎麽可以把她嫁出去呢！
    咳咳。
    他也要入鄉隨俗嘛，上輩子的做人準則，可以稍微放寬一些……
    “哼！姑爺別小瞧我！我很厲害的，才不會怕。到時候定讓姑爺大開眼界，我手中的劍，見了血也是不會抖的！”
    綺羅挺起小胸脯，一臉的傲嬌。
    她跟小姐走南闖北，都剿滅過不知多少個山寨了。
    她，綺羅！雖為女子，看似較弱，但手中也是染過血的，可厲害了呢！
    “行行行，你最厲害了。現在趕緊下去歇息吧。”
    李諾笑嗬嗬道。
    ……
    翌日。
    天還未亮。
    一支五千人的城衛軍，身著戰甲，手持長槍，列隊走出了北城門。
    這行將士們的精神狀況有些不佳，腳下步伐淩亂，隊列也是歪歪扭扭，甚至嘴裏還時不時低幾句，以此來宣泄心中的不滿。
    李諾見了應天府這支唯一的城衛軍，也是忍不住暗暗搖頭。
    這是常規軍？
    比扛鐵鍬的農夫還不如。
    不管是前朝大周，還是本朝，應天府可都未受過戰火的燃燒。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早已侵蝕了這些士兵的戰鬥之心。
    這也是李諾不願意招募江南兵的原因。
    而唯一有一戰之力的水師，若是下了船，那一身本事也就去了一半，去了濕熱的南疆也是無用。而且現在也已經被趙權給調走了。
    “大人見諒，這些家夥平日裏都懶散慣了。”
    侍衛統領一臉尷尬。
    說起來，他和這些士兵的頭頭們也是經常喝酒。
    除了吹逼和欺負人之外，已經被腐蝕得連兵器都提不動了。
    若真遇到戰事，隻怕不是投降就是當逃兵。
    他們之中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過來鍍鍍金的。
    有了在軍隊底層的曆練，那以後調動起來可就容易多了。一旦外調，那最起碼就是一個校尉的官職，甚至還能當一個小縣城的守備乃至遊擊將軍！
    “無妨，等真正見識到戰火與血，他們就明白該怎麽做了。”
    李諾也沒生氣。
    他從來沒指望過這群廢物。
    兩個時辰後。
    軍隊終於抵達了玄武湖。
    這些戰士們立刻就東倒西歪，躺著喘氣，洋相盡露。
    這若是遇到敵襲，隻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兩刻鍾後。
    看著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李諾一聲令下，讓這萬人戰士分成三組，分別守住玄武湖的東南、正南、西南三個方向。
    他當然不指望這群軟腳蝦能夠守住迦人勇士的正麵衝鋒。
    這隻是為了麻痹那些心懷叵測之人罷了。
    這些日子裏，應天府也是收到了其他縣城的稟告，說附近長江水勢的漲落有些奇怪。
    李諾一直壓著，沒做批示。
    今日，正好把這支軍隊拉出來“曆練曆練”。
    果然。
    就有人上鉤了。
    趙府。
    趙默之急急跑入密室，一臉欣喜道：“前輩，李子安果然率領城衛軍去玄武湖那邊查看長江水勢了。”
    長江水勢或漲或落，玄武湖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所以玄武湖就是長江水勢的一盞指明燈。
    “他這一去，絕對是有去無回，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迦南咧嘴一笑。
    笑容猙獰。
    武安公？
    到底還是年輕啊，也不過如此。
    武道三品境又如何？
    武夫，在陸地上是厲害，擁有萬夫不當之勇。
    可在水中，那十成本事也就隻能發揮出五成，除非修煉了水係功訣。
    但一般武夫修煉的都是殺傷力更強的五行之金和火。
    水，太柔了，不適合大開大合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