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章節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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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光透過縫隙漏了進來,隱隱約約的,黎落使勁眨了眨眼,怎麽也找不到大佬的影子。

    也不能太怪她,實在是垃圾堆的體積過於龐大,大佬的眼睛掉在裏麵無異於大海撈針,她又不敢吭聲,生怕打擾了人家的睡眠。

    睡眠是很重要的,尤其對於男性,自己都睡不好,還怎麽有精力去睡別人。

    神鏡乖乖躺在她腳邊,過了一夜,原本一米高的鏡子縮小了一圈,變成巴掌大小,完全可以塞進化妝包了。

    鏡麵上沾著大佬的血,緩緩暈開一層淡白色柔光,一段小短片斷斷續續播放著。畫麵沒有聲音,如同專挑重點剪輯的短視頻,記錄著這滴血主人的過往。

    幾百年前,帝國誕生了一個嬰兒,百鳥朝鳳,被眾人稱為天選之子——北冥煜。

    這名字有點耳熟?

    嗯,想起來了,是這個世界的大反派。

    從在帝國學院讀書起,北冥煜就是眾人追捧的佼佼者,自小就顯現出了異於常人的天賦,帝國所有勇士都以他為目標,所有女子都想嫁他為妻。

    黎落眨了眨眼,長的也太帥了吧…

    畫麵一轉,尚未繼位的北冥煜駕駛著機甲攻退蟲族,屢立戰功,鮮花,掌聲,意氣風發。

    該反轉的時候還是會轉得人爹媽不認。

    某次凱旋時,帝國寶座上居然換了主人,病入膏肓的老皇帝一夜間病逝,死前的遺言竟是將皇位傳給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哥。

    軍隊中所有戰士心裏都不服,北冥煜內心不甘,卻也接受了這個事實,誓死效忠。

    然而大哥穩坐皇位後,日日擔心總有刁民想害朕,還是忍不住對弟弟痛下殺手。

    北冥煜不愧是戰神,他操控著他的機甲——“弑神”衝向了天空,以一種勢不可當的姿態以一敵萬。

    傻叉大哥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下限,竟以北冥煜的親生母親作為威脅,緊要關頭,分了心的北冥煜被火力炮轟出了首都星,同他的龐然大物一起消失在浩瀚的宇宙中。

    飛行器劃破了大氣層,墜落到了安格雷斯諾星球,形成了所謂的“神廟”。

    爆炸的機甲四分五裂,碎片貫穿了他的身體,四肢更是炸沒了,胸口的鑽石能源卻護住了他的心脈。

    黎落一陣唏噓,想不到大佬以前那麽風光,如今居然變成了美強慘。

    好吧,醜強慘。

    但沒有最慘,隻有更慘,當看到最後一個畫麵時,黎落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北冥煜被這個星球的居民們救了回去,悉心照料,卻是要取走他身上的稀有金屬和能源。

    最開始是假意奉承,賣慘討要,演變成了後來隔三差五過來竊取,最後那些人扯掉了遮羞布,明目張膽地往他身上插管子放血。

    一張張貪婪又惡心的麵孔看得黎落頭皮發麻,怪不得他後來成了全文最大的反派。

    也正因為大反派屢次發動戰爭,這個世界原本的男女主——真千金與目前的掌權者北冥拜遲,才能在戰場上並肩作戰,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完成故事的主線。

    “你在看什麽?”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黎落一跳。

    她猛地回過頭去,對上了北冥煜那雙冷漠陰鬱的眼。

    “沒…沒什麽。”大早上的,黎落一陣陣低血糖,有點慫。

    好丟人啊,這和偷看人家日記被抓個現行沒什麽區別了。大佬不會殺她滅口吧?

    黎落自顧自在那腦補,北冥煜並沒有察覺,他不喜與人共處一室這麽久,昨晚已經破了先例。

    “你走吧。”

    沙啞的聲音透著疲憊,完全不像剛睡過覺的人,甚至沒補上一句不要把這裏的事泄露給他人的威脅。

    他也不在乎。

    活著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沒有任何的期待和希望,自然就不會對別人的偽善心懷恨意。

    “呃,往哪走?”黎落一臉懵逼。

    四麵塌陷得密不透風,她能在不透氣的空間呆上一晚,沒缺氧昏過去,也沒被臭味熏死,已經是祖上積德了。

    聞言,北冥煜沉默地凝向虛空,漆黑如墨的眸子漸漸匯聚成了深藍色的漩渦,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外麵雷聲滾滾。

    哢嚓——

    一道閃電朝著他們的方向劈了過來,還誇張地轉了個彎兒,把大地活生生劈出了個豁口。

    指哪打哪,定位精準,大佬果然是大佬。

    隻是眼前這個洞口比狗洞也大不了多少,黎落有點無措,敏感地察覺大佬眼底劃過一絲嫌棄。那意思似乎是:你怎麽還不走?

    惡意解讀下:你不會胖的鑽不過去吧?

    “那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長命百歲,哦不…是萬壽無疆,將垃圾場越辦越紅火,我先撤了哈。”

    黎落咬了咬牙趴下,頭過去了,肩膀和腰也過去了,輪到屁股時卻卡在了半截。

    空氣凝固了一瞬。

    頭頂飛過三隻烏鴉,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什麽…您能不能搭把手,推我一下?”

    回答她的是劈啪作響的雷鳴閃電。

    黎落嚇得菊花一緊,呲溜一下竄了出去,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天空的烏雲漸漸散去,露出了大太陽,照得整個世界白花花的,像是光禿禿的後花園。

    “喂,你能不能不要扣我的邊邊?都掉漆啦!”神鏡的娃娃音拉回了黎落的注意。

    難得剛才手忙腳亂中,她還記得把這麽個刺頭攥在手裏帶了出來,沒有丟掉。

    “小鏡子,你不是能滿足我一個願望嗎?我好餓啊。”

    “蠢女人,你要叫我鏡神大大,還有,你怎麽能用你低俗的標準來衡量我,本鏡神是可以任意被人揣摩的嘛?!我是時空的裂縫,是神鏡,又不是那盞蠢神燈,不能憑空變幻出東西來!”

    神鏡輕哼一聲,像看白癡一樣瞪向黎落,聒噪又欠錘。

    變不出東西它還有理了?

    黎落順應民意咣咣錘了它幾下:“那不還是廢柴嘛。”

    她突然想起了翠花,應該是被傳送到了家中。

    那之前的小綠呢?

    小綠的願望是擁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還要嫁給王孫貴族,難不成小鏡子這麽好心,讓她得償所願了?

    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神鏡語帶譏諷道:“那穿綠裙子的女人既然許下了願望,我自然會幫她實現,但是呢,她也付出了代價。”

    “什麽代價?”

    “天機不可泄露,我怎麽可能告訴你這等凡人?”聲音又奶又凶。

    毫不懷疑,神鏡如果有張臉,那一定是洋洋得意瀟灑臭屁,恨不得用鼻孔看人了。

    “說了半天,你就是變不出來吃的,那我和你廢什麽話,白白浪費力氣。”

    頭暈眼花,肚子又一陣咕嚕嚕的叫,黎落麻木地向前走,臉垮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嘖嘖,你不要露出這種鄙視的眼神嘛,人類真是現實…”

    黎落停住了腳步。

    “雖然我不能憑空變出來,但如果是你本來就擁有的東西,我倒是可以幫你傳送過來,喂,你不會是個窮鬼吧?”神鏡挖鼻孔。

    黎落眼睛一亮,馬上點開了自己手腕間的光腦,調出了賬戶信息的界麵。

    除了黎母給她轉過來的兩個億的星幣和十部機甲,還有一些零食,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神鏡呆了呆,尖叫一聲後忽然嬌滴滴了起來:“哎呀你這個死鬼,怎麽不早說嘛,富婆快來包養我!ua~”

    “……”

    沒一會兒,黎落得到了一箱子小魚幹和豆幹,幾十瓶營養液,甚至還有幾包包裝精美的牛肉。

    暫時餓不死了。

    作為交換條件,黎落答應重新進入神廟,找一款特殊的凝膠來修複鏡麵上的裂痕。

    再次邁進那扇朱漆大鐵門,她隻需按昨天的路線再走一遍,地形並不陌生。

    “不知道我的裂縫能不能修好,都怪你把我壓裂了,你可得對我負責,要是我毀容了,誰還敢娶我呀?嚶嚶嚶。”

    “快閉嘴吧你可,小心我手一個哆嗦,你再摔個幾瓣。”這丫身為一麵鏡子,想得倒是不少。

    嫁誰啊?鏡框還是防塵布?

    “你這個女人一看就脾氣不好,肯定嫁不出去的,哼!”

    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隻有黎落的光腦勉強充當照明工具,昨天光顧著害怕,也沒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神廟居然是個巨型的飛行器,像個巨大的鎮妖塔。

    走樓梯上到了二樓,黎落目瞪口呆。

    不愧是大佬,簡簡單單一個工具間,居然也能雜亂得像垃圾場,要找到小小的一罐修複凝膠,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人還是要守信用的。

    黎落擼起袖子一頓操作猛如虎,抽空還不忘套話:“這裏的地價多少你知道嗎?買下一塊良田種糧食,需要花多少錢啊?”

    神鏡此時無比乖巧,沒有給她找麻煩:“剛想誇你兩句怎麽又無知起來了?種糧食?你沒看見外麵連一棵草都沒有嗎?怎麽可能種得出糧…”

    什麽意思?

    被輻射,還是鹽堿地?

    “哼,不過算你好運,北冥煜胸口那塊鑽石能源具有淨化的作用,以這裏為圓心往外一公裏地,擁有孕育生命的土壤,不過再往外圍就不行了。”

    那就是說,不能離開大佬的地界了。

    本想盡快下山的黎落猶豫了。

    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身上又帶著這麽多星幣和零食,不被人搶才怪。

    不知怎麽,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鏡中的那一幕。

    那些看起來良善的村民們,居然把北冥煜折磨成這個樣子,完全不把他當個人,任意取用他身上的物件,連血都沒放過。

    想到這兒,黎落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等終於修好了鏡麵的裂縫,她累得滿頭大汗,去後山的清泉裏衝了個涼。

    太陽快落山了,泉水卻還溫熱著,並不算刺骨,溫涼的感覺令她長長舒了口氣,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距離大佬崛起應該還有段時間,此時趁機與他處好關係,至少混個眼熟,等到他毀滅星球的時候,是不是也能放她一條生路?

    澡洗得有點久,她走到泉水的上遊,用從工具間裏拿來的空罐子接了壺幹淨的水,抱著往回走去。

    路過那個“狗洞”,她徘徊了許久,還是試探地問出了聲:“星神啊,我看上麵有不少空著的房間,您租我一間好不好?每個月賺點星幣當零花嘛。”

    等了一會兒,裏麵毫無聲響。

    “您不吭聲,我就當您同意啦?”

    依舊沒有半點聲音回應她,黎落美滋滋地抱著水罐走開了。

    昏暗的洞穴裏,北冥煜閉著眼睛,聽見那女人的腳步漸行漸遠,卻又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然後,就見她吃力地爬了進來,有些拘謹地站在一旁,眼睛卻笑眯眯的。

    “嗯…能借個吹風機嗎?”

    北冥煜目光冷冷的,沒有吭聲。

    黎落像是習慣了,試探著靠過來幾步,見大佬沒有發火的征兆,就壯著膽子湊到了垃圾堆邊緣。

    “那我自己找了啊?”

    又等了一會兒,這人還是沒個反應,心好累。

    反正身上的衣服回去也要換掉,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汙穢上,開始翻找起來。

    在人際交往中,適時打破僵局的時機很重要,過了那個tiing會很尷尬。

    以後就要同一屋簷下過日子了,雖說他倆一個地上一個地下,理論上互不幹擾,但黎落還是想抓住機會多刷點存在感。

    “我叫黎落,黎明的黎,落日的落,以後您有什麽事盡管說,在我麵前不用太堅強。”

    收納是一件令人上癮的事,尤其守著這麽一個垃圾場,她強迫症一上來,還真是擋也擋不住。

    鑽進來前,黎落特意撕了一小塊布條塞進兩個鼻孔裏,聞不見臭味,整個人更自洽了,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咱就是說,以後打雷歸打雷,能不能不閃電啊?剛才我正在後山洗澡,你突然劈了那麽一下子,嚇得我還以為被哪個變態偷拍呢,唉,你別瞪我,我不是說你變態啊…”

    周圍靜悄悄的,小女人一張小嘴喋喋不休,她將廢棄的瓶瓶罐罐堆在一旁,時不時感慨下稀有金屬的珍貴。

    這要是切割了做成戒指帶回去,得賺多少錢啊。

    過了好半天,終於清理出來15的樣子,今日份勞動到此結束,再幹也幹不動了。

    從清泉邊打的那罐水還在,本來是打算煮熟了喝的,但她手上實在黏黏糊糊,就幹脆洗了手。

    黎落看著迷糊,做小事卻很在乎細節,畢竟大事也確實幹不來。

    洗了手,她又從懷裏摸出了小魚幹,撕了包裝給自己塞一個後,轉眸看向了那邊閉眼假寐的北冥煜。

    “吃塊小魚幹吧,不攝入蛋白質會變醜的。”

    呃,忘記大佬容貌焦慮了。

    她趕緊找補:“其實醜不醜的沒很重要,你看我長這麽好看,就經常被人罵長得好看的沒一個好東西。”

    大佬的眼珠緩緩轉動著看了過來,透著點不耐煩,黎落又掏出了一塊豆幹啃著,沒察覺周圍的氣壓往下壓了壓。

    “外界的聲音都隻是參考,你不爽就不要參考嘛,不就是躺平麽,要知道躺平是一種社會現象,用一種無所謂的方式來反抗裹挾。

    賺得少,花的也少啊,況且還有我給你交房租呢…不過你這麽宅,確實沒什麽社交,唔,要不你網戀吧?”

    不管什麽年齡的女性,對情感話題都共鳴強烈。小到幼兒園小男生給帶早餐,大到小鹿亂撞,如狼似虎,梅開二度,老到夕陽紅的也不少。

    “我都有光腦,你肯定也有吧?你眼睛長這麽好看,回頭我就給你p張臉,你再秀一下你那渣男音,保管把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

    “唉別怪我沒提醒你啊,網戀還是得注意分寸,被封號就算了,別聊著聊著喪偶了,現在的姑娘臉皮都薄得很,沒準你哪句話講錯了,直接把人送走…”

    “有多薄?”北冥煜突然接話,打斷了她的碎碎念。

    “啊?”黎落呆了呆。

    “臉皮都像你這麽薄?”

    難得大佬肯主動問一次問題,這可是深入溝通的好機會,黎落想了想,打算實話實說:

    “那肯定還是我臉皮薄一點,這麽說吧,現在婚戀市場上亂得很,你知道那啥啥修複手術吧?哦你不懂…

    那你知道約炮不?不是武器…哎,總之你要求也別太高了,畢竟現在像我這種單純的真不多見了。”

    北冥煜靜靜聽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若有所思。

    “啊秋——”黎落打了個噴嚏,鼻子裏塞的布條掉了出來,這才想起鑽進來的初衷,“你有吹風機嗎?”

    “臥室床頭。”

    大佬依舊惜字如金,黎落卻歡喜得快要蹦起來!

    居然有臥室!

    簡直是意外之喜,她都做好了要原始基建的準備了。

    然而,當黎落揣著神鏡往上爬樓梯時,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呼…我不行了,歇歇喘口氣啊…不行不行…累死我了…”黎落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破鏡子,你是不是又耍我呢?說好了幾秒就能上去的呢?!”

    腿都要爬廢了。

    神鏡被黎落揣在懷裏,躺得四平八穩,還不忘講風涼話:“以前當然有電梯嘍,嗖的一下子就上去。可幾百年過去了,你再笨想也該知道供電係統早掐斷了啊,豬頭。”

    心情黯淡的黎豬頭:……

    尼瑪誰家臥室會設在32層啊?!

    哪天失眠了心情不爽,拉開窗戶就往下跳,碎得連骨頭渣都找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一人一鏡終於摸黑爬到了頂層,黎落累得癱軟在了門板上,每呼吸一下,肺部都被劇烈拉扯著疼。

    緩了緩,她問:“密碼多少?”

    神鏡一臉嚴肅:“這是北冥煜的臥室,你怎麽會產生我知道密碼的錯覺?”

    黎落呆了呆,無法接受如此沉痛的打擊,下狠手摳了摳小鏡子的邊邊,掉下來一塊漆。

    “你讓我花了一個小時爬上來,再花一個小時爬下去問他密碼,然後再花一個小時爬上來?”

    披頭散發的女人正處於暴走邊緣,神鏡機智地選擇苟著,關機了。

    黎落想把這丫從高空扔下去,可一想到她人生地不熟,這裏連個物品兌換中轉站都沒有,留著它還能當個提款機。

    算了。

    黎落歎了口氣,重新把鏡子揣回懷裏,樓道旁的小窗戶開著,她向外探了下身子。

    “喂喂你不會這麽脆弱吧?那能不能商量一下,你跳下去的時候不要大頭朝下啊…”

    胸口這對大燈壓扁了是她自己的損失,可它的鏡麵才修補好,經不起摔啊,嚶。

    “閉嘴!”黎落咬牙切齒。

    世界終於安靜了。

    32層實在太高,頭探出去時,她也有點目眩,伸伸手就能摸到夜空中的星星。

    從外圍看這座神廟,繚繞著黑色的霧氣,如今身處中心,向下眺望卻不會被遮蔽視線。

    就好像,這團黑霧是專門用來嚇唬外人的,一看就是出自大佬手筆。

    嘖,戒備心真重。

    也不知下麵能不能聽見,但不管怎麽樣都要試一試吧?

    “喂!星神!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哈嘍!!北冥煜!你聽得見嗎??聽見了請回答!嗨嘍!!!”

    夏夜的風呼呼刮著,音浪完全融進了黑暗裏。這麽高,他怎麽可能聽得見。

    地下的黑洞裏,北冥煜忽然睜開了眼,他漫不經心地向上一瞥,又重新合上了。

    緊接著,耳邊就響起那女人試著摁密碼的聲音,滴滴滴的摁了一遍又一遍,噪聲不斷。

    32層的這間臥房有自己的供電係統,太陽能供電的轉化率,已經強到了違背能量守恒的地步了。

    這間屋子是他當初在帝國學院讀書時,親手設計和監工的一處秘密地點,密碼隻有他一人知道。

    大佬正打算屏蔽外界的聲音,滴的一聲,大門居然開了。

    北冥煜眸光一暗。

    樓上的黎落喜極而泣。剛才她試了北冥煜的生日,顯示錯誤。

    回憶起這本星際文中,大佬沒有任何cp線,密碼自然不會是伴侶的生日,也不會是什麽紀念日。

    黎落耷拉著腦袋想要放棄,忽然福至心靈。

    早上那個視頻中,大佬身上穿的機甲好像叫弑神,手臂的位置刻著幾個明黃色的編號,囂張又搶眼。

    試一把又不吃虧,沒想到真被她打開了。

    大門自動向左右兩旁移動。

    角落裏,一個小機器人呲溜一下蹭到了黎落的腳邊,疑惑地眨了下眼:“你是誰呀?北冥煜怎麽不回來呀?”

    小機器人圓滾滾的像個蛋,大約30厘米高,銀色的金屬外殼,一雙大眼圓溜溜轉著,好奇地用藍光掃描著黎落,記錄著她的各項數據。

    “你好啊,我是黎落。”她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同小機器人打招呼。

    直到此刻,黎落才有了點穿到星際文的感覺。實在是這個星球的一切太原始,完全沒有高大上的科技感。

    臥室的裝潢以冷硬的灰藍色調為主,實用的金屬風,約200多平,270度廣角落地窗,外麵就是湛藍色的湖泊。

    玻璃窗外層積著厚厚的灰,裏麵卻纖塵未染,密閉性顯然很好。

    在這麽破爛的星球,居然有這種級別的落腳點,每月交的200星幣簡直是毛毛雨。

    美中不足就是要爬樓,就當強身健體吧,畢竟在大城市坐地鐵通勤上班,往返也要兩個小時以上呢。

    屋裏沒有床,放了一個長條型休眠艙,需要重新輸入密碼。黎落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也就沒再搭理,隻當休眠倉是個硬板床。

    她癱在透明的殼子上,心想明天得找床被子,硬梆梆的太硌人了。

    “哈秋——”又打了個噴嚏,現在可不能生病。

    電吹風果然在床頭,牆體卻沒有任何插座,研究了一陣,原來裏麵自帶電池。

    暖洋洋的風送了出來,很舒服,吹得黎落昏昏欲睡。另一頭的北冥煜蹙了下眉,被這聲音吵得心煩。

    好久沒有這麽強烈的情緒了。

    飛行器裏所有的房間都植入了監聽設備,和他的視覺神經糾纏在了一起。

    臥室一旦運轉起來,畫麵就會自動出現在視網膜上,聲音更是清晰地湧入腦海。

    很近,近到他聽見了那女人的呼吸聲。

    太吵。

    下一秒,黎落手上的電吹風砰的一聲爆了。

    “果然,再好的東西放個幾百年也不抗用。”黎落歎了口氣。

    頭發還沒幹呢,正準備直接睡過去,頭頂忽然刮過來一陣溫熱的風,托起她的長發,源源不絕的熱度透了過來。

    棚頂的天窗不知何時開了,一股風隱隱帶著海洋的氣息,風力強大且穩定輸出,精準定位,靜音立體環繞。

    等頭發全幹了,那股風又奇異地消失了。

    黎落順了下自己幹透的雞窩頭,登高關上了小天窗,小聲嘟囔了句奇怪,走向了北冥煜的衣帽間。

    上中下三層格子,分別收納著大佬的各類服飾,有作戰穿的護具,出席宴會穿得正裝,日常的衣著也不少。

    北冥煜見她挑了件白襯衫往身上比了比,那是他最喜歡的一件,母親送他的生日禮物。

    銀白色的麵料質地透著低調的奢華,一條精致的暗紋從肩膀延伸到了袖口,下擺沒過了她的大腿。

    不知怎麽,他心裏忽然有了絲微妙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辨別,黎落已經在脫衣服了。

    北冥煜紳士地切斷了視覺係統,耳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夾雜著一聲小小的抱怨。

    “胸口有點緊哦…”

    折騰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能在幹淨整潔的地方睡個覺,黎落睡得格外沉。

    窗外死寂一片,繁星隱藏在了雲層裏,哢的一聲巨響,閃電劈開了黑夜,滾滾的雷聲積聚了極大的能量,悶悶的。

    哢嚓——

    雨點拍擊著玻璃窗,像是密密麻麻的水鑽。32層地勢高,震感格外清晰。

    黎落大喘著坐了起來,感覺有人拿著雷神那個大錘子,專門往她天靈蓋上轟。雷神倒是不存在,星神這是抽什麽風?

    等了好一會兒,雷電不見停歇還愈演愈烈,黎落盯著可憐的窗戶,生怕玻璃被雷劈碎了。

    不行,她得下去跟他說道說道。

    大半夜的不睡覺,嚴重打擾室友的睡眠質量。雖說他是房東,可她也是交了租金的。

    黎落披了件衣服,氣喘籲籲地從32樓跑了下來,剛鑽進洞裏就驚掉了下巴。

    “我去,能不能珍惜一下別人的勞動成果啊,才給你扒拉掉垃圾,你怎麽又吸回去了?”

    所有廢棄的電路板和冒著火花的電線,全吸附在了北冥煜的身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在不算大的洞裏滾來滾去。

    “你能不能先停一下,發生什麽事啦?”黎落左右躲閃,一人一球在狹小的空間內你追我趕。

    北冥煜此時完全沒了意識。

    不知什麽原因,胸口的鑽石能源劇烈運轉著,龐大的能量不停衝擊著他的四肢百骸,引起從未體會過的焦灼與疼痛。

    洞外雷電劈啪作響,帶著千鈞的怒意狠狠砸下來,黎落的聲音淹沒在了巨大的噪聲中。

    眼看那坨垃圾堆向她衝了過來,她嚇得一下癱在地上,雙手下意識抱住了頭。

    砰——

    轟鳴聲戛然而止,世界在一瞬間沉澱了下來,像是隔了一層水膜,隱約而不清晰。

    黎落死死閉著眼,壯著膽子掀開眼皮露出了一條縫,北冥煜這個大垃圾球距她隻有一個拳頭的距離,停下了。

    “艾瑪嚇死我了…”她扶著牆壁站起來,“喂,你沒事吧?”

    良久都不見有回應,黎落圍著大垃圾球轉了幾圈,終於在靠邊的位置上找到了北冥煜那雙眼。

    他緊緊閉著眼,整個身子露在了外圍,沒了意識。

    這還是第一次,他將臉和身子徹底露了出來。以前更像一塊大磁鐵,將所有的金屬都往身上吸,現在忽然沒了那股引力,整個人附著在垃圾球的表麵。

    啪嘰一下,掉了下來。

    “是你自己滑下來的,不關我的事啊。”黎落大退一步,隻瞥了眼他的殘骸,沒敢仔細看他的臉。

    又不是她把他搞成這樣的,大佬這麽厲害,應該會沒事吧?

    她現在多管閑事,萬一他醒了再發瘋,把她電死怎麽辦?

    黎落一邊自我說服著,一邊順著洞穴往外鑽,可頭已經探了出來,咬了咬牙,又折返了回去。

    “真是欠你的…”黎落嘟囔了一句。

    使出了吃奶的勁,她將大佬從地上撈起扛在了背頭,插著金屬碎片的身軀比想象中沉重許多。好在洞穴被閃電劈得更大了點,不然兩個人一起擠出去確實有難度。

    消防樓梯間黑漆漆的,沒有燈,外麵劈過來的一道閃電,北冥煜的臉霎時被映得毫無血色。

    黎落完全看不見,此時她正吭哧吭哧拽著樓梯扶手往上爬。北冥煜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脖子上,滾燙的灼人,緩慢又沉重。

    身體裏龐大的能量衝擊著血脈,劇烈拉扯著每一條神經,如同無數把繃緊的弓一點點蓄著勢。

    隱約間,一股清淡的梔子花香飄了過來,拉回了北冥煜的神識。

    他緩緩睜開眼,眼底的戒備還未散去,三枚鋼釘已懸停在了黎落的頭頂。及時收住了。

    又一道閃電劈過來,炫目的白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小小的耳垂凝白如玉,下麵是同樣白皙的脖子。細細的,一折就斷。

    “不行啦…呼呼…先歇歇啊…”

    她連人帶金屬扛著爬了六層,壓得她喘不上氣,真是受不住了,剛想將人直接丟在地上,一扭頭,就對上了北冥煜的臉,黎落呼吸一滯。

    銀白色的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隱約看得見流暢的下頜線條,冰白的薄唇微抿著,鼻峰俊挺。

    透過汗濕的發絲,是一雙懾人心魄的眼。

    他靜靜望向她,眼角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也許是因為不舒服,平日裏冷冽陰鬱的目光收斂了幾分,淡淡的,像被大雨衝刷後的明鏡。

    黎落的胸口被輕輕撞了下,卻掩飾著挪開了視線。

    “你醒了。”她咽了下口水,決定還是不把他丟在地上了。

    北冥煜掃視了一下四周,聲音透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怎麽不坐電梯。”

    之前怎麽沒發現大佬的聲音這麽好聽。

    等了幾秒不見她回話,北冥煜疑惑地看過來。

    正發著燒,他黑壓壓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衝散了幾分疏離感,好看到要人老命。

    “走樓梯當然是因為電梯沒電,難不成我吃飽了撐的背你啊,你這麽重…”黎落用嘴硬掩蓋心虛。

    話音剛落,後心傳來一股霸道的熱流,緩解著疲憊的器官,她的身體漸漸輕盈,說不出的舒服,舒服到她有點想哼唧。

    察覺到自己的變化,黎落沉默了。活了這麽久,頭一次開始審視自己。

    人家隻看你一眼,你就充滿幹勁了,精力充沛到不僅能背著人爬上32層,恨不得還能附贈個爬床服務。

    難道自己清純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老澀批屬性?

    黎落陷入了沉思。

    北冥煜緩緩收回了掌心的能量,察覺她眼神躲閃,神情透著古怪,隻以為她被自己這副模樣嚇到了,不甚在意地挪開了視線。

    安全通道的消防門大敞著,看得見對麵的電梯門。北冥煜盯著那個方向,瞳孔裏驟然迸發出一蔟深藍色的火焰,嚇了黎落一跳。

    緊接著,電梯旁的顯示板上,紅色的數字亮了起來,緩慢上行,最後停到了這一層。

    親眼見證了大佬眼力發電後,心裏剛生出的那點道不明的旖旎消散得一幹二淨。這要是被那雙眼珠子瞪上一下,不得被劈成一條焦黑的鹹魚。

    密閉的鐵皮電梯安靜無聲,黎落數著跳躍的紅色數字,假裝不尷尬。

    叮——

    頂樓終於到了。

    她背他進了屋,剛想放他在休眠艙蓋子上就退出去,大佬發話:“密碼六個零,按吧。”

    滾燙的氣息掃過她耳尖,黎落縮了下,打開了休眠倉才後知後覺:“你怎麽把密碼告訴我了?”

    休眠倉是很私密的地方。

    北冥煜躺了進去,閉上了眼:“沒告訴你臥室密碼,不也沒攔住你。”

    黎落幹巴巴地揮了揮手:“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來回跑三趟爬樓96層會死人的。”

    北冥煜身上嵌進去的金屬就不少於二十處,最嚴重的是左腿,從大腿中部到下方全被炸沒了,其他部位勉強還算完整。

    黎落不敢隨意動那些嵌入體內的金屬,隻為他簡單擦拭了一遍外表的髒汙。

    但看起來簡單的事,卻要繞開一圈圈的電線,等終於折騰完了,天邊都露出了魚肚白。

    黎落累成狗,抖著腿去後山衝了個涼,就徹底睡不著了。

    “喂你這個死女人,你不睡還不讓別人睡嘛,睡不飽可是要起皺紋的…”神鏡被她戳醒,迷迷糊糊嘟囔著。

    “一個鏡子睡什麽睡,”她戳了戳恢複如初的鏡麵,心情輕鬆不少,“鏡鏡啊,你知道哪裏有集市嗎?”

    神鏡怒:“你才叫鏡鏡,你全家都叫鏡鏡!”

    “脾氣這麽大,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神鏡很淡定:“嫁不出去就啃老。”

    “你還有老可以啃?”

    “北冥煜啊,他都這麽老了,”神鏡輕哼一聲,忽然嗅了嗅,大驚,“你身上怎麽會有北冥煜的味道?”

    “…他什麽味,垃圾味啊,廢話這麽多,趕緊幫忙指路啦。”

    神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沒看出什麽端倪,才調出附近村子的一個坐標。

    黎落暗暗鬆了口氣。

    伴隨著神鏡的罵罵咧咧,黎落找到了16層的車庫,展台上停放著一輛小型汽車。

    明亮的橙黃色,流線型外殼曲線,敞篷窗,給人的感覺張揚狂放。

    幾百年前,“神廟”以那樣一個可怕的速度墜落,這輛車居然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配件都是嶄新的,完全不像經曆了百年滄桑。

    黎落自從拿到駕照後就沒怎麽實操過,現在情勢所逼,她隻得硬著頭皮衝出去了十幾裏地。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限的。你不試試,永遠不知道自己能把事情搞得有多糟。

    第n次撞上樹後,黎落終於開到了集市,太陽已經爬上了頭頂,刺的她眯了眯眼。

    不愧是一顆貧瘠的星球,除了村子就是村子,熙攘的人群喧囂嘈雜,土路兩旁,地攤擺了一個又一個,出售工具和生活用品的居多,賣食物的卻很少。一旦有小販拿出糧食,就會被一搶而空。

    “老板,你這營養液怎麽賣啊?”黎落蹲下撿著,這裏沒塑料袋,她就挑揀了五個堆成一堆。

    “去去去小姑娘別搗亂,一邊兒去。”賣營養液的大叔嫌棄地揮了揮手。

    這年頭營養液可是稀罕物,家裏托了幾層關係才得了這些,眼前這丫頭穿著奇怪,一下子還選了五瓶,她買得起麽?

    黎落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幾個星幣。

    “大叔,你看這些夠嗎?”

    所謂錢財不外露,出門時隻帶了幾個星幣在身上,索性全掏了出來。

    大叔驚得眼睛都看直了,“夠,夠夠夠!太夠了!”也沒敢多拿,隻顫巍巍拿了一個星幣。

    營養液雖貴,一個星幣少說能換十瓶了。

    激動的大叔沒刻意壓低音量,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棚子裏的小紅也看了過來。

    她一眼認出了黎落,那個同她們一起作為貢品被送上去的女孩,沒想到她姐姐沒回來,這女人倒是安然無恙地出來晃了。

    真看不出,好本事啊。

    莊稼漢們沒眼力,小紅卻是在窯子裏見過大世麵的,黎落身上那件銀白色襯衫,做工講究,麵料一看就價值不菲,最關鍵是男款。

    肯定是星神給的。

    再加上黎落的臉色比那天好了不少,顯然吃飽睡足沒被虐待,小紅眼底劃過一絲嫉妒。

    她眼珠轉了轉,飯也顧不上吃了,小跑著回了家…

    32樓

    休眠艙的蓋子向兩邊退去,北冥煜眼珠動了動,緩緩打開了睫羽。

    小機器人嗖的一下跑了過來,兩隻小爪子扒著休眠倉的邊緣,好奇地往裏看:“北冥煜你醒啦。”

    他拍了下它圓滾滾的腦袋,撐起上半身倚靠著,胸口的鑽石能源完好無損,昨晚那股摧枯拉朽的力量也消失了。

    屋裏安安靜靜的,過了會兒,小機器人捧著一件黑色圓領t恤衫跑過來,北冥煜聞到了上麵的梔子花香,想到了昨晚。

    “她人呢?”

    小機器人搖了搖頭。

    北冥煜套著衣服,大腦裏的能量波搜尋著每一個房間,沒看見黎落,卻發現了幾個不速之客。

    外麵豔陽高照,小紅同三個大漢終於爬上了縹緲峰。

    那日她裝昏被背下山後不敢直接回去,求了背著她的漢子阿德,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借宿在他家一晚。

    結果暫宿變成了小住,一直住到了現在。不知小紅用了什麽手段,竟氣走了上門為阿德說親的媒婆,就這麽不清不楚住在了阿德家裏。

    小紅大名紅綢,同姐姐綠蘿自小被賣進了窯子,慣會察言觀色,洞察人心。

    之後的幾天,綠蘿了無音訊,紅綢便知姐姐凶多吉少,自己前路渺茫,對阿德的態度愈發殷勤。

    從集市見到黎落後,紅綢一路小跑回了阿德家,眼淚刷地就落了下來。

    “阿德哥,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剛才我看見另一個姑娘了,她還活著,我姐姐就一定也活著!”

    阿德耳根子軟,見紅綢淚眼婆娑,便喊上兩個發小一路跟蹤黎落,眼看著人進了藥房,買的又是重症所需之物,四人一合計,決定去神廟探一探。

    幾人此時已邁進了大門,被困在了一樓的黑暗中。

    北冥煜漫不經心穿戴著,指尖甩出去幾個驚雷,轟鳴聲覆蓋了神廟附近德大片區域,遠處卻依舊晴空萬裏。

    阿德的兩個發小跟在身後,一個光頭男,一個洋蔥頭。兩人顯然被雷聲嚇住了,紅綢眸光閃了下,輕拽了拽阿德的袖子,聲音裏帶了絲隱忍的哭腔。

    “阿德哥,我之前不知此處如此危險,要不你和兩位兄弟先回去吧?找姐姐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連累你們…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我…”

    說到後麵直接泣不成聲。

    借著火折子的光亮,阿德捕捉到了紅綢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和倔強,猶豫了一瞬的心又恢複了堅定。

    “你別怕,我雖沒什麽大本事,但既已應了你,必定辦到。”

    紅綢佯裝為難地點了下頭,心底卻緩緩鬆了口氣。若沒這幾人衝在前麵,真遇上什麽危險,豈不是小命休矣。

    雷鳴電閃並未嚇退幾人,北冥煜收了攻勢,卻也並不著急,他倒想看看這幾個鼠輩打算做什麽。

    二樓、三樓都是工具艙。裏麵擺放的工具已經超出這個星球人類的認知範疇。紅綢一行人隻看了一眼,就繼續往上爬。

    四樓、五樓擺放著生活用品。被褥、紙巾、各類洗漱清潔工具應有盡有。光頭男和洋蔥頭看得雙眼放光,兩步三回頭地繼續往上走。

    六樓、七樓是餐廳。當看見透明櫃子裏的魚蝦蛋肉和各類主食時,幾人腳像黏在了地上,完全走不動道了。

    光頭男更是誇張地撲上去,抱著冷凍櫃就是一頓猛親,被阿德強行拽了出去。

    不問自取便是盜。

    然而到了八樓,幾人都呆住了,紅綢眼底藏不住的全是貪念,就連阿德也動搖了。

    一個又一個的培育池裏,綠意盎然的植物苗和種子正在進行著光合作用。

    除了罕見的土豆、地瓜、芋頭,這些在市麵上的硬通貨以外,還有黃瓜、西紅柿、菠菜等已經絕跡了幾十年的植物種子。甚至還有古書上記載的一些熱帶水果的種子,如芒果、榴蓮等。

    這已經不是多少星幣能換來的價值了。

    短暫的沉默後,幾人控製不住地湧了上來,砸玻璃的砸玻璃,翻袋子的翻袋子,道德底線被踩得稀巴爛。

    北冥煜看著一張張貪婪又猙獰的臉,心裏依舊淡淡的沒什麽多餘的情緒,也沒有阻止的意思,直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這次多虧了那個女人,不然咱還真找不到這好地方嘞!”

    “就是說,多虧她引路啊。”

    黎落活蹦亂跳的,卻買了那麽多藥,肯定不是給她自己用的,顯然是星神受了很重的傷,病重到了不得不驅使人類了。

    北冥煜眼底的溫度消失了,他靜靜坐在那兒,黑壓壓的睫毛低垂著,嘴角忽然勾了下,眼底深藍色的光環一閃,八樓的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種子和秧苗都被搜刮得丁點不剩,幾人背著麻袋收獲滿滿,本想直接下去,但人的欲望是無窮的,擁有了一些就會想要更多。

    突然敞開的電梯門極具誘惑,想必藏著不少奇珍異寶,略一猶豫,眾人還是踏了進去。

    電梯閉合後,32層的紅色數字直接亮起,突然襲來的失重感嚇了幾人一跳,好在沒一會兒就停了。

    叮——

    電梯門開了。

    狹窄的樓道裏空無一人,窗戶大敞著,外麵的烏雲厚重得像是潑了墨,閃電一個接一個砸下來更是駭人。

    “尼瑪這啥鬼天氣,哥我們趕緊走吧!”光頭男嚇得趕緊按電梯按鈕,電梯門卻怎麽也打不開。

    北冥煜引著他們上來,又將他們困在了32層,狹長的眸子裏湧動著殺意。

    哢嚓——又是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開。

    慌亂間,洋蔥頭丟掉了肩上的麻袋,抱頭縮在旮旯裏瑟瑟發抖,總覺得下一秒巨形閃電會將他們劈成焦炭。

    北冥煜麵無表情地盯著虛空,眼底深藍色的漩渦湧動得更加瘋狂,打算來一個狠的直接了結他們,視線裏卻忽然墜下了一根麻繩。

    沿著麻繩向上,黎落的腦袋從天窗探了進來,一張小臉憋的通紅:“抓住啊,我拉你上來。”

    北冥煜一怔。

    “別傻愣著啊,有人闖進來要害你,快一點!”

    回程途中,她就發現那幾人尾隨,隻得棄車順著小路跑回來,肺都要跑炸了,這男人卻憨憨的沒個反應,急得黎落直接蹦了下來,熟門熟路將人扛上肩頭,順著繩子爬出了天窗。

    頂樓靠北有一條長長的雲梯,她背著北冥煜踩上去時,腿肚子都在打顫。

    “星神啊,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閃電收一收,誤傷了我們可怎麽辦?”

    雷聲轟隆隆的盤旋在耳邊,一不小心真能被嚇死。

    我們。

    大佬捕捉到了她的用詞,抑鬱的心情強行射進來一縷陽光。

    “鬆手。”

    “鬆什麽鬆,你說鬆就鬆啊,你想死我還不想跟著摔成肉餅呢。”

    黎落將他往上顛了顛,眼觀鼻鼻觀心,盡量不去看下麵瘮人的雲海,手指死死攥著雲梯,四肢僵硬到忍不住打滑。

    “你鬆手吧。”不知是不是錯覺,大佬似乎輕笑了一下。

    見她臉色慘白,顯然嚇得不輕卻始終沒有鬆開他,北冥煜漆黑的眸子藍光一閃,黎落雲梯上的手指一瞬間像是過了電流,隨即背上的重心猛地向後一墜。

    “啊啊啊啊——你有病啊!”

    失重感突然襲來,湍急的氣流吞沒了所有的尖叫。

    黎落太陽穴突突突直跳,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懸停在了半空中,身下是那輛囂張的跑車。

    車的四個輪子早就收了起來,尾部是兩個類似於火箭炮的發動裝置,牛叉炫酷。

    “這居然是飛機?”黎落呆了呆。

    “它叫鯤鵬。”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振翅一下便能飛上千裏,不愧是大佬的載具。

    “啊,你等一下,不是,這怎麽連個安全帶也沒有啊啊啊啊——”

    黎落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近距離穿越雲海,伸手就能撈過一朵黑漆麻糊的雲。

    她瞥了眼旁邊閉目養神的大佬,大佬臉色看上去沒什麽異樣,心情怎麽會差到這個樣子,不會是便秘吧。

    “呃,我來講個笑話啊,你知道熊剪了指甲會變成什麽嗎?”

    旁邊沒人回應。

    “是能,嗬嗬。”黎落訕訕地摸了下鼻子。

    又過了一會兒,女孩聒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不要不開心嘛,你心情一差,下麵就要發洪水,雖說你長得帥,可也不能這麽任性啊…”

    這回大佬睜開了眼,幽幽看了過來:“天氣好壞,又與你何幹。”

    何幹?

    “天氣不好倒是不關我什麽事,可你身上又是電線又是電板,很容易風濕痛啊親。”

    北冥煜沉默著盯了她幾秒,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下一秒,他偏過頭去,手指漫不經心地點了兩下,幾乎在一瞬間,本來還陰霾灰暗的天空烏雲散去,露出了本來的樣子。

    “哇哦——”

    粉紫色的火燒雲托舉著太陽,沿著海平麵慢慢西墜了下去,漂亮得像一幅油畫。

    透過窗戶,黎落觸碰到了涼絲絲的雲朵,冰涼的水氣穿過指縫折射出了五彩的光束,飄逸又溫柔。

    北冥煜瞧她這副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樣子,淡淡收回了視線,無意識勾了勾唇,連他自己也未察覺……

    穿過層層雲海,兩人不斷下墜,腳下的水汽越來越厚重,又過了會兒,鯤鵬終於懸浮在了海麵上。

    “原來還是船啊,”黎落大為驚奇,看向北冥煜,“它能鑽進地底下嗎?”

    “嗯。”

    果然可以土遁。

    “那它能達到的極限深度是多少啊?”

    北冥煜蹙眉,這個問題還真沒思索過。

    幾百年前,他在帝國學院研究出這個載具後,還沒來得及測試它的極限數據,就緊急上了戰場。

    海浪拍擊著礁石,翻起滾滾的浪花,卻半點不影響鯤鵬前進的速度。此時的它像一個大碗,將兩人牢牢罩在裏麵。

    一隻龍蝦不知從哪裏蹦了進來,被大佬彈指一擊,劈熟了。

    “yyds說的就是你!”黎落興奮地撲了上去剝殼,折騰這麽久,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隻龍蝦大概率是變異種,足有半米長,被劈得外焦裏嫩,脆生生的外殼輕輕一剝就下來了,露出裏麵鮮美的肉。

    黎落塞了一大塊進嘴裏,還不忘給北冥煜遞過去一塊,咂巴著小嘴感慨:“唔好好吃…你嚐嚐…”

    大佬複雜地看著她,目光罕見地流露出了怪異的神情。

    “怎麽了?”她攥著龍蝦肉的手又往前遞了遞。

    大佬撇開視線,不再看她油乎乎的手:“這是蟲族。”

    “啊…唔……”黎落小臉瞬間煞白,趴著向外幹嘔了起來。

    蟲族,各星球共同的敵人。

    他們以光為食,所到之處皆淪為黑暗,被蟲族蠶食過的地方會形成時間裂縫,引起時空秩序混亂。

    她居然把蟲族當成了龍蝦,約等於體驗了把食人族的快樂。不行了,太惡心了。

    黎落吐得昏天黑地,順手將汙穢抹在了大佬身上,周圍空氣一凝,嚇得她趕緊縮回了手。

    遲來的尷尬最是磨人,第一次同清醒的大佬共處一空間,正當黎落琢磨著要不要再講個凍死人的笑話緩解氣氛,大佬率先開了尊口。

    “現在的掌權者是誰?”

    “?”黎落一臉茫然。

    “你姓黎,怎會不知?”北冥煜瞥向她腕間的光腦開關。

    上麵帶有一個“黎”字水波紋路,是黎家獨有的特征,新生兒出生時都會被植入。

    黎家世代皇商,曆代家生女兒都會與皇室聯姻,受皇族庇佑,典型的童養媳大戶。

    “這有關係嗎?”黎落一臉無辜,“你姓北,就得知道漫天星鬥中哪一顆是北極星啊?”

    “北極星不是某一顆星,指的是最靠近北天極的一顆恒星。誰最靠近,誰就是。”

    也許是黎落的語氣頗為挑釁,激起了大佬的勝負欲,尷尬的氣氛漸漸演變成了教學環節。

    “約三十多顆星爭奪北極星的位置,千年輪換一次,五千年前是勾陳一,一萬年前是天龍座阿爾法,兩萬年前是女皇…”

    勾陳一?

    黎落在原本的世界聽說過,看來這個星際世界就在她原本世界的未來,至少五千年之後了。

    心裏湧上了一陣被世界拋棄的落寞,她吸了吸鼻子,問:“現在的北極星是哪顆?”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漫天的深藍淺藍層層疊疊的,星光也並不明顯。

    黎落本沒指望對方能給出確切的答案,北冥煜卻伸出了手,隨隨便便抓了下夜空,整個蒼穹都被他向下扯了扯。

    海上的光亮都消失了,黑暗主宰了一切,剩下的大片繁星刺得黎落眼暈。

    “來,自己數。”大佬還是一副又拽又喪的模樣,懨懨地戳了下某個星子。

    黎落湊了過去,看不懂卻大為震撼,他胸口的鑽石能源緩緩運轉,氤氳出了銀白色的光帶,低調的厚重感,很貴的樣子。

    “等你有了這塊石頭,也會像我一樣。”

    北冥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又抬起頭來與她平視,低啞的聲音帶了絲蠱惑:“想不想要?”

    黑漆漆的眸子像平靜的冰麵,下麵潛藏了不知多少暗湧,神秘的引人探尋。

    刷的一下,黎落從頭到尾紅成了一隻大蝦,被他那一眼看的魂都沒了。

    說話就好好說,耍什麽流氓嘛。

    “這東西這麽好,還是你自己留著吧。”她胡亂搖了搖頭,大大方方錯過了幾個億。

    北冥煜手一鬆,夜空像氣球一樣彈了回去,緊接著手轉個方向伸向黎落,她的脖子卻像有了自我意識,主動送到了大佬手裏。

    黎落大驚,大佬的俊臉近在咫尺,正涼颼颼地睨著她:“我不姓北,北冥是複姓,也是國姓,你卻不知?”

    “你…你先…鬆……”黎落臉憋得通紅,小手無力地推在他看似單薄的胸膛,藤蔓卻無法撼動大樹分毫。

    修長的指尖緩緩收緊,再多一分力,女孩兒纖細的脖子立馬會被折斷。

    “不是為了鑽石能源接近我,”手指又收了收,“你到底是什麽人?”

    眼前一陣陣發黑,她快要被掐得窒息了。

    不知哪來的力氣,黎落用力一推,掌心驟然躥出一束透明的火焰,還真將北冥煜推開了。

    “咳…咳咳…你個恩將仇報的…咳…殺千刀的……”黎落捂著生疼的脖子大喘著,氣鼓鼓瞪他,像隻憋紅了的河豚。

    “焚星火?”

    胸口滾燙的熱度還殘存著,好久沒有過受傷的感覺了。

    他仔仔細細盯著眼前的女人許久,久到黎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才收回了視線。隨手一揮,一道清涼的液體敷裹在了她的脖子上,灼痛感奇跡般消失了。

    本想放她離開,但現在,需要她做一件事。

    這團名為焚星火的火焰,黎落隱約有點印象。

    星際世界罕見地出現了玄幻世界才有的設定,大概率是女主角黎雨柔特有的金手指,怎麽忽然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不知是福是禍。

    實際情況容不得她想太多,鯤鵬已化身巨型土撥鼠,一猛子紮進了土裏,吭哧吭哧開始挖地道。

    副駕上,大佬閉目養神,時不時抬起眼皮瞄一眼前方,充當導航作用。

    良久,鯤鵬終於停了下來,黎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天旋地轉,整輛車豎著破土而出。

    嘭地一聲,塵土飛揚,地麵驟然撞出了一個大洞。

    周圍靜悄悄的,是間廢棄的打鐵鋪,分上下兩層樓,下麵冶煉鍛金,二樓是居住區。

    黎落上樓推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爭相湧了進來,她閉著眼吸了幾口,腦子清晰了不少。

    夜深人靜,外麵一個人影也沒有。

    鐵鋪大門對著一條主路,道路兩旁稀疏分布著幾棟二層小樓,久經風吹日曬,牆皮早掉得七七八八。

    很明顯,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村子。又是飛行又是過海又是打地道,折騰了個寂寞。

    黎落鬱卒。

    樓下,北冥煜從車上挪了下來,找了根鐵棍一樣的東西充當拐杖。

    黎落這才注意到他身量很高,目測一米九以上,如果忽略那條殘腿,大佬絕對算得上頎長玉樹。

    盯著別人的殘肢看是件極其不禮貌的事,她的目光卻總忍不住飄過去,北冥煜看了過來,黎落心頭一緊。

    本以為大佬會發飆,他卻沒什麽情緒,渾身透著股對什麽都無所謂的厭世感,比她這條鹹魚還要頹。

    屋裏爬滿了蜘蛛網,這裏顯然廢棄已久,沒個十年八年絕對髒成這個樣子。

    黎落從櫃子裏翻出兩套古人的衣服,髒兮兮的長滿了毛。

    後院一大片荒地,北邊有個倉房,南邊是一口水井。

    黎落打了水,洗了衣服卻沒地方晾,正值盛夏,屋裏更不會有烘幹用的火盆。

    北冥煜示意她過來,黎落雙手撐著濕衣服展開,他手指一動,溫熱的風徐徐吹了過來。

    衣服上的水汽一點點蒸發掉,她的手指被風掃過,癢癢的,那晚也是這樣一股風吹幹了她的頭發,同樣的海洋氣息。

    她狐疑地瞄了眼深沉大佬。

    “怎麽了?”北冥煜抬起眼皮,手上繼續動作著。

    黎落抿了抿唇,她其實很想問,32層那幾個人要怎麽辦。明明一個閃電就能把這幾人了結,大佬卻放任不管,大本營都被人占了。

    衣服烘幹了,北冥煜收了手上的風力,想起昨晚衝撞筋脈的龐大能量,慢悠悠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早在數百年前,我就該死了,”頓了頓,他斂眉笑了下,“鑽石能源的能量太過霸道,這具身體快到達極限了。”

    黎落從未見過他笑,笑得輕鬆又好看,皎皎如朗月入懷。

    危險因素即將消失,她終於可以安心種田,卻沒有想象中的輕鬆,反而有點煩躁。

    所以,大佬費這麽大勁找了間打鐵鋪,就為了了此殘生?

    黎落原地轉悠了兩圈,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瞪向他:“你抓我來做什麽?讓我給你打個棺材?”

    她講的是氣話,北冥煜卻點了點頭。

    他緩緩撫上自己的胸口,感受著裏麵愈發難以控製的力量,沒有這塊石頭,他早該死了。

    恨嗎?

    曾經恨過。

    兄長為了皇位對他痛下殺手,母親在他隕落的一刻自戕,還有那些帶給他痛苦的愚民們,甚至他自己,他通通恨過。

    然而幾百年的時事境遷,他恨的人都死絕了,就連仇人的後裔都隔了好幾輩的血緣。

    他手指動一動,就能把這些小輩滅了。又有什麽意義?

    常年呆在地下,他活的人不人鬼不鬼,鑽石能源護著他的心脈不讓他死,身體承受的痛楚卻一天比一天劇烈。

    那種痛,他承受了幾百年,受夠了。

    “萬物相生相克,焚星火匯聚了星辰之力,宇宙之奧義,隻有它才能熔掉鑽石能源。”

    這女孩的焚星火對他來說,無疑是一份珍貴的禮物。

    黎落還在努力消化信息,大佬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聲不響派給她一項艱巨的任務。

    “用你的焚星火,熔了它。”

    鑽石能源熔化的一刻,龐大的力量隨之散去,他的心髒也就停止了。

    “你要我殺了你?”

    大佬是不是瘋了…

    “不行不行,你另找別人吧,我真不行啊!”

    對於一個根正苗紅,受法治道德熏陶了二十多年的人來說,別說讓她殺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算殺隻雞,她都要做噩夢好幾天。

    “過來。”大佬衝她招了招手。

    漫不經心的態度不像要送死,倒像是哄騙白兔開門的狼外婆。

    “不去。”黎落四肢並用盤上柱子,頭搖得像撥浪鼓。

    下一秒,她整個人又被大佬那隻手吸了過去。

    他的掌心冰涼幹燥,按著她的手背貼在鑽石能源的位置,黎落死死閉著眼,內心滿滿都是抗拒。

    等了會兒,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不似之前那股融化的灼痛感,北冥煜眉心一折。

    “是你殺我,又不是我殺你,你怕什麽。”

    黎落悄咪咪掀開一條眼縫,見他安然無恙,悄悄鬆了口氣。

    “不是我不肯幫忙啊,這火時靈時不靈,不信你看我換個姿勢。”

    生怕大佬懷疑她故意放水,黎落趕緊紮了個馬步,雙掌對著虛空胡亂打了幾下,沒反應。又拍了下旁邊的石桌,震的手生疼,連個火苗的影子都沒有。

    調動焚星火的是什麽?

    難道是恐懼…

    三枚鋼針刷地飛了過來,懸停在黎落額前一厘米處,速度快到她都沒反應過來。

    “你怎麽不怕?”

    “怕不起來啊,你又不會真殺了我。”黎落嘟囔了句,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反射弧慢的。

    北冥煜沉默。

    “得罪了。”

    話音剛落,黎落後腦勺被一隻大手往前壓去,麵前就是北冥煜那張好看的臉。

    他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鴉黑濃密的睫毛安靜低垂著,與她自己的交匯在了一處,有點癢。

    黎落心跳漏了一拍,還來不及推拒,黑漆漆的眸子緩緩暈開了一圈深藍色的光波,無形的觸角抓住了她,一點點拽進了那個深藍色的漩渦中。

    黎落的神識被強行拉入了大佬的精神領域,四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雙腳陷進黏糊糊的沼澤中。

    黑色的霧氣如幽靈般竄來竄去,伴隨著陣陣淒厲的啼哭聲,和火葬場的既視感差不多。

    隱隱的,她感受到了北冥煜的痛苦疲憊。不需要任何載體,洶湧的灼痛感剮了過來,像要將她的神識撕碎。

    精神領域反映了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她隻是一抹外侵的意識,體會到的隻是冰山一角,而北冥煜隻會千萬倍的痛。

    怪不得他總是懨懨的。

    居然這麽疼。

    黎落心生憐憫,無意間,掌心匯聚了一股熱流,焚星火緩緩凝結成形。

    隻要輕輕一揮,他所有的痛苦就會被焚毀殆盡,包括性命。

    也許,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臭女人,你不能殺他!”神鏡奶聲奶氣的警告聲傳了進來,語氣罕見的嚴肅。

    “大反派死了就沒人推動劇情,男女主無法相愛,這個世界就會跟著崩塌。到時你也得死!”

    神鏡的呼喚拉回了黎落的神識,她瞬間脫離了北冥煜的精神領域。

    眼前的迷霧緩緩散去,視線清明起來,端坐在對麵的男人麵色平靜寡淡,完全看不出正處於水深火熱中。

    黎落眨了眨眼,隱去眼底的憐惜。

    “想我送你上路,可以,”她輕咳一聲,“但你要幫我實現三個願望。”

    緩兵之計,能拖一時是一時。

    大佬一言九鼎,隻要她的願望還未達成,他就得被迫苟下去。她會陪他找到解決的方法,說什麽也不能看著這個世界崩塌。

    黎落打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與北冥煜談判,卻不料對方直接點了點頭,同意了。

    “你想要什麽?”北冥煜連眼皮都沒再抬一下。

    要不要這麽突然。

    一陣頭腦風暴過後,她終於想到一個耗時漫長,且大佬有參與感的項目。

    “我要成為全球產糧大戶!”

    種田最耗時間,受客觀因素影響也大,一個弄不好就得重新來過,用來拖延時間再合適不過。

    北冥煜點了點頭,並不認為這是個苛刻的要求。目光掃視一周,從桌上拿起一個布滿灰塵的茶杯,單指成刃,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紅的血珠從淡青色的血管中滲了出來,一滴滴匯聚到了白色的陶瓷杯裏,紅的刺眼。

    “你幹嘛呀!”黎落想也沒想就拉過他的手腕,含吮了上去。

    女人的唇輕輕嘬著他的傷口,軟軟的,帶著股細密溫熱的濕潤。

    北冥煜一怔。

    黎落也愣住了。

    袖子褪上去了半截,北冥煜手腕間交錯的傷痕近在眼前,新的舊的層層疊在了一起,有長條的,也有圓形孔狀,一看就是被人割開皮肉插進了管子。

    黎落的心跟著揪了一下,趕緊幫他拉下袖口,北冥煜卻不甚在意地將那隻杯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將血灑在後院的土壤裏,方圓一公裏便可種出糧食。”

    黎落的心又是一痛。

    怪不得那些人這麽對他,在食物如此貧瘠的世界,得了北冥煜的血,約等於得到了百畝良田。這和人吃人又有什麽不同。

    “那,他們取了你的血…外麵的地怎麽還光禿禿的?”

    一路上不見一顆草木,土地幹涸開裂,全然不似豐收滿滿的景象。

    “一次的血隻能維持幾十年的活力。”

    幾十年過後,土地恢複原本的樣子,變得更加不適合植物生存,原本富裕的地主家也開始沒落。

    北冥煜的血成了那幾戶人家的不傳之秘,一代又一代傳給自家後輩。上一輩死後,下一輩的子孫們前仆後繼找上神廟來取血。

    貪婪的人會被神鏡攔住,傳送到其他星球,信念感強的人卻會發現他,發了瘋似的取走認為值錢的一切。

    人們甚至不好奇那些高科技的用途,滿心滿眼的全是血和燃料,有了北冥煜的血,他們就能養家糊口,甚至發家致富。

    一想到享有的財富是建立在這個人的痛苦之上,村民們惴惴不安,更不把他當人看了,隻當他是一個插滿了機甲碎片的怪物。

    畢竟對待怪物,就不需要愧疚了。

    大部分人取了燃料卻被困在地下,隻有極個別逃得出去,逃不掉的人精神崩潰,甚至拿北冥煜泄憤。他們往他身上塗各種汙穢,就算帶不走,也要將他的血同燃料一起放光。

    北冥煜很疼。

    精神領域一天比一天晦暗陰沉,所擁有的能量也愈發強大,強大到足以令他控製星球的氣候。

    幾百年來,這裏的氣候異常惡劣,鮮有人知曉那些莫測的風雨雷電,映射了他內心的痛苦。

    去的人始終回不來,傳言漸漸被模糊了。

    新一代的村民隻知土地一年不如一年,歸咎於氣候惡劣,傳言漸漸演變成了星神主宰天氣,要活人作貢品。

    夏夜的風從運河上送了進來,托起北冥煜肩上的銀發,他凝向遠方,沒有任何傾訴的意願,黎落卻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環繞的死寂。

    早已沒了最初的恥辱與痛苦,枯敗的像一株藤蔓。

    忽然,鐵鋪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黎落心頭一緊,趕緊熄了屋裏的油燈。

    夜色被幾十支火把照得如白晝,光頭男與洋蔥頭兩人五花大綁,被四個壯漢押到村頭街口處,正對著鐵鋪大門的方向。

    “給我綁上去!”一個白胡子老頭拄著拐杖,對倆人吹胡子瞪眼。

    話音剛落,光頭男與洋蔥頭就被架上了柴火堆,兩人連連求饒:“村長饒命啊,我們真沒偷大家的種子,那些種子是…是星神的……”

    “我看你是死性不改,扯謊居然敢扯到星神爺爺頭上!你丫自己作死,也別連累大家夥一起陪葬!”周圍的村民們罵罵咧咧,恨不得往他們身上吐口水。

    星神要種子作甚?

    編瞎話也不過過腦子!

    惹惱了星神,老人家一個龍卷風過來,又把他們重建的磚瓦房給掀翻了怎麽辦。

    “就是就是,快把他們燒死!燒死!”

    “燒死!燒死!!”

    叫囂聲源源不斷。

    光頭男與洋蔥頭叫苦不迭。之前他們四人被困在32層,外麵雷鳴電閃,幾人都以為難逃一死,天卻莫名放晴了。

    劫後餘生的幾人連滾帶爬,順著雲梯往下逃,臨走時,還不忘背上那幾袋子種子。

    下山的路小紅走得慢,阿德就說讓他們兄弟倆先走一步,到時村口匯合。結果倆人剛進村口,就被人一悶棍打昏,拳打腳踢胖揍了一頓,阿德與小紅卻遲遲不見蹤影。

    透過窗戶縫,黎落勉強看了個大概,柴火堆已經冒起了煙,黑煙滾滾,村民們不願圍觀慘狀,紛紛散了。

    黎落扭頭看了過來,黑暗中,北冥煜似乎與她對視了一秒,就不再搭理她。

    大佬經受過那麽多的苦難,她沒資格責怪他見死不救,心裏卻多少有點不是滋味,畢竟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

    熊熊大火越燒越旺,最開始還會傳來幾聲慘叫,後麵聲浪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沒了動靜,大概被熏昏過去了。

    喀——

    晴朗的夜炸開一道驚雷,緊接著雨點浩浩湯湯砸在了柴火堆上,被火焰的折射成了零碎的鑽石。

    黎落驚喜地回頭,北冥煜施施然收回了手,淡淡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去救人。”

    “啊?”

    他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種田。”

    兩個壯勞力這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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