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上元焰火,頃刻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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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這日,蕭寶凝與魏王一幹人等一早便去了元京郊外的溫泉別莊。
    “一早便想著來了,隻不過最近待嫁,一個人不敢隨意出來。”蕭寶凝坐在馬車裏輕笑,“如今有我小爹爹在,我可是什麽都不怕。”
    魏王策馬跟在她車旁,聽她此言挑眉道:“孤怎麽聽這話音,我兒子還挺受土匪歡迎?”
    蕭寶凝嗔道:“什麽土匪!小爹爹淨瞎說。”
    魏王大笑:“溫泉是你們女孩兒家喜歡的玩意兒,孤久在雲州,皮糙肉厚,萬一燙禿嚕皮兒子怎麽賠償孤?”
    聽他這樣說,蕭寶凝笑瘋了:“小爹爹莫怕,說不定小爹爹從溫泉裏出來,就變成爹爹那樣的白淨男子了呢!”
    魏王不屑:“孤不愛看你爹爹那樣的男人,男兒就要威武,白白嫩嫩算什麽…”
    蕭寶凝哼哼:“這話可敢在爹爹麵前說?”
    魏王瑟縮了一下道:“好兒子,咱不說出去昂。”
    馬車內外充滿了歡快的笑聲。
    上元節已至,元京各坊道路遊者擁堵。
    魏王蕭立亨側目,見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時有胡人蠻子三三兩兩或是同遊或是挑擔而過。
    不得已,隻得繞城北軍坊而行。
    眾人打著英王幌子便宜行事,他們這列車馬很快便出了元京,朝天泉山莊奔去。
    因蕭寶凝提前訂好,這一日天泉山莊隻為她開放。
    男女兵分兩路,去了後山湯泉。
    因著蕭寶凝入水易暈倒,便與侍女阿梨等一起去了女湯。
    蕭寶凝褪去衣物,走進女湯。沈鳶瑤妝等人隻見蕭寶凝膚如凝脂,細腰圓臀,曲線婀娜多姿。不禁心中蕩漾,暗道謝中書好大的福氣。
    蕭寶凝玉白腳趾勾了勾泉水,隻覺得滾燙,不敢下水。
    瑤妝勸道:“正是因為燙,所以有排毒美顏的功效。郡主莫怕,就當熱洗澡水使。”
    蕭寶凝一咬牙,滑進了溫泉。
    溫泉不過在她腰線上,蕭寶凝坐在池中一塊圓石上,剛好沒過肩膀。
    這溫泉的確燙,然而泡久了便也習慣這溫度。
    蕭寶凝驚訝地發現,處在這溫泉之中自己竟未昏迷。心下想著以後或許可以多來幾次。
    蕭寶凝展開雙臂,靠在溫泉池邊。過了片刻,便發現皮膚有似灰塵一般的細小黑點排出。
    她心道這便是排濁美容功效?
    過了又一會兒,瑤妝又來提醒:“郡主,不可泡太久,先上來罷。”
    蕭寶凝點頭,起身就要邁出溫泉。
    然而抬腳便感覺自己渾身似灌鉛一般重,也沒什麽力氣。
    瑤妝將她扶出溫泉,阿梨與沈鳶備了溫水,與她衝洗了一番。
    蕭寶凝漸漸恢複了力氣,揮手命她們也去試試這溫泉。
    幾個女子便在溫泉池中度過了愉快的一個白天。
    申時剛過,蕭寶凝等人梳妝打扮好,出了女湯。
    魏王早已等得打了一個又一個瞌睡,見她終於出來,不耐煩道:“兒子怎麽這樣磨嘰,跟個娘們兒似的。”
    侍女們掩口笑著。
    “咦?”魏王走進了,仔細看了看蕭寶凝,“你別說,看上去真的更粉嫩可人了。”
    說罷又咬牙切齒地加了句:“可是便宜了那個謝辭晏了!”
    魏王這句話道出了婢女們的心聲,眾人哄堂大笑。
    蕭寶凝又羞又惱,狠狠瞪了她們一眼,拂袖而去。
    魏王緊跟著蕭寶凝,幾人一同出了天泉山莊。
    因不想錯過上元節盛景,回城時並未繞軍坊而過,而是自南門入城。
    然而今日元京實在太過熱鬧,他們申時中進城,直至酉時夕陽西下,都未能出南市。
    魏王見馬車難以前行,便對蕭寶凝道:“不如下車步行,順便逛逛。”
    蕭寶凝稱想了想也是,便下了車。
    魏王與蕭寶凝並行,身後不遠不近處跟著侍女仆從。
    蕭寶凝並不是第一次在元京過上元節,加之再過十數日便要嫁人,並沒有多少心情。
    一行人自南市行至西市,直到遠遠看到一個人影。
    是身著月白錦袍,看起來憔悴了些卻並不影響其風華的魏甯。
    魏甯見她身側之人六七分像英王,便知魏王已進京。
    他拱手行禮:“殿下。”
    魏王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寶凝,低聲道:“兒子,你馬上成婚,有些事當斷則斷。”
    蕭寶凝點了點頭。
    魏王帶人先行數十丈。
    蕭寶凝走上前去,魏甯自然而然地想握住她的手,卻不知想到了什麽,頓在半空中。
    蕭寶凝看著他停下的手掌,深吸一口氣道:“表哥,謝謝你。”
    聽她喚他“表哥”,魏甯鼻子有些泛酸。
    他不語,俯身看著她。
    “寶凝,那日宮廷外,我問你的那句話,答案你想好了麽?”魏甯道。
    蕭寶凝想起那一日來,魏甯入吏部,第一次穿上官服。
    她避而不答,緩緩前行:“走走吧。”
    心動過嗎?
    蕭寶凝承認,見到他為她而建的賞花樓時,她的確心動了的。
    但是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來來往往的男女,無論認識不認識,紛紛道“春祺”“安康”。眾人見蕭寶凝與魏甯並行,驚訝二人絕色,主動問好。
    夜色將至,華燈初上。不過這燈卻是大片的燈籠,襯得元京四處喜氣洋洋。
    蕭寶凝與魏甯穿過這片美好,沉默而艱澀地前行。
    “吉祥!”“安康!”一聲又一聲響在耳邊。
    蕭寶凝歎了口氣,卻聽到身邊人同時也歎了口氣。
    她抬頭看魏甯,魏甯也恰好在看著她。
    不知是紅燈籠映著的光太朦朧,還是魏甯本就生得如此。眼角下淚痣殷紅,如同流下一滴血淚一般。
    蕭寶凝頓覺呼吸不穩,胸口有些抽抽的痛。
    紅光漫天,上元節焰火四起,人們紛紛驚呼叫好,霎時一片喧鬧。
    在這片喧鬧中,蕭寶凝和魏甯同時伸出手,抱緊了對方。
    沒有絲毫情欲,也並不是出於對彼此曾付出情意的感激——多少都付出了一些的,隻是多少的區別。
    蕭寶凝嘴唇顫抖,她能感受到魏甯的胸腔也在震顫。
    並不敢開口呼喚彼此,因為一旦開口,便會讓喉頭的哽咽沒入喧囂。
    如果早一點,能早一點便好了。她心裏是這麽想。
    如果早一點遇到,便沒有宇文晗。春日遊樂的少年固然動心,可水下的濕吻又何嚐不是攝去了她的魂魄?
    如果早一點遇到,母親或許不會那樣早逝去。哪怕早晚都有那一天,也不該是在自己昏迷的情況下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
    如果早一點遇到,此時此刻,應當是一對佳偶,或許會牽著他們稚嫩的孩兒,三人一同上元賞樂,避開詭譎的權勢漩渦。
    如果早一點遇到,他眼下的淚痣與她心口的痣,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灼燒得他們心底撕心裂肺地滾燙…
    隻是不合時宜啊…
    魏甯長舒一口氣,哽咽道:“我懂了…謝謝你,寶凝。”隨即鬆開了她,轉身沒入人流之中。
    蕭寶凝目送魏甯離去,抬頭仰望元京的焰火。
    鼻頭喘不了氣,微微張嘴,氣息不穩地一呼一吸。
    “兒子,哭了?”魏王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看著她張嘴望著天,眼中蓄了一汪清淚。
    蕭寶凝此時傷心得狠,如何理他?
    魏王像是早有準備,遞給她一張帕子。
    寶凝接過,覆在麵上。
    “人人皆說我們蕭氏重情,其實不然。”魏王看著焰火,眼睛忽明忽暗,“若說重情,那人人都重情。不過看是否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罷了。生在皇家,便是占了地利人和,許多東西比一般人更容易唾手可得…我看得出你喜歡剛剛那小子,但是你想想,若當初沒有你母親的事情發生,與宇文晗決裂時是不是也同樣痛苦?”
    蕭寶凝擦幹了淚,仔細想了想。
    若不是恨宇文晗和趙庭葦一夥,能與他和平分開,或許…也會如此難受嗎?
    她實在想不出,畢竟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不管當初如何,現在的她的確不愛宇文晗。
    她搖了搖頭。
    魏王又道:“那你換個角度,你既能接受魏甯,為何不去試著接受你未來的夫婿?”
    蕭寶凝迷茫地看著小爹爹。
    魏王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寶凝,你不是寶淩,也不是錦兒,更不是寶衝,你與他們不同。自小知書識禮,有自己主見,你現在大了,用成年人的腦子去想一下——為什麽謝辭晏非你不可呢?”
    蕭寶凝喃喃:“為什麽…非我不可…因為定親了啊…”
    魏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調轉了一個方向:“他十八歲時,日夜兼程七日又徒步上下獨山,就為見你一麵,隻是你不知道而已…兒子,這可是個狠人。他位極人臣,為政不仁,滿手血腥,卻是你的未婚夫。隻你一人救得了他,救得了這天下。”
    蕭寶凝被迫看向視線前方,見謝辭晏就站在那處,不知看了多久。
    她努力消化著小爹爹的話。
    魏王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帶上英王府人馬離去。
    蕭寶凝仍是那副僵硬的動作。
    雖披著元京焰火,映出謝辭晏清清冷冷的樣子。
    他走上前來,略有些涼的手牽起了蕭寶凝。
    “寶凝,回家了。”
    回家…
    蕭寶凝未從悲傷中反應過來,已經被他牽著手。
    是啊,回家。
    無論生命中走過多少過客,最終隻能跟一個人回家。
    成年人的歸宿就是一個完整的家。
    他盯著她食指的指環看,蕭寶凝手忙腳亂地在兜裏翻出另一個大一號的玉指環。
    “這是…老頭子給我們的新婚賀禮。”蕭寶凝遞了過去。
    謝辭晏並未接過自己的指環,卻將她的指環擼了下來。
    他低頭,將她的指環重新戴上,戴到了左手無名指。
    “西域人說,夫婦要戴左手無名指。”謝辭晏點墨一樣漆黑的眼睛看著她道,“要對方為自己戴上。”
    蕭寶凝聽他這樣說,便捏著他的指環,為他戴到了無名指上。
    謝辭晏展顏一笑,如寒潭破冰。
    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待。
    沒有如果,沒有可能。蕭寶凝,你隻有現在和眼前。
    二人一路無言,最終走到了英王府門前。
    門房探頭探腦,見是郡主和未來姑爺,並未敢出聲。
    蕭寶凝有些尷尬,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麽好。
    謝辭晏停下腳步,聲如琉璃落寒潭:“正月二十六,我來接你回家。”
    蕭寶凝低頭,小聲“嗯”了下,轉身進了英王府。
    不知誰家公子小姐,偷偷放了兩隻孔明燈。
    蕭寶凝頓足,看著那對孔明燈。
    兩隻燈上背景皆是一片芍藥花叢,其中一隻畫了位頭戴綸巾的儒生,他撚著一枝芍藥,俯身像是遞給誰。
    另一隻則繪了一位女子,含羞帶澀正欲接過什麽。
    魏甯給她一座賞花樓,而她卻不是可以待在方寸中的女子。
    蕭寶凝繼續前行。
    她穿過前殿,走到空空的遊廊,再抬頭看孔明燈上的才子佳人,目睹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夜空中。
    蕭寶凝默默佇立了半晌,隨後攥緊了廣袖下的拳頭。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蕭寶凝突然出聲。
    而後又“哈哈”笑了兩聲,含淚大步向前走去。
    見蕭寶凝入了明珠院,阿梨等人忙來伺候她卸妝沐浴。
    收拾完畢之後,蕭寶凝屏退了侍女們:“我困了,你們退下罷。”
    三人麵麵相覷,見蕭寶凝表情淡漠,眼眶微紅。知她心情不佳,便行禮退下了。
    寢殿內一片漆黑,蕭寶凝睜著眼睛躺在床上。
    眼前多了幢賞花樓。
    賞花樓外空無一人,她便走進去,直上二樓。
    欄杆旁站著一個青年,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唇如朱砂,生得玉樹臨風,一如兩年前初見之時。
    青年朝她走來,喚她“寶凝表妹”,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他目光繾綣地捧起了她的臉,灼熱的鼻息噴在她麵上。
    蕭寶凝想要躲開,卻無意間看到他左眼角——並無那滴淚痣。
    蕭寶凝放棄了掙紮。
    此生已經無緣,何必要在夢中也要拒絕他。
    青年長發散落在赤|裸健壯的身軀上,他左胸上的朱砂痣在她的撫弄撩撥之下殷紅似血,令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而這一瞬間的失神足以讓在她身上肆虐的青年暴怒起來。
    他狠狠將她翻轉過來,撕碎了她的衣服,強迫她跪在榻上。
    榻上有一麵鏡子,正正對著蕭寶凝。
    她看到了鏡中自己那張泛著潮紅布滿情|色的麵龐,和她左眼下多出的那顆淚痣。
    蕭寶凝在黑暗中倏然睜開眼。
    她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香汗淋漓。
    ------題外話------
    不知道能不能過審。
    加了些感情戲,不過我不擅長船戲,但是下幾章都有船戲==
    能過審以後還會多點。
    劇情節奏會跟著男女主感情戲發展,畢竟是言情,改了改細綱,還是以感情戲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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