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太醫來了三人，人人來皆道郡主體虛，看不出端倪。
    英王無法，又命人請了名震京師的老太醫隋勝。
    隋勝知蕭寶凝病情，卻本著醫心仍仔細診斷了一番。
    英王的眉頭隨著幾位醫者診斷時常逐漸蹙到了一起，謝辭晏在一旁坐著，手指捏著桌角，手背白中泛青。
    英王見他如此，知他擔心自己女兒，便開口道：“孤沒有怪你的意思。”
    謝辭晏沉聲道：“我…她一個多月前便如此，小婿以為她是春困所致，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她的一應飲食均是藏珠院所做，在我這裏，不可能出紕漏…隻是…”
    他嘴唇有些顫：“到底為什麽…寶凝會變成這樣…”
    英王歎息道：“她母親身體一向不好，你擔心，孤也擔心…”
    話聲未落，隋勝卻站到二人跟前俯身長揖。
    “恭喜殿下、謝大人，郡主有孕了！”
    英王霎時一怔，而一向雲淡風輕的謝辭晏也呆住。
    “什…什麽？”謝辭晏磕磕絆絆道，“有孕？！”
    英王反應過來，看著呆愣的女婿，朗聲大笑道：“賞！”
    阿梨等人自是不用多說，三位太醫沾了隋勝的光也封了賞。
    謝辭晏坐立不安，他快步來到蕭寶凝床前，握住她的手。
    他想掀開被子瞧瞧她的肚子，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敢。
    他有孩子了…是他和寶凝的孩子…
    謝辭晏一直處在驚喜交加之中。
    英王那邊與隋勝交流著：“為何郡主會困頓？是否對她或胎兒不利？”
    隋勝道：“這是件奇事，不過之前也有過記載。當年太祖皇後懷有先皇之時，便時常昏厥，隻因母體營養不足，一時之間無法供給罷了。郡主多吃些補品便是。”
    英王與謝辭晏聽了進去，得知寶凝身體無礙，均是喜不自勝。
    謝辭晏鼻子有些泛酸，看著蕭寶凝的睡顏，歡喜得簡直想要落淚。
    沒有什麽比年少時便讓自己心動的人嫁給自己，又懷了自己的孩子再讓他感覺滿足的了。
    權勢呢？這一刻權勢在他眼中碎如齏粉，不值一提。
    晚間，蕭寶凝醒了過來。
    見謝辭晏握著她的手坐在窗前，蕭寶凝嚇了一大跳。
    “幹嘛？眼神這麽黏糊糊的？”蕭寶凝皺眉道。
    謝辭晏望著她隻是笑。
    蕭寶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開始反思是不是之前跟魏甯看賞花樓的事兒被他知道了，或者說以前有殺他的想法這會兒也被他知道了…
    她琢磨了半天，覺得太煎熬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她挺起了上身梗著脖子道：“你有什麽話就直接說，何必這樣折磨我。”
    而謝大人的腦子裏全部裝著她和他們的孩子，並沒有仔細聽她的語氣。見她自己要坐起來，又是攙扶又是往她身後墊枕頭。
    蕭寶凝的身子僵了一下，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謝辭晏將她扶起，也不賣關子了。
    “寶凝，你腹中有了我們的孩子了。”他語調溫柔，生怕嚇著了她一樣。
    蕭寶凝隻覺一陣眩暈。
    她半晌回過神來。
    “什麽時候的事兒？”問也問得不利索。
    謝辭晏低低耳語：“大夫說兩個月左右…”
    蕭寶凝算了算，也就是在三月份前後懷上的。
    三月初她還跟謝辭晏生了一陣兒的氣，直到他把博陵公主的事情擺平才將她接回去。那孩子應該就是二月底懷上的。
    蕭寶凝想起那幾天，不知是孕婦脾氣差還是怎的，上來揮拳便打他。
    謝辭晏不明所以，但也未敢躲——蕭寶凝本就是他心尖肉，如今有了孩子更是能在他這兒橫著走。
    寶凝倒也沒真下手，她一拳落到他肩膀上，看著他瘦削的身材，腦子裏胡思亂想很多。
    他在朝中樹敵太多，以後還要分心照顧她娘倆，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謝辭晏會有多難捱。
    蕭寶凝靠在他懷裏，無聲地流起了眼淚。
    謝辭晏本高興著，看她這樣，身心逐漸變冷——她不會不想生這個孩子了吧？
    眼下計劃正在推行中，若哪一日她權勢盡數到手，真當了皇太女，再找幾個皇夫來，自己的孩子怕是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生出來。
    雖說他倒也不怕，萬一她真這麽做，他再把人殺了便是。況且他覺得蕭寶凝也不敢有那樣的膽子去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
    謝辭晏知道自己思慮重，他壓下心中血氣問：“我們有孩子了，寶凝難道不高興？”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奇異。
    蕭寶凝聽他說話陰陽怪氣，便知道他又在偷偷加戲。
    她止住淚，抬頭吻了一下他的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裏蓄著霧氣，哽咽著輕聲道：“我怎麽不高興？我隻是喜極而泣，又不想讓你太過勞累…”
    謝辭晏鬆了口氣，果然自己多疑的毛病不該用在她身上，否則既傷了自己也會傷了她。他心一動，幹脆脫了鞋上床抱著她。
    蕭寶凝把頭埋進他懷裏，又有些昏昏欲睡。
    蕭寶凝對於自己有孩子這個事情並沒有多大反應——她感覺自己好像有些涼薄。
    但同時蕭寶凝是個很有數的人，她知道此時謝辭晏有多開心。隻有他開心了，她以後的路才能走得更加長遠。
    “夫君。”蕭寶凝主動貼上去，“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吧…”
    謝辭晏寵溺地將她緊了緊，大手探向她依然平坦的小腹，輕柔地覆上，緩慢地摩挲著。
    他看著蕭寶凝扇子一樣的睫毛，輕吻了一下道：“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蕭寶凝笑了：“不知道誰說的，男孩女孩都是他心尖肉。結果說大話的爹爹連個名字都不給呢。”
    謝辭晏閉上眼睛。
    良久後他才開口，聲音帶了些青年人不常有的羞澀。
    “那便叫‘濯纓’吧。”
    蕭寶凝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他點了點頭。
    “好名字！”蕭寶凝讚道，“寓意好，男女也都可用。”
    謝辭晏又輕輕地咬了咬她耳垂。
    蕭寶凝不穩定的孕婦情緒在他語言動作的安撫下逐漸平穩，慢慢地她也開始期待腹中的這個小生命來。
    這個孩子的父親是當朝權臣，母親是至高皇親。每一對父母都想給孩子最好的一切，何況是他倆呢。
    蕭寶凝因身體原因，又睡了過去。
    帷幔之下的謝辭晏聽著蕭寶凝呼吸聲有序平穩，輕輕將她放開，走出了房外。
    謝懷上前賀喜一番。
    謝辭晏今日心情奇好，便吩咐謝懷去給父親謝書寧送信，並細細囑咐了一些關於蕭寶凝的事宜。
    謝懷聽了，一一在心底記下後，便去前院找謝閣老報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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