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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篇 第二十三章
    卡爾瑪向農夫們點頭致意，說道：
    “以後我不打算再舉行大地聖事了。”
    農夫們聽完這話全都驚訝不已。
    “你們要是有什麽想說的話就說吧，不管說出什麽樣的話我都不會怪罪你們的。我如果想直接處理這件事情，就不會叫你們過來了。”
    卡爾瑪嚴肅地說。
    一位上了年紀的農夫說：
    “您說出這種話，以後我們該怎樣來承擔女神的憤怒呢？”
    卡爾瑪故意歎了口氣道：
    “我左思右想都覺得女神是不會因為我們不舉辦大地聖事而憤怒的。你們去看過魯瑪教教徒的耕地了嗎？他們的莊稼長得可不比其他地方的差。”
    農夫們聽完這話後沒有說什麽，隻是有點不知所措。
    農夫們是親眼看到過魯瑪教教徒耕地裏的莊稼的，但是他們並沒有把這和大地聖事聯係在一起。
    “領主，您是在否認女神嗎？”
    其他農夫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沛塔奈米教對農夫們有絕對的影響力，卡爾瑪的話就相當於把他們的信仰全盤否認了。
    卡爾瑪從容地說道：
    “不是的，我和大家一樣都是很敬愛並相信女神的。太陽是否升起並不取決於人們是善還是惡，雨水是否落下也不取決於人們是善還是惡。所以同理，既然魯瑪教教徒的莊稼和你們的莊稼長得一樣好，就說明這才是女神真正的旨意。”
    “可是……魯瑪不是惡神嗎？”
    “魯瑪為什麽是惡神呢？”
    “因為魯瑪的詛咒讓大地幹涸，給人們帶來了災難。”
    “去年，我們不是已經證明過那不是真的了嗎？那幾個農夫也因為殺了魯瑪教教徒而受了鞭刑。如果魯瑪神真的是惡神，女神自然也容不下他，那為什麽到現在還放任我這個袒護魯瑪神的人不管呢？”
    農夫們都撓著頭互相看了看。
    農夫們覺得，卡爾瑪的觀點很獨特，而且頗具說服力。
    他的一些手下有點動搖了，好像開始讚同他的說法了。
    其實在卡爾瑪剛指出大地聖事和魯瑪神之間沒有關係的時候，他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畢竟這是他們多年以來的固有觀念，想讓他們明白過來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但是卡爾瑪再進一步地跟他們說明之後，他們便開始能理解他的話了。
    “但是神官大人說，是魯瑪的詛咒招來了魯瑪卡特拉，所以必須……”
    “神官的話是錯的！”
    卡爾瑪果斷地說。
    農夫們再一次受到了衝擊。
    到目前為止，他們從來沒有碰到過像卡爾瑪這樣敢挑戰神官權威的人。
    “現在整個世界都因為魯瑪神而亂套了，難道因為魯瑪神而貧瘠的土地上一次都沒有舉行過大地聖事嗎？”
    “不是的。”
    萬一他們的土地變貧瘠了，他們一定會三天兩頭地舉行大地聖事的，其他地區的農夫們也都一樣。
    “就算是舉行了大地聖事，莊稼也長不好，這不就說明魯瑪神和這事是沒有關係的嗎？”
    “可是……”
    “難道是女神的力量比不過魯瑪神，所以大地聖事才沒有效果嗎？”
    卡爾瑪問。
    此刻，農夫們都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
    大地聖事沒有效果，就像卡爾瑪說的那樣，要不就是魯瑪神和土地貧瘠並沒有關係，要不就是女神的能力比不上魯瑪神。
    “那這樣看來，不舉行大地聖事的理由就又多了兩個。第一個理由是因為太費錢了。”
    由於宗教已經腐敗，所以神官們每次舉行大地聖事的時候，需要的錢都是天文數字。
    “我們並不富有。如果要繼續舉行大地聖事，那我們倉庫裏的錢也就快見底兒了。你們覺得誰會來填補這個虧空呢？隻能由你們來填補。你們所要承擔的稅金就隻能變得越來越多了。”
    聽到這裏，農夫們的臉色一變。
    沒有誰想負擔那麽沉重的賦稅。
    “第二個理由就是魯瑪教教徒們。他們說，如果要繼續舉行大地聖事，就一定要把魯瑪教教徒送回礦山。但是如果沒有魯瑪教教徒，我們新開墾的土地也是保不住的。”
    聽到這裏，農夫們也嚴肅起來。
    教徒們修建了一個城池規模的村莊。那個村莊擋在農夫的村莊和黑暗森林之間，作為一道防線擋住了入侵的猛獸們。
    如果將教徒們送回礦山，防禦工作就全得由農夫們來做了。
    “明白了，那就不要舉行大地聖事了，我們也會向其他人如實轉達的。”
    一個年長的農夫慎重地說。
    農夫們隻會選擇對他們有利的信仰，而那些對他們不利的信仰，他們是不會選擇的。
    如果按照神官們的要求去做，他們就必須放棄他們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土地，所以他們選擇聽對他們有益處的卡爾瑪的話。更何況卡爾瑪說，就算是這樣，女神還是會一樣愛他們的。
    卡爾瑪不再舉行大地聖事的消息通過農夫們一直傳到了神殿裏。
    聽到消息後的加拉斯立即趕到城裏見卡爾瑪。
    “聽說你決定不再舉行大地聖事了，這是真的嗎？”
    加拉斯黑著臉問。
    卡爾瑪答道：
    “是的。”
    “為什麽？”
    卡爾瑪恭敬地說：
    “因為花費實在是太多了。”
    加拉斯為之一驚，他怎麽也想不到卡爾瑪居然會給出這麽世俗的答案。
    “怎麽能為了錢而放棄得到女神的愛的機會？聖事的費用就減去一半好了。”
    “對不起，那也不行。”
    加拉斯的眼睛裏瞬間燃起了怒火。
    “為什麽？”
    大神官用這種語氣跟領主說話是非常失禮的，但加拉斯現在已經憤怒到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了。
    “我還是無法拋棄魯瑪教教徒們。”
    聽到這話，加拉斯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他本來是想讓卡爾瑪將魯瑪教教徒們全部遣送回礦山，才讓他在大地聖事中扮演魯瑪神的。他原本是想教化卡爾瑪的，但沒想到卡爾瑪居然將他的計劃全打亂了。
    “我沒想到領主居然被邪教迷惑到了這個地步。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的事情後悔的。”
    加拉斯盯著卡爾瑪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請原諒我不能遠送。”
    卡爾瑪恭敬地站起來目送加拉斯。
    要是卡爾瑪對農夫們說的那些話被加拉斯知道了，這件事情就很難辦了。
    幸好農夫們並沒有把那些話原原本本地告訴神官們，所以加拉斯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領地恢複了寧靜。
    卡爾瑪和騎士們一起用希爾泰倫修煉法開始了正式的訓練。騎士們雖然叫苦不迭，但仍咬牙堅持訓練。
    農夫們在地裏幹農活。魯瑪教教徒把將近五千平方米的森林開墾成了佘田。
    就算沒有舉行大地聖事，莊稼們也都在茁壯地生長著。
    本來還很擔心的農夫們，在看到茁壯生長的莊稼之後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
    魯索找到正在訓練的卡爾瑪，臉色陰沉地說道：
    “直屬領地裏的莊稼開始枯萎了。”
    卡爾瑪慌忙跑到直屬領地裏。
    和其他地方的莊稼不同，直屬領地裏的莊稼已經開始枯萎了。
    卡爾瑪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它們。
    “等過段時間再看看吧。”
    一個月又過去了。
    直屬領地裏的莊稼全都枯死了。
    卡爾瑪召開了緊急會議。
    “神殿那邊怎麽樣？”
    “他們好像早就等不及了，說女神已經不愛這塊領地了，現在正在勸說眾人相信他們的話呢。”
    布林德答道。
    “大家的反應怎麽樣？民心被動搖了嗎？”
    博德擔心地問。
    “一點都沒有，他們十分堅定，連神官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布林德說。
    直屬領地裏的莊稼雖然都已經枯死了，但其他地方的莊稼的長勢依舊良好，所以大家是不會輕易地被神官們的話蒙騙的。
    “直屬領地的農奴們現在怎麽樣了？”
    卡爾瑪問。
    “他們覺得非常失望。”
    魯索答道。
    農奴們本來以為今年的莊稼會長得很好，他們就能恢複自由身，結果沒想到現在莊稼全枯死了，他們的自由夢也成了泡影。
    “把農奴們全都送到黑暗森林裏，讓他們跟魯瑪教教徒們在一起吧。”
    “什麽？”
    “教徒們正在森林裏馴養野獸，讓農奴們幫他們管理牲口棚吧。再說，現在不是也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了嗎？把繁殖出來的幼崽分給他們一些，他們可以用這些動物去換錢，然後再用那些錢來贖身。”
    “遵命。”
    魯索悶悶不樂地應道。
    卡爾瑪之前答應過他，要是直屬領地的生產量能提升三倍，便會給他報酬，如果能增長四倍便會給他封地。所以他才會每天起早貪黑地照顧莊稼，他自己也做著一個美好的夢。
    結果現在一場沒想到的變數就讓他的美夢徹底破滅了。
    “不要太失望，等一切過去之後，直屬領地的地力會恢複的。”
    卡爾瑪看到魯索的神情，便安慰他道。
    “知道了。”
    魯索仍然高興不起來。
    “我還是有些擔心。要是其他地方的莊稼也枯萎了，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博德不安地問道。
    “就是啊……”
    卡爾瑪也開始擔憂了。
    直屬領地的莊稼莫名其妙地就枯死了。
    他們現在也不能保證其他領地的莊稼不會像這樣慢慢枯死。
    如果大地聖事真的可以解決問題，他現在跪下來接受大地聖事就行了。但是，這不是靠大地聖事就能解決的，卡爾瑪也因為無從下手而感到十分鬱悶。
    ……
    卡爾瑪在直屬領地和被開墾出來的耕地之間來來回回地轉悠，想找出兩塊土地的差別。
    但任憑他怎麽檢查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向農夫們詢問了他們的耕作方法，把他們的耕作方法和直屬領地的耕作方法做了比較，兩邊的耕作方法都差不多。尤斯米娜也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沒辦法了，把直屬領地的耕地翻耕一下，休耕一段時間，明年再重新種莊稼。”
    卡爾瑪無奈地說。
    “遵命。”
    魯索麵色沉重，向農奴們傳令去了。
    農奴們開始翻耕耕地。
    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的卡爾瑪皺了皺眉頭。
    他好像想到了什麽。
    他又到莊稼長得好的耕地旁觀察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
    卡爾瑪找到原因了。
    卡爾瑪等所有人都到齊之後，鄭重地說：
    “我想了很久，發現土地貧瘠的原因是沒有休耕。除了這個，應該不會再有別的原因了。”
    眾人都稀裏糊塗的。
    “休耕？休耕是什麽？”
    “休耕就是不在土地上耕種，使土地恢複地力的意思。”
    卡爾瑪答道。
    在一塊耕地上一直耕種的話，這塊耕地會越來越貧瘠，所以才要休耕，讓土地恢複地力。
    農奴們翻耕的時候，他們的動作十分生疏。
    於是他又去別的地方轉了一圈，發現果然沒有一處耕地是進行過休耕的。
    “土地貧瘠之後便要進行休耕。如果不這樣做，莊稼會枯死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地球上，休耕屬於常識。
    但是在這個世界裏卻不是。
    在這個世界裏，就算不休耕，舉行大地聖事後，莊稼也會長得很好。
    這是因為，舉行大地聖事時被注入地底的神聖力量，有將地底深處的地力喚醒的作用。
    所以，農奴們一直沒有休耕，也沒必要休耕。
    然而，大地聖事並不是給大地注入養分來增加地力，而是抽出地底深處的地力來滋潤耕地而已。如此一來，土地不但得不到休養生息，反而元氣大傷，最終導致土地上寸草不生。
    新開墾的土地和泰諾蘭子爵的領地的土壤肥沃，地力比其他地方高出幾倍，因此土地不用休耕也不會幹涸。可是，直屬領地的土地並不肥沃，而且農奴們一直在用舉行大地聖事來代替休耕，因此耕地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眾人聽完卡爾瑪的話之後，全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卡爾瑪表達得很清楚，導致地力枯竭的不是別人，正是沛塔奈米教！
    卡爾瑪的解釋不僅讓眾人難以理解，而且他們在情感上也難以接受。
    “但這些都隻是您的推測，不是嗎？”
    從魯索的語氣裏能明顯感覺到，他並不相信卡爾瑪的話。
    “那我們到其他地方調查一下，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卡爾瑪說道。
    以前，沛塔奈米教的神官們是遵照“慈愛的女神的旨意”，不求任何回報地舉行大地聖事的。
    但現在，神官們認為信仰是跟付出的錢財的多少成正比的，所以他們每次舉行大地聖事都要收很多錢。
    比較富裕的領主會按照神官們的意思，獻上大量錢財去請他們來舉行大地聖事。那些沒錢的領主隻能被迫休耕。
    “我們到一些窮地方調查一下吧。如果那些窮地方的土地處於休耕期，而且沒有幹涸，那就證明招來魯瑪卡特拉的正是大地聖事。”
    卡爾瑪信心滿滿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