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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篇 第二十四章
    隨後，卡爾瑪便和他的手下們到附近調查了一番。為了比對，他們不僅調查了常年舉行大地聖事的耕地，還調查了休耕的耕地。
    調查結果就如卡爾瑪想的那樣，那些舉行過大地聖事的土地都十分貧瘠。相反，那些休耕過的土地還好好的。
    土地變貧瘠了，人們便會將這些土地閑置。過了幾年，等這些土地的地力恢複了，人們才會重新開始耕種。
    由於糧食嚴重短缺，所以大家都想多耕種一點是一點，便會用大地聖事來代替休耕，隻是為了多收那麽一點糧食。這樣的事情周而複始。
    由於沛塔奈米教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很高，因此人們不會用懷疑的態度去思考大地聖事和魯瑪卡特拉之間的關係。
    眾人按照卡爾瑪的說法，親眼確認了大地聖事和魯瑪卡特拉之間的關係後，吃驚不已。
    人們一直以為，魯瑪卡特拉的源頭是惡神魯瑪。因此，許多魯瑪教的教徒死於非命。巧的是，每一次殺害魯瑪教教徒的人裏，總能看到沛塔奈米教教徒的身影。
    現在，事情終於水落石出。
    “既然我的猜想已經被證實，那麽我們的領地以後也要休耕。”
    卡爾瑪對眾人說道。
    “直屬領地的耕地已經不能用了。雖然我也知道休耕的重要性，但在這種情況下再讓其他耕地也休耕的話，我們能收獲的糧食就不到計劃的一半了。”
    魯索十分為難。
    “就算是這樣也必須休耕。不然用不了多久，其他耕地也會遭殃的。”
    卡爾瑪說道。
    北約克的主要農作物是小麥，小麥是非常消耗地力的。雖然現在其他耕地的地力還算可以，但持續耕種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年，這些耕地肯定也會變貧瘠的。
    “那麽從現在開始實行三圃製吧。”
    “什麽是三圃製？”
    魯索困惑地問。
    卡爾瑪對三圃製進行了說明。
    所謂三圃製，就是把耕地分成三部分，每年休耕一部分，另外兩部分分別進行春耕和秋耕。以這種方式進行耕作的話，隻有三分之一的土地需要休耕。
    此外，卡爾瑪還告訴眾人，種植過豆類農作物的土地會變得肥沃。換言之，種植豆類農作物不僅能收獲糧食，而且還能恢複地力，可謂一石二鳥。
    眾人聽完之後都懵了，他們沒想到卡爾瑪居然連這些都知道。
    卡爾瑪之前在研究有效的耕作方法的時候，想起了自己看過的《西洋文明史》。
    這本書中記載著在中世紀農業革命中崛起的三圃製和重犁。采用三圃製的話，不管是在春天還是夏天都可以收獲莊稼。在三圃製的推動下，中世紀的歐洲的糧食產量猛增了好幾倍，人口也隨之增加了好幾倍。
    然而，這個世界的人們更願意相信大地聖事，而不是科學。而且，他們種植的農作物種類很少，再加上這些人喜歡種植的農作物的根係都很淺，很容易引發蟲災。所以，卡爾瑪索性讓他們使用重犁來將土地深耕一番，以便日後執行三圃製。
    此外，卡爾瑪還令人用火燒掉耕地裏的雜草。如此一來，所有準備都已做好，將來隻要按照計劃堅決執行三圃製即可。
    “把務農經驗豐富的農夫們都聚集起來，讓他們在指定的地方實行三圃製。等他們有了成果之後，再將三圃製的實施區域一點一點擴大。”
    “遵命。”
    魯索點點頭。
    其他耕地的地力比較好，所以就算幾年不休耕，還是可以繼續被耕種。利用這幾年時間好好摸索的話，三圃製應該就能推廣開了。
    “領地裏的難民現在有多少？”
    “大概有一千五百人。”
    布林德答道。
    “這麽多？”
    卡爾瑪有些驚訝。
    在他跟加拉斯明爭暗鬥的時候，他的領地裏又流入了許多難民。
    “進來了那麽多人，但是領地裏卻一點亂子都沒有出，他們的衣食住行是怎麽解決的？”
    “黑暗森林裏的水果很多，可以代替糧食供人們食用。另外，現在天氣暖和了，所以直接把樹葉鋪在地上睡覺也沒問題。隻能說是托了天氣變暖的福，很多事情都能勉勉強強地對付過去。”
    “真是太好了，我最近要離開領地去一趟都城。”
    “都城？您為什麽突然要去都城呢？”
    眾人不解地問。
    “我要向陛下稟報土地貧瘠的原因，讓人們知道魯瑪卡特拉的真相。”
    “萬萬不可呀。如此一來，我們可要和沛塔奈米教結仇了。”
    博德大驚失色。
    “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其他領地裏發生的那些慘劇？”
    卡爾瑪質問道。
    此言一出，會議室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他們到周邊的領地裏去調查大地聖事和魯瑪神之間的關係的時候，眼前的那番景象著實令他們驚訝不已。
    在那些領地裏，易子相食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而且，那些領地裏的難民還闖進收成好的領地裏去搶奪糧食和財物。
    北部地區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那麽，在災情更嚴重的中部地區是怎樣一番景象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卡爾瑪沒有開墾黑暗森林，他的領地也一定會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幸好他們已經將黑暗森林開墾了一部分，所以現在他的領地中才能容納得下那麽多難民。
    “每十年就會有一次這樣的災難，也就是說每十年就會上演一次這種人間慘劇。如果知道了這些情況還不向陛下稟報，那我真是太不稱職了。”
    “怎麽會不稱職呢？領主的職責，並不是向皇帝稟報這些事情吧？”
    伊斯覺得卡爾瑪想得太多了。
    然而，卡爾瑪卻答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看到這麽多人死去還袖手旁觀，我作為一個人，就是不稱職的。”
    伊斯看著卡爾瑪，輕歎了一口氣。
    “領主，您不是什麽聖人君子，要三思而行啊。”
    卡爾瑪微笑著回道：
    “我當然不是聖人君子，隻是迫於形勢，想做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
    “好吧，反正我也在北方待膩了。這次我也一起去，好久沒有去都城逛一逛了。”
    伊斯微笑著說道。
    “我也去。”
    博德的語氣依然是那樣的生硬。
    “我也要去！”
    “我也去！”
    這兩個人站出來之後，其他騎士也爭先恐後地報名。
    “正好現在領地裏也沒什麽事，就當做是休息吧，大家都一起去。布林德、尤斯米娜，那這段時間領地就交給你們了。”
    “我嗎？”
    “我？”
    布林德和尤斯米娜同時驚訝地問道。
    “能代替我來管理這片領地的人除了你們之外，再沒有別人了。”
    布林德和尤斯米娜要留下來代替卡爾瑪主持開墾工作、督促士兵們訓練，以及處理領地裏的雜事。
    除了他們倆，沒有人適合了。雖然博德和伊斯在舞刀弄劍這方麵很在行，但不懂得如何管理領地。
    “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們早去早回吧！”
    布林德和尤斯米娜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溫暖的陽光灑在森林裏。
    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氣味。
    穿著破舊衣服的婦女們走進森林，用長杆使勁地朝樹頂上揮動。
    一個個腦袋大小的水果從樹上掉了下來，婦女們將水果撿起來放進竹筐裏。
    在她們周圍，有幾個同樣穿著破舊衣服的小孩子像小動物一樣蹦蹦跳跳地玩耍著。當水果掉下來以後，他們便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撿起來吃。
    “慢點吃，小心噎著了。”
    婦女們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笑。
    他們以前的居住的地方正在鬧饑荒，連領主都要拋棄那片土地了。於是，他們被迫離開家鄉來到北方，幸好卡爾瑪收留了他們。
    他們現在要開墾一部分黑暗森林，需要將大片樹木砍掉，然後建房子。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已經堆積成山了。幸好領地裏的人給他們提供了必要的幫助，還把作業要領詳細地告訴了他們。
    因此，他們的開墾工作進展得十分順利。
    在這裏，朱利安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音——兔子啃樹皮的聲音、大樹倒下的聲音還有人們趕牛耕地的聲音。
    朱利安將掉落在地的水果撿起來，放進嘴裏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流進他的嘴裏。
    “哇！”
    她不由得感歎了一聲。來到這裏之後，她幾次都差點餓死。因此對她來說，吃東西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就在她又咬了一口水果之後，她看到了一隻在森林裏晃蕩的兔子。
    “哇！是兔子！”
    她驚喜地叫了一聲。令人吃驚的是兔子的頭上還長著犄角，這是一隻生活在黑暗森林裏的伊格兔。拳頭大小的伊格兔盯著朱利安，動了動鼻子。
    朱利安也對著伊格兔動了動鼻子。
    伊格兔兩耳一晃，轉頭跑進了森林中。
    朱利安毫不猶豫地去追兔子。但是伊格兔跑著跑著便不見了。
    就在朱利安想要回家的時候，她發現周圍熟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她慌了。
    “我是怎麽跑進來的？”
    一開始，她是順著北邊的那條小路進來的，隨後因為追兔子，轉而跑向了其他方向。
    朱利安一邊回憶著來時的路，一邊往回走。然而，這條路卻是延伸到西方的。
    她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所以在驚慌之中辨不清方向再正常不過了。
    朱利安按照自己的記憶一直走，但周圍的樹卻變得越來越粗壯，她開始露出恐懼的神色。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雙腳開始酸痛起來。
    “媽媽——”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這是一個最壞的選擇。
    她的哭聲引起了徘徊在附近的黑豹的注意。
    那是一隻饑腸轆轆的黑豹。
    由於人類占領了這裏，食草動物們全都遷徙到了別的地方。
    這隻黑豹馬上就要生產了，所以沒有辦法跟那些動物一起遷徙。聽到哭聲後，黑豹將肚子貼在地上，慢慢朝獵物爬去。
    朱利安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依舊在原地哭著喊媽媽。
    黑豹朝朱利安撲過去，用鋸齒般鋒利的牙齒咬斷了她的動脈。
    “在這裏。”
    德瓦特難過地看著地上。
    雜草叢生的地麵上灑滿了已經變黑的血跡。
    年邁的老人、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丟了魂一般地盯著地上的血跡。
    “西邊地區的警戒工作是誰負責的？”
    德瓦特黑著臉問。
    “是……是我們……”
    三四名士兵低著頭走了出來。
    “摘掉頭盔！”
    德瓦特命令道。
    士兵們立即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德瓦特將長槍倒著拿在手中，用槍把地用力朝士兵們的腦袋上敲去。士兵們的頭瞬間變得鮮血淋漓。
    士兵們卻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因為他們的心裏滿是愧疚。
    卡爾瑪他們為了防備猛獸的侵襲，安排了士兵們在了望塔上用望遠鏡警戒。在西邊地區的了望塔上值班的士兵們卻沒發現有小孩子進了森林。
    雖然可能是因為孩子的體型太小，被草叢擋住了，所以士兵們才沒看到，但是這種借口在軍隊裏是行不通的。
    “讓難民們都加強防範意識，絕對不要讓小孩子獨自待在黑暗森林裏。大人也要結伴而行。還有，難民們絕對不可以走到士兵們的警戒範圍之外。這樣的事情再有第二次的話，我就把你們全部處死！”
    德瓦特勃然大怒道。
    “遵命。”
    “遵命。”
    士兵們低聲應道。
    “大人，求求您幫我們找找朱利安吧！”
    朱利安的母親抓著德瓦特的衣袖哀求道。
    “我知道了，我會盡全力去找的。”
    德瓦特的臉色有些陰沉。
    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也就是說，這攤血跡已經在這很長時間了，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生還的。
    但他也不忍心把這些話說給孩子的父母聽。
    而且，那隻野獸已經嚐過了人肉的味道，肯定還會再回來的，一定要將這個後患鏟除。
    搜索工作進行了兩個小時後，奈德發現了那個孩子。
    朱利安被黑豹吃得隻剩下頭顱和手臂。
    最後，士兵們用箭射死了黑豹和它的三隻幼崽。
    德爾遜穿上修整過的聖服，隨後，他把在宗教聖事中用來撒稻穀的小盒子放進了懷中。
    “你真的要去舉行宗教聖事嗎？”
    其他神官都擔心地問。
    “如果對教徒們的請求置之不理，就不是神官了。”
    德爾遜一本正經地說道。
    “要是大神官知道了，是不會放過你的……”
    其他神官繼續勸道。
    加拉斯囑咐過他們，在被邪教迷惑的卡爾瑪清醒之前，他們是絕不能給卡爾瑪領地上的人們舉行任何聖事的。
    “那麽小的孩子有什麽罪過呢？我相信女神也會同意我這麽做的。”
    德爾遜毫不在意地說道。
    聽完這句話，其他神官都尊敬地看著他。
    以加拉斯的性格，如果這件事情被他發現了，德爾遜最少會被關七天禁閉。
    也就是說，德爾遜會被關在一個小房間裏，每天隻能得到一個麵包，就這樣過七天。
    德爾遜在明知會被罰的情況下，還執意要去給那個死去的孩子舉行宗教聖事。
    “我去去就回。”
    德爾遜拿著聖物盒走出了聖殿。
    他之所以願意冒這個風險，是因為朱利安的姐姐瑪麗安。
    他每次看到瑪麗安都會心跳加速。
    他的目的並不單純。
    他想，等他憔悴又消瘦地從禁閉房出來後，瑪麗安一定會感激地對他說：
    “噢，德爾遜，你居然為了我，甘願承受這種刑罰……我愛你。”
    那時，他會微笑著說：
    “不，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女神。”
    跟隨奈米女神的神官是可以結婚的，甚至還可以納妾。
    他是單身，瑪麗安也正待字閨中。他是高貴的神官，瑪麗安卻隻是一個卑微的平民。
    “我成了拯救平民於水火之中的王子。”
    森林就在眼前。
    德爾遜腦海中又浮現出了瑪麗安的樣子，他的臉上瞬間染上了兩朵紅暈。他深呼吸，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
    迎麵吹來的風讓他慢慢鎮定下來。雖然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仍然不通世故，每天沉浸於幻想當中。
    德爾遜為朱利安舉行了宗教聖事。
    難民們全都神色肅穆地參加了這個儀式。
    但是卻唯獨不見瑪麗安的身影。
    德爾遜有些失望。
    “她不來參加宗教聖事，跑到哪兒去了呢？”
    如果是這樣，那他冒著被關禁閉的危險來舉行宗教聖事就沒有意義了啊。
    德爾遜在儀式結束之後，準備回神殿。
    但他並沒有往神殿的方向走，而是四處尋找。
    人們都在揮汗如雨地幹著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這個神官。
    他尋找著瑪麗安，隨後，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看到有些耕地上沒有種任何東西，那是在休耕的地。
    如果舉行大地聖事，就沒有必要讓耕地這麽荒著了。
    “邪教迷惑人心……”
    這些難民也跟著那個被邪教迷惑的領主受苦。
    但是瑪麗安的耕地以後不用再休耕了。
    因為他可以給他們舉行大地聖事。
    要是加拉斯因此怪罪他，瑪麗安一定會來安慰他的。
    想到這裏，德爾遜的臉又紅了。
    他明明是為了死去的孩子才到這裏來的，結果居然在這裏胡思亂想，真是太不知羞恥了。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找了一圈後，德爾遜突然發現森林裏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
    他眼前一亮。
    那正是他辛辛苦苦尋找的瑪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