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結束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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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梭。
    這世間過的最快的就是時間,假皇後被斬首還仿佛在昨日,可是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幾乎是轉眼間就到了年底。
    陳瑾前段時間在京中買了一個宅子,收拾之後搬了過去,已經不住在客棧。陳夫人不放心她,因此專程在陳家安置了幾個家丁來京城照拂陳瑾。這其中就有綠柳姐弟,她弟弟來了京城之後在醫館給姚掌櫃做學徒,做的很好。
    而綠柳也安心的照顧在陳瑾身邊,她的手藝比紅柳與紅葉更好一些。陳瑾幾乎肉眼可見的比以前豐腴了幾分。
    可饒是如此,她仍是消瘦的,陳瑾這人十分不容易長肉,一貫纖細。便是豐腴,也是有限。
    因著陳瑾女子的身份,她雖然雖然在翰林院,可是卻整日都一個人,旁人倒是也不太與她接觸。想來也是,除卻因為她是女子,而另一則關係就是她與五殿下關係密切,任誰也不想惹來更多的麻煩。
    再說,陳瑾這麽凶殘,他們還是謹慎點好。
    不過倒是沒人為難陳瑾,慣常對她和和氣氣。畢竟這可是翰林院極力爭取來的人,雖說陳瑾科舉之後分在了翰林院,但是蔣尚書仗著自己主考,算是考生“恩師”,瘋狂搶人。
    若不是陛下堅持將陳瑾留在翰林院,陳瑾想來就該去刑部報道了。
    蔣尚書見識了陳瑾的水平,很欣賞她的能力,十分希望她能來幫自己,隻可惜不能如願。正是因此,看他們翰林院都十分不順眼了。而她們大人因為搶人成功,也十分得意。
    這二人現在幾乎在朝堂日常掐架。
    正是因此,倒是讓這段日子的陰霾消散了幾分。
    原來老年人掐架也是不要臉麵的,倒是多了幾分趣味。
    “瑾之。”
    陳瑾正準備回家,就看淩少白匆匆而來。
    他道:“我爹娘從南方捎了一些年貨過來,其中有你不少。還有少姿,她也給你準備了一些禮物。等一下你差個人來我家幫忙拿,東西太多,又是年底,我人手不夠用。”
    “好。”
    陳瑾笑盈盈的:“替我謝謝他們。”
    淩少白:“太客氣了。”
    早些時候,淩少白的父母來了京城,堅持要認陳瑾為義女。陳瑾有些遲疑,淩家父母又專程去了一趟清河。最後雖然沒有正式的敬茶,但是兩家關係倒是很不錯,十分親厚。
    淩少白的父母一直都很感謝陳瑾為淩少姿做的。
    畢竟,他們都以為自己女兒可能將來不會嫁人,但是卻不想能有這樣一份好的姻緣。高廉這人十分合適,而若不是陳瑾從中牽線搭橋,許是他們不定何時才會發現自己的心意。
    “今年過年,你回清河麽?”
    按理說是該回去的,但是若不告假,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陳瑾:“我會回去的。”
    她淺笑:“好久沒回家了。”
    她已經出來一年半了,許久沒有回清河,仿佛一切都遙遠的不像話。
    淩少白:“替我向他們帶個好。”
    陳瑾頷首:“我知道的,你呢?回青州府嗎?”
    淩少白:“我今年不回了。”
    頓了一下,他有些意味深長,囁嚅一下嘴角,似乎想說什麽,不過最終又沒說。
    陳瑾疑惑的掃他一眼,問道:“你有話想跟我說?”
    淩少白很遲疑,不過想了想,他低語:“我聽說,七殿下要出家了。”
    陳瑾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問道:“出家?”
    淩少白頷首,他低語:“這是宮中傳來的內部消息,外麵的人都不知道。”
    其實外人不知道,但是淩少白作為知情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自從召家覆滅,陛下已經沒有繼續拘禁七殿下。將他關起來無非是為了避免他真的在那日鬧事。
    今時今日,已經全然處理妥當,自然不需要關著他。不過七殿下卻並沒有再次走出寢宮,這幾個月一直閉門不出。
    陳瑾低語:“他這又是何必?”
    “是啊,不過可能真是每個人心裏都有個坎吧。”
    二人一同前行,陳瑾沉吟半響,低聲道:“也許,這樣對他也是好事兒。”
    她突然如此言道。
    淩少白詫異的看向了陳瑾,陳瑾倒是沒看淩少白,反而是低語道:“他的性情太溫和了,並不果斷,容易為情所累。我想他這樣的性子若是生在普通的富貴人家會生活的更好。隻可惜,人生沒有如果。隻能說,皇家不適合他。那麽倒是不如讓他徹底的解脫。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尋找的,也許他真的是想要尋找自己心靈上的安寧吧。經曆了這麽多,不管什麽選擇都是他深思熟慮的。我相信他不會後悔。”
    人生最難得就是不會後悔。
    她淺淺的笑了一下,又道:“他會慢慢放下一切的。”
    淩少白突然問道:“若是你愛的是他,你還會希望五殿下做皇帝麽?”
    淩少白不知如何就問了出來,可是問過之後,卻又不後悔,他安靜的看向了陳瑾。
    陳瑾抬眸,認真:“不管我喜歡誰,我都希望楊桓繼承皇位。”
    路上飄起雪花,陳瑾輕聲:“大周需要的適合皇位的人,而不是我喜歡的人。其實子桓與子鈺經曆的都一樣,他們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俞家覆滅,召家覆滅,假皇後被斬首,召太尉被斬首。他們經曆的何其相似。可是楊桓可以站起來雷厲風行,不受影響;子鈺卻做不到。人是該重感情的,可是他們的身份地位,容不得他們如此。他真的隻適合做一個富貴閑人。也許走南闖北,閱遍大江南北才是更適合他的。子桓在邊關曆練多年,性格果斷冷硬,不管我喜不喜歡他,他都最適合。”
    淩少白沒言語。
    陳瑾繼續前行,走了一會兒,回頭看淩少白還在發呆,她反問:“怎麽不走?”
    淩少白:“我能把這些話告訴子鈺嗎?”
    他認真:“我想,這應該是子鈺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他苦笑一下,說:“他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在關鍵時刻幫助五殿下。你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有時候合不合適,與關係好不好沒有關係。”
    他跟上陳瑾,緩緩道:“我不是什麽大人物,隻是我太明白戰亂之苦,百姓之苦。我隻盼著,合適的人可以帶來國泰民安。”
    淩家武將甚多,旁人是不能理解這些苦楚的。可是他懂,他愧對自己最好的朋友。
    隻是他沒有第二條路。
    陳瑾拍拍淩少白的肩膀,說:“子鈺那邊,勞煩你了。”
    淩少白:“都是我應該做的。”
    二人一同前行,眼看不遠處有人策馬而來,淩少白:“是五殿下。”
    他微笑:“記得安排人來我這邊,我不耽擱你,先走一步。”
    陳瑾真誠的看著淩少白,認真:“謝謝你。”
    淩少白疑頓了一下,隨後擺擺手:“應該的,雖然你沒有認我父母做義父義母,但是在我心裏,你與少姿一樣,都是我的妹妹。而子鈺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他擺擺手,轉身。
    陳瑾看他的方向,知曉他這是進宮去了。
    淩少白走開,正好楊桓抵達。
    他看著淩少白的背影,翻身下馬道:“他怎麽走了?不過倒是有些眼力見兒。”
    陳瑾:“他應該是去看望七殿下了。”
    楊桓揚眉:“你知道子鈺要出家的事兒?”
    隨後又道:“淩少白真是一個大嘴巴。”
    陳瑾淺淺的笑,“他不是的。”
    楊桓撇嘴,不過想一想,問道:“你要不要見一見子鈺?”
    陳瑾搖頭,果斷的拒絕:“不必了,我想,我不適合見他。而且,我相信少白會將我的想法告訴他的。隻希望,他能多少有些釋然。”
    楊桓牽著馬與陳瑾在雪中並肩而行,他問:“冷不冷?”
    陳瑾搖頭,她輕聲道:“子桓,其實你不用總是來看我的。有空多陪一陪陛下吧。”
    楊桓突然頓住了腳步,他深沉的盯著陳瑾,緩緩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陳瑾搖頭:“我什麽也不知道。”
    隻是楊桓卻不信,他牽住陳瑾的手,執拗:“你知道的,你知道他時日不多。”
    楊桓垂了垂首,隨後抬頭:“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陳瑾能說出這個話就說明了一切,她從來不會說無用的廢話。
    陳瑾到底不瞞著楊桓,她低語:“你還在刑部大牢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猜到了。”
    楊桓沒動。
    “假皇後和召太尉被斬首那日,我在一片黑暗之中猛然間就想明白了。我明白陛下為何雷厲風行,明白他為何會縱容我查案。更明白為何他要將你打入刑部大牢。”
    楊桓沉默。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要利用這個契機除掉召太尉。因為他知道,當初害死皇後,絕對不止召貴妃一個人,召太尉也有份兒。他要報仇,而你當時就明白了,不過你故意鑽入皇帝的圈套,因為你也要他死。雖然你們沒有商量過,但是一個設計了圈套,一個自願配合了圈套。他算準了我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安排人對你用刑,為的就是刺激我。他要利用我的手除掉召太尉。就如同除掉假皇後和周尚書一般。他的時日不多,他要報仇,他要掃清障礙。”
    陳瑾拉著楊桓的手,感覺他手上的溫度漸漸的變涼,低聲道:“從始至終,他就沒有想子鈺繼承皇位。而他做這一切為了什麽,不言而喻。若是他看中的是子鈺,那麽去邊關的就不會是你。”
    “陳瑾……”楊桓拉住陳瑾不撒手,卻又不知說什麽。
    陳瑾反手握住楊桓,低聲:“沒關係,誰想算計人都沒關係。因為我喜歡你!”
    楊桓一下子覺得心都軟了:“陳瑾……”
    “我喜歡你,也理解你。其實,你說子鈺為什麽突然出家?”
    陳瑾若有似無的笑,輕聲:“三個月,我想,他已經明白了吧。明白皇家的親情是多麽的薄弱。你們都是陛下的棋子,也許是你能堅持下去,也許是他能堅持下去。誰能抗住,誰冷心冷情,誰更適合。可是他已經厭倦了,也失望了。所以,他寧願放棄一切榮華富貴,清茶淡飯,青燈古佛。”
    楊桓:“………………”
    “子桓,你答應我,若是有朝一日,我們所有人都不在了,也放過子鈺吧,他的性格根本不會謀反,他會怨恨的,隻是自己的父皇。那個冷酷的父親。而不是你!畢竟,陛下給你們設計的人生,都是一樣的。你們都是受害者。因為陛下要訓練的,是一個冷心冷情,鐵石心腸 、果決冷酷的皇帝,而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良善之輩。皇帝更不想外戚幹政,所以俞家和召家就算清清白白,怕是也要覆滅的。而現在,隻能說他們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墳墓。陛下甚至連準備都不必。多可笑,而事實就是如此。他利用我的手除掉了這些人,就算沒有我,也有旁人。不過現在看來,我自己都承認,我是最合適的人。當然,我也不後悔。因為他們都是罪有應得。隻是……”
    雪花落在二人身上,陳瑾伸手輕輕的撣了撣楊桓肩膀的雪花。
    她淺淺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下一個,該死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