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半男不女的小子並沒有帶著白無絕直進皇都城，而是一到皇都北門就繞去了東門，再繞到了南門，完美地走了最遠的路。

    不怪他如此，實在是整個皇都被法陣結界封著，外人根本進不去，裏麵占據皇都城的妖族也出不來，從北向南穿城而過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小子的目的地，是東湛皇都南郊一座山嶺。

    借此工夫，白無絕也把這座都城瞧了一遍，裏麵的建築倒沒受什麽破壞，想必妖族侵占皇都之時，並未發生特別慘烈的戰鬥，幸運地以人類退出城池，啟動護城法陣而告終。

    這法陣……

    白無絕特地在前麵小子跑的沒氣慢下來的時候，靠近鑽研了一番，發現這竟是個依據五行而建的四門斷龍陣。

    四門對應金水火土，獨獨少了木。

    而木一般居東，潛變化，蘊陣勢，可白無絕從皇都東門而過，卻發現這裏被換成了土。

    兩宮相換，意義大不相同，這才有斷龍之意。就像布置暗道機關的斷龍石，一旦放下，內外阻隔，再無打開的可能。

    白無絕朝皇都城內舉目遠望，果然瞧見一根高高屹立很是惹眼的神柱，其上的氣息，頗叫她在意。

    “青龍神柱……麽？”離的太遠，又有四門斷龍陣隔著，她看不真切，但判斷應該大差不離。

    她眉心皺著，宛若壓了一座大山。

    而眸光帶過之處，另一個約摸八層高建築，也有一種特別氣息，危險，且絲絲熟悉，她眉心不由得又皺的緊了些。

    就這時，左手食指上自打來到乾臻郡土就罷工的通訊扣，忽如有了一絲反應。

    那是一枚外觀看來帶有六個方孔、黑色圓形紐扣狀印紋，指甲蓋大小，像是紋繡上的，植於食指根部，不細分辨，還以為她帶了枚黑色戒指呢。

    白無絕立刻分出一縷神識探進其中，赫然發現，小四白無藥的神識符名微微弱弱地亮了起來，她急忙想要與之建立聯係，可惜未成。

    或許離的尚遠，又或許這通訊扣不適用於界域以外的其他空間，但好歹方向對了。

    此時已至山嶺腳下。

    白無絕再無法被那人牽著鼻子走而無動於衷，見他顛顛地就要上山，直把一記掌風打在了他欲經過的樹幹上。

    “啊！”

    那小子卻是個膽小的，還沒怎麽著呢，就嚇得一聲大叫，抬臉看看跟前的山，估摸著到了地頭了，也不再堅持跑，跳了回來與白無絕麵對麵。

    “二姐，自己人……”

    俊秀少年陪著笑臉，眼珠慧黠地滴溜溜轉著。

    白無絕渾身散發著不易親近的冰冷氣場。

    對方倒熱情，吧啦吧啦交代自己女扮男裝，叫做喬喬，其實是歸心館的小東家，先前種種，隻是為了報答白無藥的救命之恩，才去將白無絕引來，並說白無藥就在這座響雷山的浣塵山莊裏等等。

    她語調輕鬆，聲音清脆，說起話來猶如泉水叮咚，煞是好聽。

    但她太歡快了，總有種玩笑意味，以至於白無絕不怎麽確定她所言真假。

    歸心館的小東家，怎會是如此一姑娘？

    她家小五再對美女沒有抵抗力，也不能百忙之中任命一個小姑娘來挑大梁啊。

    喬喬機靈的很，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疑惑，說有白無歇的光牙劍為證，可證明她的身份。

    白無歇就是她家小五的名字，光牙劍是小五的兵器，也沒叫錯，於是她用眼神示意喬喬拿劍出來。

    喬喬撫著自己的印跡晶環好一頓摩挲，又在身上仔仔細細拍打一番，露出個苦瓜笑臉，意思……好像是丟了。

    算了，小四就在這座山上沒錯，通訊扣裏的神識符名可是又亮了不少，幾乎能傳訊了。

    總歸要見麵，白無絕也就省了傳訊這道工序，如此想著，她打算不與這假小子糾纏，速速上山才是，山路難行，又已入夜，假小子引路，倒不如她一個人快。

    喬喬好像也知道這一趟引路，實在是拖了白無絕後腿，若不是白無絕不識路，真無她用武之地，有此覺悟，她就讓在一邊，諂媚地用肢體語言請白無絕上山。

    看在她沒有惡意的份上，白無絕好意奉勸一句“無歇不是個好玩意兒，離垃圾遠點。”

    喬喬“……”

    待白無絕上山後良久，喬喬陷入了沉思，一張明媚幹淨的小臉突然間就顯得有些陰鬱，似有濃濃怨憤蘊藏其中。

    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喬喬覺出身後有人，卻沒有回頭，幽幽地道“白二姐長的與師父差了點味道兒，不如白四姐與您那麽像。”

    後麵之人站在最黑暗的陰影裏，似不太正經地笑了一聲“那你應該見見你白三姐，不管外貌，還是性格，其實她最像我。”

    “哎，師父啊，您老真是養徒防老，用徒無盡啊，我看，徒兒早晚累死在您給我挖的套路上！”喬喬嬌嗔不滿道。

    後麵之人上前兩步，伸手攬住她肩膀，為老不尊地道“別這麽說嘛，你想想，為師養你，教你，給你吃，給你喝，你就體諒體諒嘛，為師年齡大了，沒幾年好活了……”

    “哎行了行了，老掉牙的詞兒，車軲轆話天天說，你能不能換個新鮮的？”喬喬扭臉衝師父翻了個白眼，卻一抓她的手，親昵地在頰上蹭了蹭。

    “那為師好好擬個草案……”

    “算了吧！上次你說出門采風，擬什麽草案，轉頭就打劫回來一個美少年，這次你……啊！”

    “這次打劫你。”

    “師父！”

    原地隻留其聲，不見其人，兩個人以不可思議的迅捷速度，仿若憑空消失般，隱去了身形。

    白無絕是殺上山的。

    因為她發現這座響雷山裏熱鬧非常，明明是夜，卻有無數夜貓子武者遊走其中，互相伏擊，互相……切磋。

    實戰試煉嗎？

    白無絕本不欲管別人閑事，奈何一眼望見兩個激烈拆招的武者，他們好似在練她家熙照訣裏最後一式武技殺神破，其中還混雜著截空術。

    而通訊扣中小四的符名越發明亮穩定，不難聯想，這些武者大抵是小四調教出來的了。

    家傳武學外傳，已叫白無絕不快，偏偏這些人還都學成了半吊子，依葫蘆畫瓢都畫不像，簡直丟人現眼。

    最不能忍的，是他們還敢關公麵前耍大刀伏擊她。

    好啊，身為白氏大宗家主，說不得要好好一抖正統武學之威，清肅清肅門戶了。

    一直殺到那所謂的浣塵山莊，小四也未現身。

    當浣塵山莊的主事人，傳說中那個逃命在外的東湛新皇小子，張口閉口叫白無絕“二姐”的時候，她心裏的火也已壓到快要燎原的程度。

    她覺得，卸了山上眾多武者一人一條胳膊這種懲戒，真是太輕了，她想殺人！

    “白無藥，速來見我！”她高喝一聲，振聾發聵。

    本來隻要朝通訊扣裏神識傳音即可，但她就是忍不住脾氣，運足元力，震響了整座山。

    如果不這麽做，她怕是要被當場活活氣死。

    “二姐……”白無藥先前也不知去了哪裏，她是在眾人既期冀又驚喜的注視下，慌慌張張施展著穿空步來的。

    與白無絕相比，四妹白無藥的身形略矮半頭，體格也顯得孱弱了些，精致秀美的臉蛋也小一圈，氣色神情更不如其二姐那般鮮明淩厲，甚至可以稱得上蒼白寡淡。

    姐妹兩人相貌似也不似，白無藥唇角有兩顆若隱若現的梨渦，使得她身上那種隨時飄然遠去的恬淡氣質有了些甜美怡人，而白無絕眉目凜然深遠，眸光非常人能視，縱使臉龐美麗，卻叫人不敢褻瀆。

    白無藥都要在二姐麵前低頭三分。

    她一望這裏許多被卸了一條胳膊的人，還有明目張膽關心盯著自己看的東湛新皇，以及二姐意欲殺人的目光……這一刻，沒有比躺倒裝死更好的收場了。

    但她隻能埋首再喚“二姐……”

    “尊使大人，樂不思蜀嘛。”白無絕口氣裏的冷冽幾能形成實質寒風，吹的白小四頭皮發麻。

    白無藥一聽，也立刻改口“回家主，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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