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靈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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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6月,長沙。
    “老大,你說長沙滿大街賣臭豆腐不是應該叫長臭麽?你看,從頭臭到尾!”鄧榮手裏端著一小碗臭豆腐,蹲在小凳子上吧唧吧唧的吃。邊吃邊說話,臭氣熏天。
    “你懂屁啊,整條街你看…塵土飛揚卷起的沙子都能埋了你…長沙就是因此聞名的懂吧?是吧老大!”賈戊啃著油條,看著這還沒有鋪成的路,玩笑道。
    每個地方都有一些坑坑窪窪的路,每個城市都有繁華的中心。像廣州珠三角中的領頭羊,貿易走得好,外來人口也密集,一座座高樓大廈,照樣有一種地方叫城中村。
    茶唯坐在小凳子上,埋頭吃著豆腐腦,麵對這樣蠢哭的問題表示淡定,跟傻,逼相處久了,也毫無下限可言了。
    鄧榮和賈戊比她小幾歲,前兩年跟在她身邊培養學習當徒弟,久了逗比本性顯露無疑,瞧著茶唯也是好說話的頭頭,開起玩笑來也很不顧忌。
    五點多的天微亮,路燈還亮著。這個案子一接立馬從廣東坐夜車趕過來,還特麽不是硬臥就不補給報銷,一整夜睡不踏實。路邊的小攤小吃熱氣騰騰,車站的人多,早餐生意都很不錯。茶唯吃完在桌上的紙筒抽了半截質量極差的紙巾擦擦嘴,叮囑道:”屁話別有完沒完,吃完還有正事做呢!“
    “我昨晚一宿沒睡呢!都是那幾個混蛋,剛從號裏放出來,經過改良教育後也不懂得收斂,就特麽又開始行動,這種天氣一點也不嫌折騰!”賈戊抱怨道。他這會還腰酸背痛呢!
    鄧榮倒是一副英雄凜然的模樣,把最後一口臭豆腐吞下去後說:“我發現啊,這些倒鬥的土夫子就跟吸毒者是一樣一樣的,從戒毒所出來的百分之九十九照樣染上。咱們人民警察正義凜然,就該為老百姓們除害,辛苦可抱怨不得!”
    茶唯被這一股濃烈的英雄情結給搞笑的,差點就弄個小紅花貼在他胸口上,然後給他立正,敬禮。
    “行了,這邊的人已經聯係了,走吧。”
    到雨花區的時候已接近午飯點了,要不是有要事在身,茶唯倒是想在這裏好好玩玩。雨花區本身就是農產業聞名的地區,土地肥沃,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出產豐富,素有“菜籃子”一稱。話說“雨借風雷驚寰宇,花憑馥鬱漫三湘”,一大個花市場,沒有哪個女生路過不心醉。
    賈戊鄧榮一見那幾個廣東故犯,一陣拳打腳踢,打的全身出汗。茶唯跟文物局這邊開始核對一下出土文物的數量跟樣式,好寫報告上交。
    “這些都是什麽年代的東西啊?”茶唯拿著一個如意翡翠左看看右看看,這些破罐子爛花瓶也就是年代久遠“舊”字成金了。按照這時代,這東西也就街上擺攤才能見到。
    “初步估計是清朝末吧!哎,沒帶手套別瞎湊合,剛出土的東西帶著什麽誰都無法預測,別整個什麽病毒就不好了!”文物局分點的小主任用刷子拍了拍茶唯的胳膊,好心示意道。
    茶唯聽完一臉嫌棄的把罐子放下,索然無味走開。
    犯罪有五人,捉獲三,其餘二人仍在追捕中。小團體搞出大動靜,能麽?多大的本事才能順風順水直接到點接貨,這背後要不是有個團夥協調合作,這幾個故犯也沒能剛出號子就找出這麽一活。茶唯揉揉臉,心想著接下來也有的忙了。
    交接工作,審問犯人,寫報告,匯報等按規矩來。有時在忙忙碌碌中,難免會忘記當警察的初心。在經過那麽黑暗的洗禮後,“正義”二字已經激不起她麻木的心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假亂真,這鐵飯碗,吃的就是有黴氣的一碗飯。
    安頓過後,就留下茶唯一人看守陣地,文物局那些人用刷子刷了一天的瓶瓶罐罐也是累慘,賈戊鄧榮二人因昨晚坐夜車奔波也是困得不行,把任務丟到她手裏也跟著跑二樓睡覺去。
    他們在文物局的一個小分點落下腳,二樓是提供房間的休息區域,一樓一個大堂,隔成了好幾間,四周的防盜措施也做得好,茶唯一人留下看守也是輕鬆,把風衣蓋在身上,空調開到認為舒適的溫度,就開始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玩大富翁,裏麵的小人跳來跳去,骰子咕咕的轉動,夜深人靜,她幹脆也把遊戲的聲音關了,這會她手觸動觸屏的聲音都格外清晰。
    正當她聚精會神玩著遊戲,身後卻在此時傳來幾聲“咕咕”的聲響,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神往廁所方向探了一探,心想著應該是馬桶的抽水聲也就沒有在意,繼續玩她的遊戲。然而,“咕咕”聲並沒有靜下來,反而一陣一陣的抽。她關掉手機靜靜聽著,那聲音就像是人沉在水裏吐著氣泡的聲音。但,不像是從廁所傳來的。
    那聲音,是從身後那堆文物傳來的…
    三更半夜這聲音聽起來就夠滲人,茶唯當警察也有好幾年,自稱唯物主義者,什麽奇怪的事情沒有經曆過,她當然不信這個邪,她還真就好奇了。
    她手中的土瓷罐也就巴掌那麽大,她接著燈光細細的打量著,這瓷罐也有些年頭了,瓷口上封著的已經泛著土黃的破爛布條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瓷身上似乎雕刻著紋路,密密麻麻像一卷經書,她用大拇指輕輕的擦拭著上麵風幹的泥土。這瓷罐看著不起眼,擺在角落裏,文物局那邊的人似乎也沒有注意,甚至清掃上麵的泥土這小事也不做。
    “咕咕”。手中的瓷罐忽的一震,再次發出古怪的水聲。茶唯不由心中一顫,這玩意還會震,該不會裏頭藏著什麽爬行物之類的東西吧?
    她往桌子上一放,瓷口的布條被輕易的撕開。手機打著閃光燈往裏邊一照,隻見裏頭黑兮兮一團,幹巴巴的像堆在老舊房屋裏頭發黴的牛皮布。爬行動物,倒是毛也沒看見。
    茶唯失去了好奇心,就連剛才心肝有點小寒顫都一掃而光,不由哼出一聲冷笑,鼻子帶的風從罐口裏穿入,咕咕聲再次響起…
    她脖子一痛,感覺被一股寒氣包圍。手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悶響。——剛才罐子裏那團東西動了,一隻血紅的眼睛盯著她,充滿了戾氣,帶著憤怒,帶著不甘…
    那東西幾乎是一瞬間從罐口裏穿出來,像一道影子,看不清。不到一秒她被一張幹枯的人皮緊緊貼住,那人皮往她脖子一咬,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手想要去抓,一張一合毫無力氣,全身乏力呼吸逐漸沉重,意識一點一點被剝離…
    陷入黑暗那瞬間,她似乎聞到了,潮濕帶著有點腥的青苔味…
    不是已經夏天了嗎?她怎麽覺得冷呢?茶唯又做了那個夢,再次回到了小時候,她太皮了,雞毛撣子每天都要挨一頓的。
    “老師又說你打人了,你總是不讓我省心!”媽媽對著她一頓抽,她疼,但是不哭。晚飯是沒的吃了,站在客廳麵壁思過。
    這時候他爸爸會過來,是的,她好像已經很熟悉這個夢了。果不其然,他過來,蹲在她麵前對她說起道理來。
    “王小波就該打,說好給我看,是他說謊在先害我整張試卷都沒填,我不揍他才是沒道理的!”她嘟著小嘴,小拳頭捏的緊,心裏十分不平。
    “乖寶貝你聽爸爸跟你說,你看媽媽整天揍你,你心裏是不是不高興?”那看不清臉的爸爸用手指戳她左胸位置問道。
    她嘟著嘴點點頭,心裏暗道,肯定是不高興了。怕出口被餐桌的媽媽聽到,她是沒敢說出聲的。
    “那如果媽媽每天都給你做好吃,每天給你雞腿呢!”
    她思量了一會,轉著小眼珠子,嘻嘻湊過去爸爸耳邊說道:“我一定很開心!”
    “對嘛!暴力永遠不能解決問題的,抄別人試卷強迫別人不是長久之計,吶,這五塊錢給你,你買糖請王小波吃!混熟了作業都能幫你做,這叫以德服人懂不?”
    “有你這麽教孩子的嗎?”
    她跟爸爸在那裏笑,媽媽生氣極了。畫麵又再次轉了,接下來發生什麽她知道的…
    來了好幾個人,爸爸媽媽被打得滿臉是血,爸爸嘴裏喊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在那男的身上!”
    “女娃身上陰氣太重照理是不可能,除非他家還有一個男孩。我說得對吧?”
    媽媽身上都是血,肚子被開了一個口,血怎麽都止不住,爸爸拿著衣服哭著往傷口上按,又被拉開。
    拿著刀的男人,一頭白發,帶著金絲框眼鏡,他猙獰的笑…
    她覺得很冷,這是夢麽?那也是噩夢,一股氣息撲麵而來,那是泥土混著青草與濕潤的空氣融為一體的味道。
    意識逐漸清晰,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如走馬燈似得在她腦海裏播放,她打了一個機靈,她是不是死了?睜開沉重的眼瞼,麵前的畫麵嚇得她連滾帶爬哭喪著大叫:“鬼啊~”
    一個長發女人站在她身邊,長發在微風吹拂下輕盈飄蕩,女人拿著手機立在黑暗中,屏幕上的燈光打在她慘白的臉上,她在笑,看著手機屏幕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