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是你說的你記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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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次陸承澤以性命相逼趕走了顧竭揚,他就再也沒有在病房裏察覺到他,偶爾突然從夢中醒來,在黑暗中摸索著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能夠第一時間抓著他的手,給他一個輕柔的吻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賤,明明是自己讓他走的,卻又無時無刻不再期待著他能夠死乞白賴地出現在自己麵前。
    他時常盯著某一處發呆,某次被趙夏蕊看到,便開口問了一句:“你在看什麽?”卻又在說出口的那一刻猛然想起他已經看不見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一時間憋得麵紅耳赤。
    陸承澤卻是雲淡風輕,扯了扯嘴角:“沒事,我什麽都沒看。”
    ——我隻是覺得人在黑暗當中,時間真的是太難熬了。
    趙夏蕊看著陸承澤的病容,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淚。顧竭揚給趙夏蕊打過電話,告訴她那天的情況,直言根本不相信陸承澤的那句不喜歡自己,卻又不敢再接近他,生怕他又拿自己威脅他。原本她以為,顧竭揚說的回避,隻是不在陸承澤清醒的時候出現,沒想到現在,竟是一點消息也無。
    她不想去怪那個孩子,可是到臨了還是特別想怪他,卻又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怪他。
    陸承澤閉著眼睛,驀地就想起前兩天胡詩筠來看他的時候說的那番話來。
    胡詩筠找到了伴侶,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她帶著她一起去了病房裏看陸承澤。
    “你之前是對的。”胡詩筠牽著那個姑娘的手,看著病床上的陸承澤,“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不會跟別人結婚的——對了,顧竭揚呢?怎麽沒看到和你一起?”
    陸承澤扯著嘴角笑了笑,卻說了一句不搭邊的話:“還好當時我沒跟你結婚,不然就拖累你了……”
    “你這個人,真的是——”胡詩筠打了個岔,卻猛地變了臉色,“你是怕連累他,所以才讓他離開的嗎?”
    那姑娘忍不住握緊了胡詩筠的手,眉頭緊皺,大概是在想著,自己遇上這種事情會怎麽解決一樣。
    陸承澤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在胡詩筠看來,就是默認了。
    他顧竭揚那麽好,他是顧家大少爺,自己憑什麽拖累他、委屈他?
    陸承澤出院那天,剛好是臘月二十九,第二天就是農曆新年。陸承澤被趙夏蕊扶著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冬日的陽光穿過玻璃,灑在他的身上。大概是太久沒有見過陽光,他有一種自己會被灼傷的錯覺。
    他的眼睛依然沒有好。他試圖讓已經看不到的眼睛也曬曬太陽,卻連光線到底從哪裏照射過來都辨別不出。
    可能這輩子就這樣了。
    他苦笑著,心裏嘀咕著。
    他應該知道的,顧竭揚不在,他做什麽、變成什麽樣子,都是一樣的。
    陸夫人敲響門的時候,陸承澤正坐在陽光下發呆,金色的陽光勾勒出他纖細的身形,纖細的塵埃在陽光中飛舞著,總是能夠讓人聯想起被子上太陽的味道。
    趙夏蕊在旁邊收拾著的東西,聽到聲響,回過頭去看著站在門口捧著一束向日葵的女人,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是?”
    陸承澤有些疑惑,微微向著腳步聲那邊傾了傾身子。
    “我是,我是顧竭揚的母親。”
    趙夏蕊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下意識地擋在她和陸承澤的之間:她能夠準確地找到這間病房,肯定是知道了兩個孩子的事情,怕是來讓陸承澤遠離顧竭揚的。
    陸承澤臉上沒什麽驚慌的表情,完好的那隻手卻不自覺地摩挲著自己膝蓋上的布料:“阿姨,您這是?”
    陸夫人往前走了走,趙夏蕊才看清她紅腫的眼眶,心中琢磨著,可能是因為顧竭揚向家裏出櫃,父母不同意,現在母親來找這件事情的根源?趙夏蕊放在身側的雙手握緊,她不會讓她傷害自家兒子分毫。
    她在陸承澤的麵前蹲下,雙手握住陸承澤顫抖的指尖,淚水慢慢滾落下來:“前兩天,竭揚回去跟他爸出櫃,他爸不同意,說,他要是想走,就打斷他的腿……”
    “竭揚多固執你又不是不是知道,他爸當場踹斷了他的腿,可是他現在都不肯動手術……”
    陸承澤被她冰涼的手心冷到,聽了這話,更是覺著一顆心沉到了冰窖:“他,他怎麽回事?”
    連他都沒覺得,自己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阿澤,阿姨求你,勸他去做手術吧,他爸,他爸也已經心軟了,他不可能要一個殘廢的繼承人啊,阿姨求你了……”陸夫人哭了起來,淚水滴落在陸承澤的手背上,灼人得很。
    趙夏蕊臉色十分難看,大概是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家庭、怎樣的父親,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那麽毒的手。
    “我現在、現在就給他打電話!”陸承澤慌了起來,眼眶含淚,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在陽光下近乎透明,“他怎麽、怎麽可以這樣?”
    陸夫人立即撥通了電話,給他遞過去:“已經撥通了,你接、接就好了。”
    顧竭揚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陸承澤的淚水瞬間滾落下來:“顧竭揚你王八蛋!”
    陸承澤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可是這一聲,已經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氣,以至於說完,他就開始劇烈地咳嗽。
    顧竭揚十分擔心,甚至從床上彈坐了起來,卻也遠水救不了近火,隻能不斷地哄著:“阿澤、阿澤,你別著急,別著急,慢慢說、慢慢來,千萬別著急!”
    陸夫人不知所措,趙夏蕊一個箭步上前,撞開了她,給陸承澤順著氣:“你不能著急,慢慢來,慢慢來……”
    陸承澤狠狠地喘了幾口氣,這才慢慢說道:“你為什麽不去動手術?你要是、要是……”他下意識躲避“殘廢”兩個字,“怎麽照顧我?難道還要我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去照顧你嗎?”
    顧竭揚連連否認:“不是的,不是的,我——”他像是抓到了他話裏的關鍵詞一般,“阿澤,阿澤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陸承澤聽著那邊突然興奮起來的聲音,驀地紅了臉,當著長輩的麵,又不肯回答。
    那頭的顧竭揚卻急了:“阿澤,你回我一聲啊?阿澤?”他頓了頓,情緒低落下去,“你騙我是不是?”
    “我不做手術了,反正我也不用照顧你,我就這麽過一輩子好了。”
    “你敢!”陸承澤突然喊了出來,“顧竭揚!你不去做手術,我就不要你了!”
    顧竭揚沉默了半晌,問道:“那我要是去做手術,你跟我在一起嗎?”
    陸承澤生怕他又鬧什麽脾氣:“我答應,我答應,你現在就去安排手術!”
    顧竭揚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十分性感:“陸承澤,說好了在一起,你這輩子都不能後悔了……”
    陸承澤梗了一下,小聲應了一聲:“嗯。”他耳尖通紅,那紅暈又一下子從耳後蔓延到脖頸:“不後悔的。”
    “陸承澤,這是你說的,你記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