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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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承澤醒了過來,但是眼睛看不見了。
    “顱內出血,壓迫了視覺神經,導致了病人失明。”那醫生站在辦公桌旁,跟眼前的男人說著病人的情況。
    陸承澤入院的第二天就被顧竭揚轉到了私人醫院,畢竟這邊的醫療條件會更好一點。
    而眼前的這位醫生,是私人醫院中最好的腦科醫生。
    顧竭揚的薄唇緊抿,臉色黑得像是鍋底一樣。從側麵看去,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甚至下巴上冒出了許多的青色胡渣:“那還能好嗎?”
    聲音嘶啞,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數天的旅人。
    那醫生摘下眼鏡,用白袍擦了擦:“隻能看之後恢複的情況,有可能會看得到,有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顧竭揚的身形晃了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謝謝,你費心了。”
    那醫生歎了口氣:“沒什麽,畢竟跟你母親是老同學。”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放棄。”
    顧竭揚雖然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但是這個人是長輩,而且還是陸承澤的主治大夫,不敢怠慢。他狠狠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離了辦公室,看到等在病房門口的趙夏蕊,連忙的打起精神快步走上前去:“阿姨,走廊裏有冷風,你還是坐在病房裏吧。”
    ——其實他是怕陸承澤一個人在病房裏出事。
    趙夏蕊抓著他的胳膊,雙眼紅腫:“醫生有沒有說,承澤的眼睛怎麽樣?”
    顧竭揚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來:“沒事,醫生說,隻要顱內的血塊消掉,眼睛就能好了。”
    趙夏蕊明顯鬆了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那就好,那就好……”說著說著,淚水竟是掉了下來。
    顧竭揚居高臨下地看著趙夏蕊的發頂,原本很精神的一個女人,現在也被折磨成這個模樣,白頭發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他輕輕歎息一聲,透過門上的玻璃,去看病床上昏睡著的陸承澤。
    趙夏蕊不經意抬頭,見到顧竭揚看著病房裏的人的溫柔神情,心下一沉,卻又無可奈何,淚水掉得更凶,卻不願意讓顧竭揚看到,自己慢慢走向了樓梯間。
    她不知道陸承澤的身體能夠恢複到什麽地步,光憑眼睛看不到這一點,怕是就不會有女孩子願意跟他在一起……前兩天陳瑜倒是來過,可是看到陸承澤躺在床上,甚至連話都說不出的模樣,臉色便不太好。連那個李姐,跟陳瑜有了視線對接之後,便借口公司有事要離開……
    她好歹也是別人口中的文化人,哪裏會不懂這種暗示?
    她原本是不待見顧竭揚的,可是這種情況下,也隻有他對陸承澤不離不棄……她坐在樓梯間的樓梯上,慢慢地哭出了聲。
    上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陸承澤雖然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但身體還是很虛,醒著的時間少,睡著的時間多,經常睡著睡著,就會出一身汗,就像是現在,他的額頭上遍布著細密的汗珠,嘴唇卻是幹得起皮,整個人看上去蒼白無力。
    而且因為一直躺著,不能好好吃飯的原因,後背的脊骨突出,連蝴蝶骨都支棱著,招人疼。
    顧竭揚輕手輕腳地跑到衛生間裏擰了條惹熱毛巾,回來給陸承澤輕輕地擦拭著,隨後又給毛巾翻了個麵兒,敷在陸承澤的唇瓣上,卻也不敢停留時間過長,怕毛巾變涼,更怕影響他呼吸。不久,又用棉簽沾水,一點點擦在他幹涸的唇瓣上。
    陸承澤似乎是被影響到了,哼了兩聲。他現在暫時還說不出話,偶爾哼哼兩聲,就像是找奶吃的小奶貓一樣,軟綿綿的,惹人憐愛。
    顧竭揚心疼不已,丟開棉簽,伸手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指尖,又湊上前去親吻著他的額頭,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呢喃著:“我在呢我在呢,別怕,別怕……”
    像是哄著一個做了噩夢的嬰兒。
    陸承澤大概是在睡夢中也感受到了這份嗬護,指尖動了動,似乎要反握住手中的溫暖。
    他的手指有一根骨裂,包得嚴嚴實實的。顧竭揚生怕他亂動影響骨傷,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疼他,隻能夠低下頭去,親吻著他包裹著紗布的地方:“寶貝,你會好起來的。”
    趙夏蕊從玻璃窗上看到這一幕。
    這些天,她把顧竭揚的動作全部收進眼底,她再苛刻,都挑不出一絲不滿。陸承澤畢竟是個成年男人,她雖然是母親,終究是有些不太方便,但是顧竭揚絲毫避諱,甚至比護工還要上心些。
    顧竭揚是個好孩子。
    可是她真的覺得愧疚,陸承澤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好,如果一輩子都看不到,難道就這麽讓顧竭揚照顧下去嗎?一天兩天還好,一輩子,真的太長久了……
    同樣跟她一樣愧疚的,還有陸承澤。等到他稍微清醒一點、能夠清楚表述自己意見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了,再過幾天,便是農曆新年。
    他們所在的城市,不會下雪,但是陰冷的北風像是要往他的骨節裏鑽,讓沒長好的骨縫都在叫囂著疼痛。
    趙夏蕊回了老家,顧竭揚一個人照顧著陸承澤。
    家長不在,他就放肆了起來,嘴裏不正經地說著怕冷,爬上了陸承澤的床,卻又小心翼翼地避開陸承澤的傷口,跟他枕在同一個枕頭上,說著話逗他開心。
    陸承澤體力不濟,顧竭揚也不讓他說話,隻是自己一個勁兒地說著,時不時湊上去吻著他的額頭,生怕他覺得被冷落了。
    陸承澤緊抿著唇角,聲音嘶啞:“你、你走開。”
    顧竭揚以為他覺得太黏糊,絲毫不避嫌地親在了他的唇瓣上:“幹什麽?老公盡心盡力地照顧你,現在要好了,就要把我推開了?”又蹭著他的脖頸,“可不能這麽過河拆橋啊!”
    陸承澤掙紮了起來,大概是想要把他推下床去,用那條沒長好的胳膊和手推拒著他:“你走。”
    就這麽簡單的動作,他做得氣喘籲籲,眼底浮淚,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顧竭揚又以為他是臉皮薄,忙不迭地下了床:“沒事,沒事,咱媽回家了,我現在去反鎖門,沒人看到的……”
    陸承澤聽著他的腳步聲踢踏著走遠,又慢慢走近,心中苦澀,掛著吊瓶的手緊緊攥著身下的床單:“顧竭揚,你、你走吧。”
    “我、我不需要你咳咳咳……”他咳嗽了起來,臉上的潮紅從蒼白的底色下泛出來,像是下一刻就能夠昏過去,“你走。”
    顧竭揚的笑容淡了下來,原來陸承澤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真的想讓他走。他沉默了半晌,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麽?”
    陸承澤咳得眼角帶紅,聽到他的聲音之後頭偏了偏,那雙盲了的眼睛似乎是在仔細尋找他的方向:“我已經,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