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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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還沒有黑透,顧長壽就尋了過來。
    他看到楚辜從不遠處走來,立即翻身下馬,步履迅速但不顯匆忙,到他跟前站定,拱手道:“王爺。”
    楚辜看到被落在後麵的侍衛急匆匆跟上來,一齊喊了聲燕王殿下,他這才微微頷首,視線落到顧長壽臉上,並未言語,接著又看向站在最前麵的一個侍衛。
    侍衛被他眸光一掃,當即垂下頭道:“時候也不早了,王爺還請回吧。”
    說著暗暗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侍衛立即牽馬過來,楚辜也就接了過來,翻身上馬,他坐在馬上卻又不動,依舊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勢,問這個侍衛一句:“你們尋了多少個時辰?”
    侍衛道:“從昨天開始尋的。”
    昨天?這是昨天中午,還是昨天晚上呢?
    楚辜卻是不容他含糊:“昨天什麽時候?”
    侍衛愈發不明白這燕王究竟想問的是什麽,心裏戰戰的,冷汗涔涔直下,他也不敢抹了,隻小聲回道:“奴才要是記得沒錯,就應該是昨天申時的時候。”
    “倒是辛苦你們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看著愈發像來討債的閻羅王。
    侍衛心裏頭更忐忑,他們哪裏知道這尊煞神心裏的想法,隻懇求著天上不要忽然砸下來一件禍事。
    正涔涔想著,楚辜卻是早已懶得理睬他們這番怯態,騎著馬離開了。
    顧長壽緊跟其後。
    站在最前麵的侍衛招招手,有人趕緊上來了,他也不顧額角掉下來的汗珠了,吩咐道:“你去通知蕭二爺一聲,就說人回來了……”
    想起之前蕭二爺派人傳過來的話,頓了頓又謹慎道:“就燕王一個人,沒見著其他人跟著。”
    到了營帳內,楚辜往桌邊一坐,顧長壽剛好倒了杯熱騰騰的茶水遞給他。
    楚辜就著溫熱的杯沿緩緩飲了幾口,不緩不慢道:“你去查查這野山附近是不是住著什麽人家。”
    顧長壽應了是,又問道:“野山是皇家重地,平日裏不讓人進來,怎麽會有人如此膽大?”
    念著白天的幾遭事,楚辜就道:“就是有人猜準了你這樣的心思,才有恃無恐地住了進來。”
    野山雖說是皇家重地,但平日裏並沒有重兵把手,也隻有皇家狩獵的時節才會緊盯些。
    這野山裏麵,土地廣闊又肥沃,走獸禽類數不勝數,難保那些住在附近的山野獵戶不會動什麽心思。
    掩埋在草堆下麵的陷阱,還有些早放在裏頭的捕獵夾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不過,這倒不是最關鍵的,最忌憚的還是有人混在這些山野獵戶中悄悄地潛進來,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去。
    想到這一點,楚辜臉色一沉。
    這些天的落魄,決計不能白費了!
    他接著道:“也查查野山有哪些出入的道,這幾天進出的有哪些人,要時刻緊盯著些,別漏過了一個人。”
    顧長壽看他神情,便知這事鄭重不能耽擱,當即應聲而去。
    *
    似乎誰也想不到,野山裏還漏掉了一個人。
    簡錦沒有力氣地半躺著,眼看天黑了,耳邊猶響著一聲聲越來越低的嗚咽聲,她有些不忍心地轉過頭,正對上母鹿半闔了的眼眸。
    這雙又大又圓的眼睛裏,掉出來的淚珠也是清澈的。
    它哀哀地低鳴著。
    血從後腿的地上蔓延開來,已經浸染到了她周圍。
    簡錦咬了咬牙,撐著土壁勉強坐直了身子。她往鹿的後腿看了看,傷勢並不深,但是將整個身子翻開來一看,那背上赫然插著一柄箭羽。
    血就是從這傷口裏冒出來的。
    簡錦似撫慰地摸了摸它的鹿角,輕聲道:“你忍著點。”
    她用撫摸過它腦袋的手去拔這枝深紮已久的箭羽,可是剛剛拔出了一點,血冒得更厲害了。
    簡錦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自己做錯了,趕緊停下,往袖管上扯了大塊,纏著箭羽包紮了幾圈。
    在幽暗的光線下,箭羽的尾部隱約刻了一個字。
    簡錦端倪了會,隻能大致地看到一個“逍”字。
    這箭羽質地精貴,雕刻細膩,不像是一般的侯爵能擁有的。
    簡錦輕輕地將身子靠在土壁上,低頭望著仍被捕獵夾子勾著的手掌,輕輕地呼出了口氣,開始慢慢地思考這枝箭的主人。
    世家皇子裏,有哪個人名字裏頭帶了這個字?
    世家貴族的公子少爺,她並不清楚,倒是此次隨皇帝狩獵的皇子殿下們中,倒有一位名字裏有這個字。
    那是太子楚逍。
    四歲生母病逝被養在皇後膝下,七歲立太子,十四歲冠蓋滿京華,但他的榮耀與才華卻在十年後戛然而止。
    二十四歲這年夏,他與後宮的一個妃嬪通奸,風聲走漏,傳到了皇上耳根子裏,二話不說撤了他這個太子之位,從此再沒有得到過重用。
    後來皇上駕崩後,燕王繼位,他仍被圈禁在養荷院,最後也隻是落得一個半瘋不死的下場……
    想到這裏,簡錦有些好笑。
    如今想這些無用的做什麽,現在她自己的命都難保住。
    寬闊漆黑的夜空下,有團小黑影嗚嗚地湊了過來,在周圍徘徊著,始終不肯走。
    簡錦看了看,卻是白天那頭被她救了的小鹿。
    它正低著腦袋往裏麵湊,看到母鹿躺在血泊裏,叫聲更難過了。
    簡錦聽著如鯁在喉,也是難受得緊。
    動物看到母親受累,如此淒鳴,更何況是人呢。
    想起前世為她不斷操勞的父母,簡錦愈發心酸,攥著缺了角的袖管抹了抹眼眶,忽的這時傳來一陣馬蹄飛揚的聲響。
    簡錦一驚,手也抖了抖。
    這手掌落著傷,動一下都覺如浸冒著油泡的熱鍋,十指又連著心,難免叫人心眼裏都發疼。
    守在旁邊的小鹿似被馬蹄聲所驚,嚇得立馬匍匐在地,嗚咽得更加急切。
    等到馬蹄聲一近,人的喘息聲也愈發明顯,空氣裏帶著股潮濕的草木清香,他從不遠處看到一團瑟瑟發抖的黑影,當即取了張弓,準而穩地射過來。
    嗖的一聲,箭羽狠狠刺入小鹿腦袋。
    血濺開時,屍體一咕嚕順著土壁滾落,狠狠砸在簡錦跟前。
    四野下,風過無痕。
    小鹿腦袋歪朝她的方向,眼睛睜得圓鼓鼓的。
    它像沒有氣絕般,眼淚噗噗往眼眶外冒。
    簡錦緊緊縮在角落裏,兩手攥著袖角,漸漸出了汗。
    耳邊的馬蹄混雜著男人的粗喘聲,一下下鞭打在心上。驀地一聲馬嘯揚聲,煙塵在陷阱周圍亂鬥。
    他來了,他來滅口了……
    千百種念頭在心尖滾過。呼吸幾乎被揪了起來,簡錦她看著麵前這頭小鹿像一堆剔除了骨血的肉,無力地癱在地上,睜大的眼睛直直地朝前瞪著。
    幾乎心驚膽戰。
    腳步聲在周圍漸響,緊接著一道黑影籠罩而下,手裏捏著的火把也隨之投射下來。
    光亮投在小鹿屍體上麵,簡錦幾乎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裏,恨不得自己這會消失不見。
    人影站了會,似乎瞧不見什麽東西,要打算回去,可是心下仍有蹊蹺,便又折回,壓彎了脊背朝裏麵喊了聲。
    “裏頭有沒有人,有的話吱一聲?”
    這道聲音實在是清晰,一字字都落進了她耳根子裏。
    簡錦呼吸一滯,下意識喊出聲,可是心頭滾過一念,壓在嘴邊的話瞬間有滾回喉嚨裏去了。
    上頭的人沒得到回聲,又不甘心地喊了聲,然而還是沒有結果,他這才作罷騎著馬離開。
    聽到馬蹄聲漸遠,簡錦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隻怔怔地靠在土壁。
    空氣裏的草木清香裏混雜著血腥味,幾乎讓人作嘔。
    簡錦怔了一會兒,聽到點細微的動靜,循聲望去,卻是不遠處的母鹿正朝著小鹿的方向低低哀叫。
    四野寂靜,它的痛哽在喉嚨裏,更像是哀嚎般。
    心裏一酸,眼淚就滾出了眼眶,簡錦趕緊低頭用手背胡亂摸了一把。突然毫無征兆的,一團濃烈的火光撲了過來,從上頭照射定格在她臉上。
    簡錦不由舉袖遮掩,少年清亮的聲音裏透著毫不掩飾的喜悅:“你果然在這裏!”
    看到她如此掩飾,蕭玥不禁笑一聲,隻不過這會笑裏又帶了些譏笑,“你怕什麽,難不成還想著我是來害你的?”
    簡錦知道自己得要表露出一番態度來,不然按照這個小霸王的性子,也定是要逼她的。
    她緩緩移開手,那缺了幾個角的袖管一下子滑落到臂彎間,露出一截瑩白肌膚,在火把照耀下,像裹上了一層香油。
    蕭玥看她將臉露在火光下,眼睛一亮,笑得愈發燦爛了。
    簡錦看著他,火光映著,他咧著整齊而雪白的兩排牙齒,裏麵還有一顆尖潤的小虎牙,這一笑襯得麵容少年氣,也愈發清麗。
    明明還是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卻隱隱有如此姿容,倒叫京城裏自命不凡的世家小姐都低伏姿態。
    簡錦道:“依照蕭二爺這話,真是來尋我的,簡二就在此先謝過了。”
    她也把話撂在這了,他救,她便感激萬分;他若是不救,那就跟之前的話相悖,是他食言了。
    不過她也知道,蕭玥這人不管這些陳墨規矩,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出牌。
    “這會兒倒學會跟爺客氣了,”蕭玥蹲在邊上戲謔輕笑,看聽語氣,倒像是不喜歡聽她這文縐縐的客套話。
    不過他既然到了這裏,自然也是來救她的,當下就朝她伸出了手,“趕緊的,爺老遠過來,不是來跟你寒暄的,爺今晚還有事得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