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風波

字數:8483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奸臣養成實錄 !
    蕭玥離開花廳回到院裏,一踏進屋門,就瞧見簡錦坐在矮榻上和人說話,丫鬟臉上笑盈盈的。
    他就冷笑了聲,斜倚在門簾邊上盯著。
    聽到人來了的動靜,屋子裏靜了片刻。蕭玥心下譏笑更甚,當即闊步走到矮榻上,往她對
    麵一坐,笑眼打量他倆。
    他也不問簡錦,就將視線投向翠蓮:“老遠就聽見你們的笑聲,有什麽事這麽好笑,說來個爺聽聽。”
    翠蓮見他生得清豔嫵媚,跟女孩子似的秀氣,就忍不住紅了臉,低聲道:“這位公子正教奴婢怎麽寫荷雪這兩個字。”
    餘光瞥到桌上用茶水蘸就的兩個字,蕭玥就往矮榻上一坐,墨綠織錦披風裹著脖頸,愈發襯得俊麵光潔。
    他語氣不屑道:“名字還是俗氣。”
    他這番輕蔑的態度,卻教翠蓮滿腹疑問,又覺得丟了麵子,不由低垂臉蛋,默默不語。
    屋中氣氛越漸寂靜,簡錦就跟他說:“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蕭玥就揮手讓閑雜人等下去,等到屋子裏就他兩個人了,又見簡錦神色坦然,不耐煩催促道:“爺還有十八房小妾要去看,你別瞎磨嘰著。”
    簡錦聽到這十八房小妾,有些被逗樂了,但是當著他的麵不能明著樂,於是抿了抿唇,轉著手裏邊的茶盞,正要編造出話來。
    他的眼睛卻瞥到她握著茶盞的手上,皺起眉頭道:“你這傷什麽時候弄的?”
    簡錦不由低頭看了眼。她這隻手背上有猙獰的傷疤,還是幾天前在野山裏被捕獵的夾子夾傷的,當時指頭上血淋淋的,稍一動就跟針紮似的疼,過了些天也沒有上藥,但也好轉了不少,如今這坑坑窪窪的傷口上留著一層暗褐色的疤印。
    簡錦卻是以為他知道的,這會見他吃驚的樣子,就道:“不礙事的。”
    蕭玥卻看得有些不忍心,剛剛的一腔火氣也漏得無蹤無氧了,趕緊要喊人交個大夫過來。
    簡錦卻是不想大動幹戈,況且現在她有事情要說,就按住他的臂膀,說道:“都說了不礙事,況且我有事要現在問你。你什麽時候放我回去?”
    她卻是不知這話很不得他心意,剛才那走漏的火氣又都回來了,蕭玥挑高了眉梢道:“爺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要你多管閑事?你再多問,爺就扒光了你的衣服往勾欄裏扔,看甄侯府還有沒有臉麵認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簡錦料不到他如此大的反應,有些微微吃驚。
    蕭玥卻是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想著為她包紮傷口,當即從矮榻上起身,摔開簾子走了出去。
    一出去,有個穿著碧綠衣裳的丫鬟立在台階旁,纖弱身姿,如柳腰身,蕭玥卻看也不看一眼就跨下了台階,又忽的回過神,立馬頓住腳步回頭。
    丫鬟也正好奇地張望過來。
    她一對上他的眸光,就像羞得低垂了眼簾,低低道了聲二爺。
    蕭玥走回去幾步,站到她跟著。
    翠蓮低著一張小臉兒,他打量幾眼,說道:“長得倒是有些出挑,你以前在哪裏待過?”
    翠蓮紅著臉兒:“奴婢是段家家生子。”
    蕭玥微微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段家的大少奶奶是個醋壇子,從不見得府中有貌美的丫鬟,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都是令其樸素從簡。你又生得有幾分姿色,是怎麽活到現在?”
    翠蓮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蕭玥看著她,聲音驟冷:“你好大的膽子!”
    翠蓮被這一聲嚇得臉上緋紅褪盡,但心中猶存僥幸,嗓音細細求饒道:“是段七爺讓奴婢這麽說的。主子的話,奴婢哪裏敢不聽,還請二爺憐惜則個,饒了奴婢這一回。”
    她輕輕勾住少年的錦袍,幽幽地抬起了眸兒:“就這件事,段七爺讓奴婢撒了謊。但在其他事上,奴婢沒有半點隱瞞,若是二爺不信,盡管……盡管試試。”
    蕭玥垂眸,瞧她染了水的眸子,像是來了興趣般就問道:“怎麽個試法?”
    翠蓮咬唇,臉頰染紅,輕聲嗔道:“二爺該明白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蕭玥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子,但他就裝作雲裏霧裏的樣子:“爺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你心裏頭在想些什麽。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從哪來的?”
    翠蓮一時半會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心一橫,咬著牙道:“奴婢是段七爺從紅袖招裏贖出來的。”
    段家家生子和秦樓楚館裏出來的歡場姐兒,這兩者的地位可大不相同。
    段七就拿這種貨色來糊弄他?
    蕭玥心內冷意更甚,上前扶她起來,大掌扣著她細細的胳膊。
    翠蓮以為他不介意,喜得抬頭,軟著身子似的靠著他輕悄悄地站了起來,腳步剛站穩,蕭玥就摸著她軟嫩的小手,到了這會他語氣仍是慢悠悠的:“知道爺平生最恨什麽樣的人嗎?”
    翠蓮茫茫然地瞪大眼睛。
    蕭玥見著,就笑著在她耳邊答了:“爺也不是沒有撒過謊,你說了謊話,爺也不怪你,可是你偏偏存了想要當鳳凰飛上枝頭的心思。”
    說到這裏,臉上轉冷笑:“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個什麽貨色,還敢在爺麵前賣弄?”
    他二話不說,扭頭吩咐站在一旁的李清:“送她到茹小姐院裏去,要是以後再敢糾纏,不必上報,直接打折了她的兩條腿。”
    翠蓮一聽,煞白著一張小臉,哭哭啼啼地哀求著。
    她是知道這位茹小姐的事跡,這位脾氣大的小姐最愛惜自己的容貌,也最厭惡別人生得比她好看。
    早前有個丫鬟膚白貌美,到她院裏幹事,不過一月就被折磨得大把落發,形容枯槁,真跟五六十歲的老嫗差不多。
    姨娘夢碎了也就碎了,可她自己這副花容月貌卻是半點都損不得!
    蕭玥隻當沒有聽見,甩袖摔開她的小手,又整了整被她握皺的袖管離開了。
    李清走了過來,就立在她眼前:“翠蓮姑娘請吧。”
    翠蓮看著他臉上客氣的微笑,有股冷意直達腳底,忍不住癱在了地上。
    ……
    晚上。蕭颯從荒蕪的院落裏走出來,到了抄手遊廊下,見廊外花開正好,落著夜色生了清輝,不由心思一動,就問道:“帖子親手送到她手上了嗎?”
    玄清在身後跟著:“送是送到了,但常將軍這幾日諸事纏身,怕是抽不出空來。”
    蕭颯就道:“那你就去查查最近她有什麽事。”
    玄清遲疑道:“這幾日,常將軍跟甄侯好像有密切的來往。”
    一說到這個人,蕭颯難得擰了下眉頭,側過臉問了句:“簡照笙?”玄清正要答是,卻聽他忽的嗤笑了聲,口氣有些不屑,“這兩個人能有什麽事?”
    一扯到這倆人,玄清就有些難為了。
    蕭颯看他猶豫,就吩咐道:“半個月後雪均館招人。這段時間你盯緊些,別讓他出什麽岔子。”
    一說到雪均館,玄清肅然應是。
    這雪均館,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學館!
    館主叫佩賢君,是個女兒家,出生不凡,師從大家,又生在子弟風骨綽約的陸家,通身的學問和肚中墨汁,那可真是舉世無雙的。
    也因為這樣,世家王公都把孩子送入雪均館為榮,而能進去的公子小姐也自然是才學出眾,不是一般人可比擬。
    不過按照蕭玥的才學和品性,他被招進去的機會實在渺茫。
    蕭颯心中已有思量,不再多言這件事,轉眼想到今日在皇宮碰到的一個人,繼續吩咐道:“明天提起些精神,有個人物要來。”
    至於是什麽人卻沒有明說,玄清知道這位大爺的性子,當下不再多言,隻應了聲是。
    兩人繼續朝前走了。
    這天夜裏簡錦未再見到蕭玥一麵。
    她被禁在了院裏一間偏僻的屋子裏,知道拍門無人應,自殺更是沒人信,當下不再多想,往床上一趟累得倒頭就睡。
    到第二天天亮,從窗外透進的光線十分明亮,刺透金漆花鳥鏤空屏風,灑灑落地。
    簡錦已經連續幾天從夢中驚醒,睜開眼來看到淡青色帳子,還有些糊裏糊塗,轉頭看到賬外的光線,記憶又都慢慢湧上來。
    是啊,她現在正在蕭府啊!
    簡瑾趕緊搖了搖頭,晃走林嘉在腦海裏的身影,她起身披衣,坐在銅鏡前梳理睡得散亂的頭發。
    屋裏動靜悄悄的,外麵的竊竊私語就都順著風落進了窗子裏。
    簡錦順便聽了些,等外麵的人說到“古蘭瞎奴”,便思忖片刻,將梳子收進袖口,將屋門打開,正見一個身材矮小的奴才正在說話。
    看到她立在門邊,大夥兒又都不說話了。
    簡錦心下已有幾分了然,但仍是要問個清楚,就朝他們道:“你們剛才說誰死了?”
    奴才們一聽這話,就知道剛才說的話全都落進了她耳朵裏。
    彼此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矮奴才諱莫如深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好生待在屋裏。”
    他動作粗魯地將她推了進去,簡錦猝不及防,踉蹌中退到桌角,腰間卻被撞了下,頓時疼得都直不起腰。
    見門要合上,她顧不得疼,插身橫在門縫裏,笑道:“幾位大哥就好心說說明白。如果不問清楚,我心裏就不落著安生,這成天成日的地想著,難免要悶壞了身子。”
    說到這裏,又柔聲道:“幾位大哥,難道想二爺下回來的時候,看到我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嗎?”
    一語戳破他們心中的擔憂。
    蕭玥臨走前交代的,務必把人看好了,要是出一點事情就卸了他們的手腳。
    矮奴才就道:“二爺之前買回來的一個瞎奴得病死了,就今天早上剛剛咽下的氣。這人也晦氣,什麽時候不好,非要在大爺回來的時候……”
    聽著這些話,簡錦怔了怔,下意識問:“他叫什麽名字?”
    “也就是個瞎奴,誰還記得他叫什麽名字。”
    “那他的屍體放哪了?”
    “誰知道呢,估計這會往亂葬崗的路上運著,也不說定還在府裏。”
    想想也是,沒人願意染這份晦氣。
    簡錦心中不知什麽滋味,說心痛稱不上,但也不是無動於衷,畢竟她跟他相處了幾天,朝夕相對間他那一身累累傷疤,教人看得心驚肉跳,也教人打心眼裏覺得可憐。
    簡錦目光往他們臉上掃了一圈:“帶我去見見他。”
    矮奴才一皺眉頭,正要搬二爺出來,簡錦卻早已料到,當下堵了回去:“你如果不帶我去,我便在二爺麵前說你的壞話。”
    他驚得直瞪眼。
    簡錦看透他心中想法,笑了笑,直言道:“我就是這麽個人,心眼小,誰要是拂逆了我,我偏不讓這個人好過,誰要是待我好,我也百般回報過去。”
    相識一場,她總要去送送他。
    況且,她還存了別的心思。
    幾個奴才低聲商量了會兒,最後一合計就讓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奴才送她過去。
    趕得正巧,到了偏門正見一個老奴運著輛車往外頭走去,車上卷著一張破爛席子,席尾露出半截蒼白的腳掌。
    奴才攔住這老奴,簡錦則蹲在席頭,亂糟糟的頭發從席中漏出來,散出一股惡臭味,蒼蠅縈繞其上,嗡嗡直響。
    她伸手輕撫過席麵,輕聲道:“病痛無人知,垂死之際遭人嫌棄,就連死了也都是蓋上一張破草席給扔到亂葬崗上……我雖然知道你痛苦,卻也無可奈何,隻希望你到了孟婆橋邊,把孟婆湯喝得一幹二淨,免得來世投胎還不忘這輩子的苦。”
    她低垂眼簾,聲音卻提高了些:“可是我又希望你不要忘,好好記得這輩子的苦,若是來世投胎生個權勢人家, 就用權勢壓製著上輩子欺負過你、辱罵你、打罵你的人……”
    在旁邊站著的奴才越聽越心驚,忙喝止她。
    簡錦並未理睬他色厲內荏的喝聲,手指輕輕搭了幾下席麵,仿佛安慰人似的,自顧自說道:“我知道你死不瞑目,黃泉路上你好好地走,我來報你的……”
    眼前這卷草席似乎動了一下,從底下冒出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
    簡錦合上嘴唇,眼中瞳孔深縮了縮。
    奴才卻聽她這番話聽得心驚不安,大步跨來,要一把拽她起。
    不料大掌剛碰到她肩膀,簡錦立馬恢複清明,騰地起身。
    風灌進袖管獵獵作響,她的手從袖中滑出,像捏著把細巧的東西,快要往他右肩刺進去時,猛地耳邊響起道婉麗的女聲:“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簡錦眸光輕閃,立即將手隱入袖中,任由奴才粗魯地將她一把提了起來。
    奴才上前拱手道:“隻是府裏剛剛死了個瞎奴,咱們正要運這具屍體出去,打擾到了小姐清靜,實在惶恐。”
    簡錦低頭退了幾步。
    蕭茹不動聲色地看著,又暗地裏使了個眼色。襲香會意,立馬上前幾步走到奴才跟前,含笑道:“我家小姐脾氣好,就不與你們計較了。哎對了,瞧著你眼熟,是二爺院子裏的人吧?”
    奴才點頭應是,但不知道這兩人來這裏的原因,一時心裏惴惴,麵上也起了些汗。
    “瞧你這魂兒都飛了的樣子,真是逗人,”襲香掩袖笑起來,瞥到了他身後的纖影,她說道,“你們來的也正是時候,我家小姐剛剛在前頭花園裏捉蝴蝶,不小心把扇子扔到樹叢裏去了,咱們個子夠不到,就需要一個大高個的過去。”
    話說到這份上,奴才了然,卻又躊躇起來。
    茹小姐脾氣大,絕對不能惹怒了。
    二爺臨走前的囑咐,他也不敢不聽,更不能將人獨自扔在這裏。
    襲香也慣是會看眼色的,細小的一雙眸子帶了水似的看著他,笑著道:“你擔心什麽,不過就一會兒工夫,難道還怕你這個小跟班跟丟了不成?”
    奴才被盯得臉上鬧了紅,心想也就是去取把扇子,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況且這裏又是蕭府,這人又不會被拐走。
    於是無視簡錦的暗示,就跟著蕭茹後頭去取扇子了。
    他們一走,就有兩團黑影從門後麵竄出來,身材魁梧高大,臉上起著獰笑步步逼來。
    簡錦後退著躲開,餘光瞥見人影尚未走遠,正想要出聲喊人,這兩人動作速度得很,合夥扣住了她的兩邊肩胛,又往脖頸後砍了一記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