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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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辜出於什麽目的救了自己,簡錦完全猜不透,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覺得陌生無比。
以前種種,她一直以為他是最冷酷的魔鬼,幹起壞事來密不透風,也足以逼人到無路可退的境地。
所以她可以有充足的理由遠離他,鄙夷他。
可是這一回,他卻為了她,胳膊上都被刺客劃了一刀,血流不止,她該要感激他,還是一笑泯恩仇?
事情偏偏不如她所願,她倒想一笑泯恩仇,可楚辜這態度冷冰冰的,完全不搭理人,難道她又把他惹生氣了?
一想到這點,簡錦苦惱不已,更覺惆悵。
……
這份心思暫且壓下不提,且說說在承伯公府上出了這等大事,皇上聽聞此事雷霆大怒,當即就召大理寺徹查此案。
大理寺卿仔細分析過,刺客能順利進入承伯公府不可能是靠自己一個人,肯定還有同夥,當即就領了兵馬在全城搜查刺客同黨。
然而盤查多日,始終未得進展,盤旋在京城上頭的烏雲也越來越沉了。
百姓們都怕惹禍上身,大多都自覺地躲在了家中。
這段時間,街市上的生意格外冷清,不複往日繁華,但是這並不能阻礙消息散布出去。
當日在宴上楚辜本是為簡錦擋的那一劍,從女眷們的口中散布傳播,世人都笑談,燕王殿下為了簡家二公子,能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幾乎把性命豁出去了。
這能說明什麽,隻能更加證實了他倆之間的確是情比金堅生死相隨。
這樣一比較,蕭家那小霸王就顯得不足輕重了。
這是民間百姓們談論的一種說法,而到了宮裏頭,卻是另外一種傳言了。
當日楚辜的確是為了簡錦擋了刺客一箭,可是簡錦身後不還有一位皇後娘娘,所以換句話說,其實楚辜也是在為皇後擋了一箭。
可是這種說法沒有道理啊。
燕王殿下與皇後娘娘之間嫌隙已深,勢如水火,燕王又怎麽可能突然善心大發,為皇後擋了一箭,除非腦袋壞掉了。
宮人們不相信燕王真能為皇後擋劍這一說法,皇上卻信了。
當日砸禦書房得知皇後被行刺一事,本是雷霆大怒,摔了手中的茶盅往禦林軍將領腦袋上砸去。
將領兢兢戰戰的受了,心下慌張時就順口說了句,說燕王殿下為皇後娘娘把刺客擋住了,接下來還想再說話時,皇上臉色卻忽然一變。
見他這般模樣,將領嚇了一跳,當即閉上了嘴。
皇上卻是呆愣許久,似乎不相信他這種說辭,又再喃喃的問了一遍。
將領心想皇上素來不待見燕王殿下,此番自己貿然將燕王扯了進來,難不成皇上有了遷怒之意?
一時間他更加心驚膽戰了,更加不敢亂說,隻好將話重複說了一遍。
皇上聞言,忽然跌坐在座椅上,雙目微有失神,隨即卻拍案道:“好好好,燕王,燕王受累了……”
言語間竟有種欣慰激動的錯覺。
欣慰是為了什麽?
激動又從哪裏來的?
將領一時驚疑,大氣都不敢喘,心裏卻納悶了,皇上與燕王久有齟齬,就算燕王替皇後擋了一箭,皇上也不至於感動到如此地步,難道其中還有隱情?
將領尚未來得及深想,就被皇上叫出去了,然而當天夜裏,他就在府裏聽到了皇上賞賜燕王珍寶黃金,另外給予嘉獎的消息。
不僅是他,宮裏宮外都是一片嘩然。
誰都料想不到皇上會突然賞賜了燕王無數稀世珍寶,他們所羨慕嫉妒的不是這些寶貝,而是這份嘉獎背後皇上所隱藏的用心。
肯定是在誇獎燕王為皇後擋劍的這一舉動!
一時間眾人都紛紛羨慕起燕王的好運來,可同時又有不少人幸災樂禍,皇上願意賞,可不見的燕王會甘心接受。
這麽多年,兩人關係之所以一直保持著一種僵硬破裂的狀態,不止是皇上厭惡燕王的寡情乖張,另外也有燕王對皇上抱有偏見。
至於這偏見從哪裏而來的,無人得知。
但世人清楚,想要修複要這份父子親情,隻靠皇上單方麵的接近改善是完全沒有用的,隻要燕王那裏不鬆動,兩人的關係依舊緊張如前。
所以現在就有不少人正等著看好戲,他們就看著皇上的賞賜來了,燕王願不願意領受。
但其實,所有人早已篤定燕王不會領受皇上的這份好意。
即使冒著再次被皇上責怪嫌棄的危險,燕王乖張無情的性子也不會變。
可是到最後,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燕王不但沒有拒絕皇上的賞賜,還特地進了宮在禦書房裏呆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就放在燕王身上,那可是一件大稀罕事。
燕王自打幾年前被皇上“趕”出了宮後,就鮮少進宮,就算進了宮,一般呆不過多少時間。
上次在金鑾殿的事情,也是事情鬧大了,皇上怒極之下這才將他召了進來。
而這次卻是完全不同的性質了,燕王從禦書房裏走出來後,皇上不但沒有生氣動怒,反而又往燕王府裏送去了一些賞賜。
這次皇上的用心簡直已經昭告天下了。
他這分明是要重用燕王的節奏啊。
和之前關於燕王的桃花流言不一樣,這次可是一件政治大事,京城裏又再度卷起了一波風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王身上。
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有人聽說燕王為救皇後時還受了傷,差點一命嗚呼,就專門從西域采摘來了十二支千年人參,又用華美昂貴的盒子包裹住,連夜送往了燕王府。
卻不曾想到,燕王府上早已堆滿各路人馬送來的禮品,每一樣都價值連城,但是全都被燕王放在了一個偏僻的屋子裏,就等著落塵掩埋。
可是這一日,燕王卻忽然心血來潮就將長壽叫到跟前,讓他把疊了一摞紙的禮品單子一頁頁、一個個念過去。
長壽念了一個半時辰,仍沒有見楚辜有喊停的念頭,不由眉頭輕皺,心下也起了疑惑。
畢竟王爺有自己的主意,自己一個奴才不好多問多說,就繼續念下去。
楚辜神色淡淡的聽著,臉上瞧不出什麽表情。等到長壽終於把禮品單子念完了,他才微微揪起眉頭,不確定的問了一句:“都寫進去了,沒有漏的?”
聽到王爺這樣問,長壽微挑眉頭,心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點了點頭。
楚辜卻是沒再說什麽,隻將禮品單子要了過來,一頁頁的看過去。
長壽雖然追隨他多年,了解他的脾氣性格,但這會兒卻也糊塗了,不明白王爺這樣做的用意。
以前自己總是能揣摩準確王爺的用意,如今這揣摩主子的功力卻是大大下降了。長壽一時頗為受挫,抿了抿嘴,臉上也愈發沒了表情。
驀地花廳裏進了一個下人,恭聲上前稟報道:“王爺,門口來了兩位客人,說是一定要見您的麵。”
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紙,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真想要看見的,楚辜心裏被一股燥意纏住,於是稍掀嘴唇,冷冷道:“不見。”
下人應聲而去,腳步聲輕輕的響在寂靜的花廳裏,楚辜卻是一凝神,細琢磨了下人這話,忽的揪起眉頭,喊道:“你先別走。”
下人不明所以,轉身問道:“王爺還有何事?”
楚辜一麵將禮品單子交由長壽手裏,一麵問道:“那兩人長什麽模樣,大約什麽年紀,可有報出自家身份。”
他挨個問來,倒是與往日決斷迅速的性子大相徑庭,下人卻聽出了他這話裏的認真意味,當下也不敢敷衍,仔細回想了一番,便回道:“都是兩個二郎,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長得清秀白淨,至於身份,他們倒是沒有說清楚。”
楚辜心裏已有了答案,沉吟道:“讓他們進來。”
下人隨即就將那兩位客人迎了進來。
長壽卻立在楚辜身側,神色微有困頓。
按照王爺以往的性格,絕對不會讓這些無名小卒進燕王府的大門,可今天不知怎麽了,竟然放了兩個不知來曆的人進來,實在不符合王爺往日的行事風格。
然而王爺話已說出口,他也不能再說什麽,當下斂起眉心,聚精會神。
丫鬟奴仆紛紛將茶水點心擺上桌,楚辜端坐在黃木梨圈椅上,單手搭著扶手,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拍打。
響聲不緩不慢,不速不疾,卻在寂靜的花廳裏油然生出一股緊張的氣氛。
長壽忍不住看了楚辜一眼,忽然覺得王爺這回有點緊張。
這一念頭也隻在腦袋裏滾過一遭,到底沒當真,長壽兀自輕輕搖了搖頭,把心底的疑惑壓下去時,正巧抬眼看到兩個少年人正朝花廳走來。
陽光照拂,襯得台階旁的花朵格外嬌豔明媚,眼看著這兩道人影越來越走近,長壽眉心忽然一跳,似有大事要發生。
長壽再次看向楚辜,卻見他眉心微揪,素來木然無波的臉上卻隱隱生出了一份緊張。
……緊張?
王爺為何要緊張?
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見著麵了嗎?
可是就算是因為這樣,要緊張的人也不該是王爺。
長壽不由再次看向正走向花廳的兩個年輕人影,其中一個走在稍稍走在前麵,身材纖瘦,五官清秀,麵皮白淨,看著年紀輕輕的,可念及往日他曾對王爺做過的壞事……
長壽眉心遽跳,心裏忽然升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王爺之所以殷勤的翻禮單,難道是想知道此人是否送來了禮品?
也是因為看到此人的名字沒有在禮單上,所以麵上不豫,自己又再查看了一遍?
王爺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不豫?
是看這個簡家二少爺不順眼,還是為了這些天皇上忽然大改的態度?
幾個念頭在心裏來回滾著,就像滾雪球越來越大,到最後長壽隻能認為是自己想多了,暫且把這些荒唐的念頭都一股腦壓了下去。
眼看著人就快要走進花廳,楚辜端起桌上的一盞青瓷花鳥茶盅,像是懶得理睬連眼皮子抬都沒抬,慢悠悠的飲了幾口,眼前忽的一暗,人已經在眼前了。
楚辜抬手將茶盅擱上桌,輕輕的抬起眼皮子,不緩不慢地看住了來人,臉上卻越發木然無波,隻說了句:“退下。”
下人立即退出了花廳。
楚辜微動眸光,以示吩咐,呆立在身側的長壽這才會過意,怔了一怔後這才跟著下人緩緩退了出去。
這時候廳內就隻剩下三個人了。
楚辜,簡錦以及雙喜。
雙喜站在簡錦身後,正低頭垂眸,斂聲屏氣,卻許久不曾聽到麵前人的說話聲,耐心盡失,更透著一份忐忑,於是悄悄的抬眸張望,冷不防正撞上一雙漆黑幽深的鳳眸。
微微上挑的眼尾被濃密的睫毛遮蓋著,好似燕羽輕輕掃著,雙喜心裏就癢滋滋的,當下不由暗歎。
世人都道燕王喜怒無常,天生的麵癱臉,殊不知他這雙眼睛生得最是嫵媚風流。
……嫵媚。
雙喜暗自訝然,自己竟然用嫵媚這詞形容燕王,真真是魔怔了。
他到底道行淺,刹不住車,跌進了這雙眼睛裏,一時掙脫不開,隻有些怔忪的抬頭盯他看。
楚辜早已察覺到他的目光,這時才不動聲色地掃眼過去。
雙喜一接觸他的目光,猶如驚雷劈進去了眼睛裏,嚇得忙不迭收回目光,深深的低下了頭。
簡錦身為主子,自然察覺到了這一細節,於是就使了個眼色讓雙喜上前幾步,把手中捧著的禮品呈上前。
她說道:“王爺,此次前來是為了答謝當日您救我的一命,這點小禮雖然跟其他人送的東西不能比較,但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王爺不要嫌棄。”
楚辜看了眼呈上來的禮品,而後看向簡錦,語氣淡淡道:“本王收下了。”
他能接受,簡錦也不是有很大的意外,當下彎唇微笑道:“多謝王爺。”
楚辜卻聽她語氣客氣又疏遠,可跟當日親自追上來時的態度大相徑庭,心內微嗤,麵上卻愈發冷靜無波。
這樣下來,他渾身的氣質好似那久鎮地獄的閻羅王,早已被地獄的鬼氣浸染得喜形無色。他說道:“既是你送了禮過來,該本王謝你,怎麽好讓你謝本王。”
簡錦想了想,最終慎重說道:“若不是王爺當日替我擋了一劍,說不定眼下我已命喪黃泉,不在人世,本王既然救了我一命,就該我謝王爺一輩子。”
其實她心裏非常納悶,楚辜能說出這樣謙遜的話,實在是一件稀罕事,按照他一貫的脾氣性格,絕不會輕易說出謝這個字。
這會這般輕輕鬆鬆的就說出來了,實在可疑蹊蹺。
這回是吃錯藥了?
心想著,她不由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哪知道他也正在看自己,漆黑的一雙眼睛愈發幽深無波。
簡錦立馬想起了當日得知她求死之心時,他動怒的模樣,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回想起這件事,又不免想到他胳膊上的傷。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是傷勢卻不容易痊愈。
況且眼下正值盛夏時節,天氣酷熱難耐,傷口最容易發炎,也不知道他如今恢複得怎麽樣了。
一時間,簡錦倒是為他的傷勢擔憂了起來。
仿佛猜透她的所思所想,楚辜微微掀唇:“要謝一輩子麽?”他微垂濃密眼睫,翹了翹唇角,“你倒是會說話。”
簡錦隻顧著低頭,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唇角隱著的微笑:“這是我的肺腑之言,真心實意,絕無一字是假。”
隱在袖中的手掌卻暗暗的捏了一把,聲音漸漸變了輕,倒是有些赧然和歉意。她到底是問了出來,“不知道王爺的傷勢養的怎麽樣了?”
楚辜仿佛不記得胳膊上的傷了,淡淡問道:“什麽傷?”
簡錦一怔,心想難道這麽快就養好了,就回道:“是您胳膊上的傷。”
仿佛被她這麽提醒了一下,楚辜就忽然想起來了,微挑眉頭長長嗯了聲,卻是有數不盡的意味深長,隻將一雙漆黑的眸子將她凝著。
簡錦垂垂頭,卻是有些怕他這會有些直勾勾的眼神了,自顧說道:“既然王爺傷勢好的差不多了,我心裏也就放心了,況且禮也已經送到您手上,我就不打擾王爺,先告辭了。”
楚辜從座上起身,幾步路就追了上去又堵在她跟前。
他單單就在她前麵這般立著,姿態卻宛然如立定挺拔的鬆竹,身上又著了襲寬鬆樣式的錦袍,愈發將閑散清淡的氣質烘托出來了。
在他身上難得看到這般輕鬆清和的姿態,簡錦一時有些怔然,同時一直緊張如弦的心情竟緩緩的鬆弛了下來,輕聲問道:“王爺還有何事?”
楚辜垂眸看著她,這麵對麵之際,她低著頭,也能瞧清楚他衣服上精致的如意花紋。
簡錦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圖書館裏看到的古籍史冊,其中就記載著諸多昂貴古老的衣飾圖案,和他衣服上的相差無幾。
由物及人,她不禁想,這樣遙遠的人物,此時卻鮮活的印刻在她的腦海裏,實在是像一場夢。
你這個夢裏,他簡直是個了不起的傳奇英雄。
從一個不受寵的王爺走到權傾天下的位子,其中種種,自有他的鐵腕決斷,同時她心中自有一番柔情,把一生積攢的柔情蜜意全都給了一位女子。
縱然楚辜最後登上了龍椅,本可以擁有後宮三千佳麗,但他隻守一人心。
這樣瑪麗蘇的情節可不就是在夢裏才會發現,至於現實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了。
不過按照楚辜的性格,到最後他要是真喜歡上了一位女人,無論到時候身處何職,定然把她捧在手掌心上,不叫旁人欺負了她去。
這樣想想,楚辜的確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簡錦低頭看著簡錦身上的同時,他也正在看著她。
楚辜看著她的這張臉,微微低垂的小臉,眼前一下子劃過了剛才翻閱的那份禮單。
厚厚的禮單上麵沒有她的名字,但此時她這個人就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立在他眼皮子底下。
楚辜就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曾在宮外吃過的糖葫蘆。
外麵裹著的糖皮甜滋滋的,而一旦咬到裏麵,若是運氣好,能咬到一口甜膩的山楂。
如果運氣不好,牙齒就會酸得要死。
現在他心裏就有點興奮,看到簡錦低眉順眼低三下氣的模樣,隻覺得心裏無比痛快,可想起她當日不要命了的樣子,心裏卻又有氣了。
他救了她一命,結果她卻不想要,所以說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時間兩人心下轉過無數念頭,各有各的擔憂歡喜,卻也隻是在彈指之間,瞬息之時,快得幾乎連自己都琢磨不定。
楚辜心內冷冷的,說話語氣也冰涼涼的:“有事,當然有事。”
簡錦聽他語氣不是很好,心裏一緊,就問道:“王爺還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楚辜冷冷道:“吩咐倒是不敢,隻是經你這麽一提醒,本王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瞧著她,看著她眉眼裏裹著的秀氣清麗,如同外麵明豔豔的日頭,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本王胳膊上的傷口還沒有痊愈。”
他這前後的態度轉變得太過速度,簡錦腦袋有些呆愣,下意識問道:“所以,王爺的意思是……”
楚辜逼上前,抵到她麵前,用逼迫冷靜的口吻說道:“你留下來,親自照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