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林將軍與金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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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日,京城又流行起來另外一種版本,各家茶樓酒肆的說書人紛紛談論。
    但對於這些,素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楚辜又怎麽會知曉,這日見簡錦氣色轉好,臉頰紅潤,便想帶她出去散步解悶。
    簡錦也覺得整日待在府內有些悶,也樂得他這個提議。
    兩人特地以步代馬,慢悠悠地行走在熱鬧的街市,忽然一群小孩子追逐過來,其中有個孩子沒注意腳下,一下子撲倒在楚辜的腳邊,疼得哇哇大哭起來。
    簡錦下意識看了楚辜一眼,他已彎腰扶起孩子,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溫聲道:“摔得疼不疼?”
    孩子一咧嘴,鼻涕掛了下來:“大哥哥,疼……”
    楚辜就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給他,含笑道:“乖,吃了甜的就不疼了。”
    孩子遇到吃的就高興極了,忙轉哭為笑,仰著小腦袋道:“大哥哥真好。”
    小孩子這般可愛酣然,連簡錦都忍不住笑起來,她轉眸看向旁邊,楚辜神情柔和,一雙烏眸含著淡淡的光芒,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祥和平靜,他摸了摸小孩子的頭頂,輕笑道:“去找你的同伴吧。”
    看著他英俊的側臉,簡錦心裏更是一軟,不由微微低下眼簾,抿唇一笑。
    楚辜轉過頭來便看到她低頭含笑的模樣,看得眉目一鬆,笑道:“怎麽了?”
    簡錦輕笑道:“若你日後做了父親,定是做不成嚴父。”
    楚辜聞言啞然失笑,卻也沒有問為什麽,隻從袖下拉住她的手,低聲道:“那你做什麽。”
    “我懶得很,能做什麽?”簡錦沒有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先是一愣,隨即臉兒一紅,開始左顧而言他。
    楚辜不禁將她看住,正要動唇說什麽,簡錦卻鬆開他的手走到到攤前,拿過一張狐狸麵具回頭笑道:“這麵具真好看。”
    她將麵具虛虛蓋在臉上,隻露出一雙烏黑雪亮的眸子,以及柔軟的櫻唇。
    楚辜不動聲色地走上去,伸手撫了撫她臉上的麵具,以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什麽都戴才是最好看的。”
    “你這人……”簡錦臉紅得說不出話來,怎麽這人隨時隨地都是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真是受不了。
    她趕緊放下麵具,徑自往前走了,沒走幾步,身後已傳來腳步聲,男人已追上來輕輕拉住她的小手,輕笑道:“難道你不喜歡?”
    眾目睽睽之下,他如此明目張膽,這樣真的好嗎?
    簡錦幾乎看到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好像在說青天白日之下,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也不害臊。
    真正不害臊的應該是她身邊的這個人,別人都注意成這樣了,他還在旁邊問道:“怎麽不說話了,嗯?”
    尾音輕悠悠的,猶如琴弦發出的長音,勾得人心頭一顫。
    簡錦長睫一垂,將眸子裏的羞意都遮住,低低道:“你別再說了,旁邊還有這麽多人看著呢。”
    楚辜掃視四周,眸光冰冷冷的,被他掠過之人無不心頭微顫,趕緊移開視線,最後他才將目光定向簡錦,秀白的小臉兒都透著一抹淡淡的紅暈,卻是上好的胭脂,將她連日來的蒼白虛弱都一掃而過。
    楚辜見她這樣兒,心裏不知有多歡喜,握緊她的小手,低聲道:“這兒沒人敢看著咱們。”
    簡錦不信,悄悄掃了一圈,果真沒人再看著他們,這才安心,卻又注意到楚辜一直都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好像她臉上長了什麽斑,不由得伸手撫了下:“沒什麽呀,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楚辜勾唇微笑道:“因為你好看。”
    簡錦聞言臉上又是一陣紅暈,幾乎都透到耳根子處,覺得不能再在大街上呆著,當即鬆開楚辜的手,挑了間就近處的茶樓進去。
    夥計一見到兩位衣著不凡、相貌皆上品的客觀,就知道他們身份尊貴,當下不敢怠慢,立即引到最好的座位上。
    半天都沒有坐下來歇息,簡錦額頭上冒起了汗,嘴裏覺得口渴,就趕緊倒了一杯水喝。
    看著她微微仰著小臉兒咕隆咕隆喝水,楚辜嗓子眼裏亦是有些幹渴,不由微微移開目光。
    兩人休息間,一樓卻是熱鬧起來,胡須花白的說書先生姍姍到場,驚堂木一拍,在滿堂喝彩之中開始娓娓道來。
    今日他要講的是坊間正流傳的故事,說的是從前有一朝代,世道不安,時局動蕩,正是英雄人物輩出之際,而在這群英薈萃之際,出現了一個林將軍。
    此人身材魁梧,容貌俊美,身著玄黑袍子,手持二丈長戟,輔佐國君數年,把個亂世治理得井井有條,河清海晏。國君知道他三十而立還不曾娶妻,就想把親妹子許配給她。
    國君的親妹子也是個金枝玉葉的公主,長得貌美如花,溫柔賢淑,曾在哥哥宴請林將軍時,悄悄在屏風後看過幾眼,被林將軍的風姿所折,心中神往不已。
    時人也以為這是一對好姻緣,沒想到林將軍卻以一句霍將軍的“匈奴未滅何以為家。”來拒絕。
    國君不好再強迫,公主卻癡情得很,執意要等林將軍。
    此時卻有流言放出,林將軍不娶公主,早有心上人,什麽霍將軍什麽江山都是擋箭牌,隻想讓公主死心而已。
    流言不知為何傳入宮中,國君派人通查將軍府,果真在府內搜到一個金氏。
    此人二十來幾,卻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說女是女,說男也是男,當真雌雄莫辯。
    流言稱,金氏乃是林將軍行軍多年的男寵,一直被林將軍放在心尖尖上,但因為是個男人,與世俗不合,林將軍多年來也隻能將他深藏在府邸之間,又因為他多年來不許一門親事。
    國君竟是從不知道林將軍竟有如此荒唐的癖好,當即雷霆大怒,下旨將他和金氏入大牢,三日後斬殺。
    公主百般求情不得,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國君悲慟不已,但也怒意難消,就取了近臣的意見,當即派人去牢裏傳一句話,傳話不久林將軍自剄而亡。
    隔天金氏頭戴枷鎖,腳穿鐐銬登上金鑾殿前,衣衫襤褸,披頭散發而來。
    國君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可知他為何突然自剄?”
    金氏沉默無聲,卻聽國君緩聲道:“公主觸柱而亡,臨終前懇求本王饒他一命,本王深思熟慮之後,還是交給他自己決定。是你死他活,還是最後隻有你獨活下來,都是他的選擇,怨不得旁人。”
    金氏驚愕抬頭,看到國君眼中的算謀,才知將軍死於功高震主,死於君王的猜忌與懷疑,當即恨意滔天,親手指國君道:“你可知你錯得離譜。”
    國君本是不屑,但見金氏流露女兒身段,心下起了疑心,當即起身喝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金氏這才拿出將懷中之物,虎符,一份林將軍親筆所書的奏折,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陳年舊情。
    她與林將軍自幼比鄰而居,兩家父母也是情誼甚篤,見一對兒女成日相伴愛意漸濃,便做主為他們許下婚約。
    但當時邊疆連起戰事,少年被抓去充軍,走得匆忙,金氏苦等兩年始終沒將他盼來,最終一咬牙連夜收拾細軟,拜別父母,翻山越嶺尋他去了。
    走到邊疆後,一日金氏正在街邊茶水鋪稍做休息,百姓忽然歡呼雀躍,大軍正從城門口而入,當前一人騎著白馬,麵目周正,手執長戟,顯然是一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金氏卻認出他來,大喜之下上前想要將他叫住,人尚未靠近,卻被士兵趕走。
    後來想過幾個辦法,仍是求見不得,金氏無奈之下竟想到一出驚世駭俗的辦法,就是女扮男裝混入軍營。
    在軍營苦等兩月有餘,兩人卻始終不得見,金氏心中無比納悶,一日聽到士兵閑聊,竟是提及他來,說是將軍今天要返鄉,好像是把鄉下的未婚妻接回來。
    金氏立馬追出去,卻被林將軍身邊的隨從誤認為是刺客,將其踢翻在地,無情鞭打,她自是不肯說,隻說要見林將軍的。
    隨從見她蹊蹺,就扭送到牢獄嚴刑逼供,金氏不肯鬆口,隻說要親眼見到林將軍才說,最後隨從沒法了,就親自把林將軍接過來。
    林將軍到獄中,一看昔日的心上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卻是當場大怒,重罰隨從,又立馬將人小心翼翼地抱回營帳。
    一對青梅竹馬多年未見,彼此心中還深深眷戀對方,保持當年心性,著實是老天的恩賜。
    但時間不等人,林將軍闊別故地多年,父母年邁,家門衰落,急需他去照顧,兩人商量著回去以後就辦親事,也把雙方二老都接到京城來。
    林將軍又打算等過幾年江山穩定下來,他便不做這個將軍,攜手與她回歸故地。
    卻萬萬沒有想到,國君突然要把公主下嫁給他,行程也就此被耽誤,林將軍明確拒絕,豈料流言四起,國君震怒,接著又是公主觸柱血濺。
    林將軍深知國君心思,立即提筆書寫奏折,連帶著虎符交給金氏,當夜國君就派人傳話到獄中,一同送來的還有一杯毒酒。
    金氏見他慘死,心中沉痛萬分,等到被帶上金鑾殿,她就將表明臣心的奏折和虎符一同交出時,便掙開侍衛的束縛一頭撞上金鑾殿上的紅柱,血濺當場。
    ……
    聽到這裏,茶樓眾客無不眉頭緊鎖,目露憎恨,甚至有人拍桌起身,喊道:“這個國君忒不是東西,把將軍將軍殺了,日後哪有大臣敢做忠臣。”
    正是說到眾人心坎裏,無不紛紛附和。
    有人唏噓道:“若是沒有公主瞧中,林將軍和金氏早終成眷屬,怎的後麵竟是會來這一出,真真是一對苦命人。”
    有人歎道:“追根溯源還是歸咎於流言,要不是外頭亂傳將軍和金氏是一對斷袖,又怎麽會被國君拿來利用,就當做是柄利劍一刀揮下去,就把一對鴦弄散了,命也沒了。”
    眾人一聽更是讚同,有人就出聲道:“什麽叫流言可畏,真是害人不淺。”
    談論聲傳到二樓,楚辜聞言,難得露出惋惜的神情:“寫這個故事的人怎麽不想出一個好結局,專門要苦煞人心。”
    簡錦轉了轉手裏的茶盅,動作悠悠地道:“你且聽著,故事還沒有完……”
    正說話間,樓下驚堂木一響,說書先生竟道:“今兒天色也不早了,諸位客觀好生休息,明兒咱們再接著講。”
    楚辜目光轉向她,無不可惜道:“竟是聽不成了。”
    “你想聽,我便說給你。”簡錦一副想知道的樣子,也沒有想其它,就說道:“林將軍和金氏死後到了天上,都做成了仙人,二人原本就是位居紫府的神仙,一個叫林木仙君,一個叫金火仙君。”
    楚辜忽然微微笑道:“這名字取得好。”
    見他嘴角這抹俊俏的笑意,簡錦心兒一跳,又立即說道:“他們在天上待久了難免有些膩煩,愈發想知道情愛的滋味。二人也是相識千年的好友,既然得知彼此都有這個意思,便約定去人間做一世的夫妻。”
    楚辜倒了杯水遞給她,簡錦接過喝著,便聽他說道:“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簡錦笑著將水杯放下,說道:“你說得也在理,隻不過他們是兩位仙人,應該不怎麽懂這個道理。”
    楚辜淡淡道:“你繼續說。”
    “兩位仙人從人間回來,卻是看對方越來越順眼。”簡錦輕輕說道,她的聲音本就嬌軟綿綿的,說起這段故事來,更是娓娓道來,語氣生風,也著實誘人得緊。
    “其實早在他們相識之初就已互生好感,後來相伴千年也算是日久生情,做這人間的一世夫妻,更是情根深種,抖互相離不開對方,於是結成一對仙人夫妻,從此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
    楚辜聽罷:“沒了?”
    簡錦點點頭道:“沒了。”她正要喝口水潤潤嗓子,卻聽對麵的男人又淡淡地問了句,“你怎麽不繼續寫下去?”
    聽到這話簡錦差點沒被嗆到,輕輕拍了下胸口,卻是一臉的詫異:“你說什麽?”
    “若不是你寫的,怎麽知道的如此清楚?”楚辜一雙黑眸將她凝著,但不見過往審視人的厲銳森冷,而根本是在開玩笑,嘴角微微勾著,笑悠悠的,“林木仙君的林取於楚,金氏的金則取於錦,這楚、錦二字暗含你我的名字,我一聽便猜出來,你下回再寫這樣的話本,可要仔細琢磨著點。”
    知曉他沒有怪罪人的意思,簡錦抿唇一笑,輕聲道:“光憑這一點可不夠。”
    “林將軍與金氏藏有斷袖之情的流言,不正是暗指如今外人道我們二人苟且的流言。”楚辜慢悠悠道,“故事裏的國君借著流言問罪林將軍,又棒打鴛鴦,枉殺奸臣,這正是你想告誡世人,流言可畏,簡直殺人於無形中。”
    簡錦聽了這話才輕笑起來,一雙秋水眼瞳滿是不掩飾的讚許,又問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楚辜也隨她微微笑起來,而眼眸裏的光芒更濃,傍晚餘暉拂過臨窗綠柳,也拂過他秀挺的眉目:“你想知道,先應我一個要求。”
    簡錦眼皮輕輕一跳,納悶道:“什麽要求。”
    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楚辜眼裏含過笑意,道:“你怕什麽,我總不會吃了你。”
    簡錦立即喊道:“說到吃我肚子就餓了,”說著就起身要拉楚辜,“咱們都已經在這裏坐了一下午,現在不如去吃一頓好吃的吧。”
    楚辜也任由她拉著,眼眸裏溫柔含情,也是滿滿的寵溺,就趁著眾人都不注意時將她摟到懷裏,又伸手捏了捏少女俏挺的鼻尖,“我這兩袖中的家當,遲早被你一張嘴吃空。”
    簡錦掃了一圈見沒人注意這裏,也便大膽起來,輕輕哼了聲:“你若是嫌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她一雙雪亮烏眸尤是亮人,猶如暖暖的一道光全部都射入他心底,十分的暖人心窩,楚辜當即笑一聲道:“好小子,竟然自己敢稱起爺來了。”
    簡錦歪過臉來看他,聲音嬌軟酣然:“我是故事裏的金爺,你就是林爺,咱們棋逢對手,不喝一杯怎麽對得起咱們幾千來的交情。”
    若是這時候有人經過聽到他們的話,肯定要被嚇個半死。
    楚辜卻是無比配合她,俯身撫了撫她柔白秀氣的小臉兒,笑道:“不醉不歸。”
    簡錦笑得眉眼彎彎:“好,今夜咱們就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