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身體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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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瑞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身上的壓迫感太強太強,明明是無形無質的,卻讓人有種淵臨嶽峙的感覺。
“你……”她艱難地開口。
“噓。”斯冠群卻伸出手,手指壓在她的唇上,止住了她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陪我呆一會。”
蘇瑞沉默了下來。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閉上眼睛。”他又道。
蘇瑞卻還是睜大眼睛,筆直地望著他。
她總覺得,閉上眼睛,將自己交給另外一個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這些年來,她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帶小孩,一個人養家,雖然媽媽也幫了不少忙,可是所有的壓力與焦慮,全部在蘇瑞一個人身上。
從一個大學半途裏剛剛走出來的青稚女生,變成現在幹練魄力的蘇經理,那並不是簡單的成長或者成熟。它意味著多少艱辛,多少彎路與多少坎坷。
所以,蘇瑞一直隻相信自己,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相信自己力所能及的世界。
“閉上眼睛,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斯冠群看著那雙純淨,而又如本人一般倔強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笑,他的聲音變得很柔很柔,幾乎帶著蠱惑的力量。是沾滿水的化妝棉。
蘇瑞還在猶疑。
她不是不相信斯冠群,她知道他並沒有什麽不可信的,如果他要做什麽,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既然如此,索性直接相信他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
可是,還是沒辦法老老實實地的聽話。
多年來的障礙,就這樣隔在中間,她不習慣去依賴任何人,即便那個人是斯冠群也一樣。
可是,如果換做莫梵亞呢?
蘇瑞忽然想。
——如果對她說這句話的人是莫梵亞,也許……也許……她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了。時光帶走了曾經單純的孩子,現在的她,便如一隻長滿刺的刺蝟,稍有不測,便支棱起自己全部的利刺,去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我會接住你,無論你從哪裏落下來,我都會接住你。”斯冠群的頭慢慢地低下頭,他的聲音仿佛就響在她的耳側。這句話似乎突兀而毫無意義,可是,蘇瑞的心卻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好像她的身下真的有一個寬大的網,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穩穩地接住她,讓她遠離不安,遠離顛簸。不再奔波,有枝可依。
淺淺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下意識地合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體更如懸浮在虛空之中,蘇瑞的手緊緊地捏著沙發。而他的吻,也順著她的眼睛,一點點,移到鼻梁、鼻尖。唇。下巴。再一點一點地,遊離下去……
蘇瑞的身體繃得很緊,那種極端虛無的感覺,讓她不明所以,斯冠群的吻很輕很輕,輕若最柔軟的羽毛。在她的皮膚上一掠即走,驚起一層寒栗,浮出來,敏感地顫栗著。
蘇瑞的眼睛閉得很緊很緊,睫毛輕顫,她的身體從未像此刻那樣敏銳過。仿佛置身在一個危機四伏的曠野裏。他的吻是曠野裏滑過的風。
斯冠群的手終於移到了她身側的拉鏈,很緩慢,慢到無法想象的地步,以至於蘇瑞不得不去仔細地感受衣服脫落的感覺,拉鏈一點一點地敞開,雖是尾夏,卻還是有風灌了進來,透過衣料,漏過他的指縫。肌膚仿佛變成了有呼吸的生命體,它似乎也羞於赤—裸,赤—裸在他的視線下。
蘇瑞下意識地將身體蜷縮起來,原本放在身側的手也抬起來,攔在了身前。
斯冠群停下動作。
他輕輕地按住她的手,十指交纏,與她握在一起,再緩緩地,緩緩地,挪開她的手。
“我不會傷害你,隻要你不願意,可以隨時喊停。”他從她的脖子邊移到了她的耳邊,呢喃般,很輕很輕地說。
蘇瑞卻不想喊停,她隻是害怕,可是並沒有反感。
不可否認,斯冠群的技巧嫻熟得讓人害怕,他的每個動作,每個呼吸,都那麽精準地讓她戰栗卻不抗拒。蘇瑞自認並不是什麽熱情的人。
除了麵對莫梵亞,她幾乎沒有對任何人產生過欲—望。太忙碌的生活,讓她的生活寡淡無比,雖然有時候也覺得孤單,卻絕對不會因為需求而有任何躁動。
她甚至還懷疑過自己冷淡。
除了麵對莫梵亞,蘇瑞的身體是一湖平靜無波的死水。
她可以大聲笑,可以隨意地和同事開那些帶顏色的笑話,可以在酒吧裏吊帶熱褲,毫無顧忌。可是骨子裏,卻宛如一個從未經人事的處—女。
斯冠群也漸漸發現了她的青澀,這讓他微微驚奇。
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嚴苛呢?
所以人都是好逸惡勞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過上更安逸的生活,這個女人,卻好像處處與自己過不去似的。
以愛之名,她將自己關進了囚牢。
而現在,他想解開她的束縛。
徹底地解開。
同樣……以愛之名。
“告訴我你的感覺。舒服或者不舒服。”他仿佛命令一般,對她說。
蘇瑞怔了怔。
“什麽都不要想,隻要專注自己身體的感覺,試著去傾聽它的聲音。”他諄諄善誘,既是盟友,也是智者。蘇瑞卻懵懵懂懂,她的手已經被他壓在兩側,手指交纏的熱度。將手心裏沁出的汗,蒸騰成一種奇妙的霧氣,至少,在她此時閉上眼睛的想象裏,它就是一團可以看得見的霧氣,籠罩在周圍,攫奪著她的呼吸。
“放鬆,別緊張。”因為手被困製住的緣故,斯冠群索性低下頭,用牙齒輕輕地咬住她身側拉鏈,隨著身體的移動,將那件他精心挑選的禮服,一點點地扯到了腰間。因為挨得太近,他的唇總是會不經意地滑過她的肌膚,濡濕的,輕柔的,仿佛有什麽靜悄悄地爬過,蘇瑞覺得癢,微顫了一下,也被奇怪的戰栗所俘獲。
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便好像蘇瑞一直抗拒的醉酒的感覺一樣:身體不由思想所控製,它自己會做出反應。這讓她無力。
本體遺失的無力。
禮服的材質本是杭州絲綢,隨著拉鏈的鬆開,本身的垂墜感很快讓禮服順著她的曲線逶迤落地,斯冠群的手略微鬆開了一會,再次繞到了蘇瑞的腰上,在她微微抬起身的時候,絲綢劃過她的腿,落到了那雙鑲鑽的高跟鞋上。
她沒有穿絲襪,柔嫩的、沒有一點瑕疵的皮膚,比任何絲襪都耀眼。
裏麵的內—衣卻頗有點普通,沒有任何品牌、無非是專賣店打折時,搶購的內衣,因為穿了太久的緣故,邊緣有點粗糙起毛,顏色也顯得老舊。不過,它包裹的胸—形卻出奇好看,蘇瑞不算平—胸,自然也談不上什麽波—霸。她就是那種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b罩。
然而小腹卻是平坦的,除了肚臍附近一條已經不太明顯的產線外,根本就看不出她是有過孩子的。
也對,當初她生樂樂的時候,不過才十九歲。
十九歲的少女,全身正洋溢著驚人的恢複力與活力。而且,蘇瑞的體型本來就偏瘦,一直以來吃不好飯,又總是為了簽單,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這樣的生活,是無論如何都胖不起來的。
見蘇瑞又有想遮住自己的意圖,斯冠群再次攔住她的手,將她的舉動扼—殺在搖籃裏。
蘇瑞的臉已經開始發燙,雖然閉著眼睛,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斯冠群的目光仿佛是另一雙無形的手,所到之處,視線的終點,總是會莫名地做出反應。好像正搖手呐喊迎接著他的臣民。
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樣感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想到自己今天穿的內衣……她又小小地羞慚了一下。
幾乎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丟臉,是真的很丟臉。雖然並不想去取悅他,可是女人還是會在此時在意這些瑣碎的問題,因為太無助,所以總想用什麽來捍衛自己的退縮。
美貌,絕好的身—材,無可挑剔的肌膚與儀表,這些,她都沒有。她沒有任何防備與武裝。
況且,肚子上還有傷口……
腋下會不會有味道?
剛才在宴會廳裏走來走去,身上也一定還有很多很多汗。
蘇瑞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很大大咧咧,即便是第一次,與莫梵亞的第一次,她都可以不管不顧,甚至不惜在洗澡的時候,自己弄傷自己,然後,極端無畏地爬—上莫梵亞的床,甚至主動吻了他。——這些勇氣,都去哪裏了呢?
此時此地,在斯冠群的麵前,她卻是一個完全的弱者。
他是審判者,她是被審視的一方。
“蘇瑞,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美,美得讓人不能移開目光。”正在她鄙視自己,忐忑不安的時候,斯冠群由衷地歎道。
蘇瑞不置可否。
她美嗎?
不,比起李艾,比起蕭蕭,甚至比起胡娟,蘇瑞論姿色,都是拍馬難及的。她沒有明—豔的五官,充其量隻是端正而已,如果用一種顏色來形容她,那便是抹茶綠。淡淡然,幹淨的,卻又冷不丁讓你驚—豔一下的那種顏色。
可是,因為斯冠群的這一句話,她是真的安心了許多。
然後,斯冠群做了一個讓她大吃一驚的動作,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妊—娠後的傷口上,吻了一下。這一次,不再是輕如羽毛的吻,而是認真的,迷戀的,輾轉難安的吻,宛如帶著電流,在他碰觸她的時刻,蘇瑞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半邊身體都陷入了酥—麻。
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唇微啟開,剛逸出一個“嗯”字,又突然回神,緊緊地閉上了嘴,牙齒咬著下唇瓣,不準再讓任何其—他的呻—吟露出來。
斯冠群已經通過她的反應猜到了一些,雖然她的顫抖有點事後回神般的遲緩,可是觸電般的顫栗,卻原來她的敏—感點,竟然是……這裏。
為什麽會是這裏?
是因為這個傷口帶給她的傷痛與歡喜,已經成為了她心底最不可觸及的禁地了嗎?
斯冠群的動作突然變得很輕很輕,幾乎稱得上柔情蜜意,他描畫著那個淺痕的輪廓,想象著十九歲那年,她為了她愛著的男人,退學,生小孩,那近乎傻氣的勇敢。
當初堅持要下樂樂的時候,蘇瑞到底在想什麽呢?
在這個小小的身軀裏,到底隱藏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力量?
他很好奇,很好奇很好奇,到最後,心居然莫名地疼了一下。
而在斯冠群做這些的時候,對蘇瑞而言,簡直是一種陌生的折磨。他的每一次碰觸,唇舌的親吻,甚至呼吸的熱度,都讓她躁—動—不—安。
沉寂經年的身體,仿佛在一夕間驚醒。所有的細胞都在無規則地蠢動,從小腹那裏,他流連的地方,傳過來一陣一陣不可言說的電流。它們脫離了她的控製,仿佛全部掉進了徹底的蒼茫中,她是隨波逐流的一葉舟,手足因為那奇異的電流,隱隱發麻。全身宛如炸汗似的,有什麽想湧出來,中間卻隔著一層薄薄的保鮮膜,她開始焦躁,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是身體在攢動,在泥沙地裏艱難湧流。
幾聲低—吟幾乎毫無意識地從喉間逸出,她再次咬住自己的唇,不想讓自己丟臉丟得太離譜,最後的理智,讓蘇瑞幾乎有點恨自己了。
她難道真的想—男—人了嗎?不是一直很冷淡嗎?
為什麽現在卻表現得那麽迫不及待,她幾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渴—望,渴望一種能讓所有焦躁暢快淋漓的力量。
可是斯冠群卻仿佛故意折磨她一樣,他並沒有表現出半點想要她的意思,隻是耐心的,溫柔的,將她一次又一次地推進死胡同。
蘇瑞隻能死死地閉上嘴巴,手指想合攏,卻已經酥—麻得使不出力氣。
全身發軟。讓她自恨的綿軟與灼熱。
“別咬嘴。”他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挪過去,也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唇,小小地警告了一下。當然,動作很輕,沒有絲毫威脅力。
蘇瑞的唇也就勢啟開,輕輕的,克製地吐出一口氣,可是那口氣還沒吐完,又被很快堵了回去,這是斯冠群第一次深吻她,突然,強勢,勢不可擋,她覺得自己突然被闖入,卻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他糾纏著她的唇,攫奪著她全部的呼吸,蘇瑞的大腦幾乎很快就陷入了真空狀態,眼睛雖未睜開,可是麵前卻早已變成了一陣白光。
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也許就要死了。
他的手也不知何時,已經挪到了她的身前,終於開始解那個小—可—愛內衣的帶子。修長的手,靈巧而幹燥,皮膚有點點粗糙的觸感,剛好磨蹭著她發燙的肌膚。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感覺到自己已經覆在他身下綻放妖嬈。
這就是……欲—望麽?
此時在她的身體裏喧囂著的不滿足,便是欲—望麽?
她不敢承認,也不想去承認,思維已經被他摧枯拉朽般的深吻弄到短路,她且浮且沉,宛如溺水,可是,這片海水並不讓人難受,她想沉入海底,沉在海水的包圍裏,再也不醒來。
可是,也在這時,斯冠群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撫摸也好,吻也罷,統統停住了。
蘇瑞迷茫地睜開眼,她的眼眸裏蒙著一層氤氳的霧色,她困惑地看著他,事實上,她一直困惑著,她是個被牽著鼻子走的小小狗。
斯冠群的喉結動了動,蘇瑞此時的眼神,竟比她的身—體更讓他覺得難以招架,他會克製不住。
可是,他必須克製。
……如果想讓她愛上自己。
“你想要我嗎?”斯冠群的聲音有點嘶啞,卻不影響它的悅耳程度,它讓那個低沉穩重的男低音顯得如此性—感。
蘇瑞愣了愣。
她想起了那一通電話。她想起他對她的承諾。
隻要她一天不親口說出想要他的話,他就永遠不會動她。
現在,他是想要兌現諾言嗎?
蘇瑞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看著他因為情—動,同樣變得緋紅的臉,不管他的神情多麽從容,多麽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中,他此時確實也不舒服,這是實情。——而且,他到底多大呢,是不是時光在英俊的男人身上,總是會停留很久很久?
“你想要我嗎?”他問。
蘇瑞簡直無法思考。
這樣的男人,誰又能拒絕?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將它訴諸於口,這就是一場博弈,在斯冠群提出那個條件時,便是宣戰。他想要她的心,不管用什麽方式,在什麽情況下,他要她去承認自己的心。
可是蘇瑞不想妥協,她更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屈從於自己的身體與欲—望。
她咬緊了唇,在他問她的時候,她沉默以對。
斯冠群伸出手,極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雖然繾綣纏綿,似那麽那麽不舍,他還是放開了,所有的顫—栗與電—流戛然而止,蘇瑞看著他沉靜的眉眼,裏麵並沒責怪或者懊惱的意思。
它太安靜太安靜,從容淡然,仿佛有冷眼桑田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