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她要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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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瑞從alex的口中得到李艾的確切消息後,心也算放回了原地。天色已經開始慢慢明了,可是晨曦隻露了一個臉,又很快鑽進了雲層裏。仿佛時光往回走了一般,整個天地又重新黯淡了下去。今天的氣候似乎不算樂觀,到了樂樂做手術的時候,烏雲仍然籠蓋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黑壓壓的,仿佛擁有無可匹敵的重量,便要砸下來。
蘇瑞透過窗戶,看著這樣壓抑的天象,本來便不安的心,立刻被擠得滿滿的,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又開始擔心李艾了。
不過,蘇瑞此刻根本就無暇去顧及那些事,許少白已經來了,樂樂就要做手術了。小小的孩子乖得讓在場的護士都覺得心疼,他又不哭又不鬧的,隻是在被推進去之前,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等我好了以後,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回來了?”
蘇瑞先是一愣,隨即大慟。
她突然明白了樂樂會那麽懂事的原因。
原來,樂樂一直以為,爸爸之所以不回來,是因為他身體不好的緣故嗎?
“什麽,樂樂的身體一直很棒啊,看,每天吃的飯比媽媽的還多。爸爸隻是……隻是因為工作……”蘇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蹲在旁邊,握著樂樂的手,鼻子酸得厲害。
蘇媽媽早就躲在一邊,偷偷地抹眼淚去了。
“小朋友的媽媽說,我爸爸一定是嫌棄我的身體不好,不想負責任,怕我拖累他。所以才走的,是不是?”許是因為要做手術了,樂樂也不再將這些話藏在心裏,他躺在小小的病床上,非常非常安靜地吐出這句話來。
蘇瑞的眼淚差點沒有憋出,轉了轉,又努力地咽了回去。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哭。
如果她已經堅強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微笑地走到了這裏,就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那個人是胡說,樂樂根本沒有病,隻是比別的小孩更特殊一些。樂樂的心髒很害羞,一直躲著,所以沒有別人厲害,媽媽現在就讓醫生去開導開導它,以後,讓它和樂樂一起跑步,一起玩遊戲,好不好?”她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可是,在迎上孩子那雙晶瑩透徹的眼睛時,她還是非常毅然地加了一句,“還有,爸爸就要回來了。一個月,一個月內,爸爸一定會回來見樂樂!”
是的,一個月。
一個月內,她要結婚!
相親要好,隨便抓丁也好,反正她要結婚,她要給樂樂一個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當初選擇生下樂樂,隻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那麽,現在是時候給兒子一個交代了!
樂樂小而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一直在被推進病房的時候。他仍然很開心,滿眼憧憬。蘇瑞也一直微笑地看著他,直到手術室的大門合上了,她才終於捂住嘴,泣不成聲。
蘇媽媽則在旁邊長長地歎氣。
單身母親的艱難,五年前的蘇瑞並不知道。無論她這個做媽媽的怎麽勸,蘇瑞都要一意孤行。現在,在麵對兒子的笑容時,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蘇瑞,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被推進去的樂樂,並不是馬上做手術,他們要為他連接心電圖、測定動脈壓,靜脈壓,血氣化驗、測定單位時間尿量……最後,才是麻醉環節。
因為是許少白親自操刀,護士也好,麻醉師也好,全部盡心盡力,不敢有半點疏忽。樂樂的血管用專用的各種管子和體外循環機連接起來,讓機器代替他的心、肺進行循環和呼吸工作。
準備工作便長達一個多小時,等真正進入手術的時候,許少白的手穩穩地懸在樂樂那小小的胸膛上,在另一邊,是被冰塊保鮮著的另一枚心髒。
這樣的心髒移植手術,許少白並不是第一次操刀了,他可以處理得遊刃有餘。而且,正如蘇瑞猜測的那樣,在許少白的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是一視同仁的。
大猩猩的,小白鼠的,人體的,都不過是他手術刀下的生命罷了。
不過,惟獨這一次手術,他比平日更謹慎十分。
因為,不容出錯。
他可不希望再欠著斯冠群人情了,還了這一次,至少還清了利息。許少白不喜歡欠人情的感覺,他的驕傲與無情,讓他更願意當一個生人勿近的孤僻者。
他不想考究這對母子,與那個斯冠群到底有什麽關係,反正,斯冠群交給他的任務,隻是那一句話。
“做好這個手術。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懸在上空的手術刀,終於緩緩地,緩緩地。落了下去。
鋒利的刀刃。劃開那層細膩而稚嫩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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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瑞焦急地等在外麵,蘇媽媽已經被她打發到樓下去買早餐了。她還是不希望母親遭受和自己一樣的折磨。這間手術室是個獨立間,手術室外,隻有她一個人等待而已。
四周是白色的牆壁,空蕩蕩的,綿延的,宛如生命的本源,浩瀚而虛無。
她坐得很端直,兩隻手交叉放在胸前,有點無意識地交握在一起。仿佛左手握著右手,也能獲得無盡的能量似的。
那能量讓她一直堅持在原地,也一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不肯讓自己的目光有須臾轉移。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蘇瑞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她幾乎以為時間已經停頓了。力氣和呼吸一起流失,蘇瑞覺得自己也要變成了白色,與這鋪天蓋地的白色融成一片,沒有起點,沒有終點。
五年前。
父親的手術。
那蒙著的白布,白色的布……
她的手指有點神經質地糾結在一起,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裏,印出深深的指甲印,露出淺淺的血絲。可是,她卻好像沒有知覺一樣,甚至不知道疼意。
這種近乎孤獨無依的感覺,讓她崩潰。
蘇瑞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遲鈍的人,手術前,明明已經做好了四年多的準備,甚至在前一天,都可以很自如地去麵對這件事,可真正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是個膽小鬼。
最最可惡的膽小鬼。
她不希望樂樂出事,她要樂樂活著,健健康康地成長,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為了這一切,她此時可以付出一切,甚至靈魂。
蘇瑞不知道自己維持這個狀態,到底維持了多久,就在她幾乎快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時,終於有一個人停在了她的麵前。
“蘇瑞。”
很溫和的聲音,帶著安慰的力量。
蘇瑞抬起頭,並無意外地看見了alex。
“你來了。”她努力相讓自己表現得輕鬆點,不過表情未免僵硬了一些。臉色也白得嚇人。憔悴不堪。
想一想,她其實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怎麽休息了,太多事情交織在一起,生活變成了一台你方唱罷我登台的舞台劇。
“嗯,抱歉,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來晚了。”alex矮下身,平視著蘇瑞,“讓你一個人在這裏了。”
蘇瑞先是一愣,然後很受驚地問:“為什麽你要道歉?”
alex能來,她已經覺得很開心很開心了,他如果還在為來晚了而感覺抱歉,她會過意不去。
alex沒有解釋,他微微一笑,挨著蘇瑞坐了下來,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算唐突,堪堪能讓她感覺到他的存在。
蘇瑞也好像鬆了一口氣,好像剛才的漂浮狀態終於有了依靠,能讓她觸摸到一點實質的東西。
他們就這樣一起等著。
誰也不說話,因為話語是無力的。
不疏遠,不靠近,轉過頭,他就在這裏。
蘇瑞漸漸安心下來,她越來越覺得,被alex關心的人一定很幸福,他真的是一個很不錯很不錯的男人,當初讀大學的時候,怎麽沒發現呢?
他喜歡的女孩,又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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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樂樂進去近四個小時後,李艾與斯傑終於趕了來,alex正起身為蘇瑞端來一杯熱茶,走廊那邊遇見李艾,他先是著重看了一下兩人。除了神色委頓外,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麽其他的傷害。alex於是垂下眸光,淡然地與他們打了聲招呼。
“你們是來看蘇瑞的?”
“對。蘇瑞她……”李艾本想說,‘蘇瑞沒有為我擔心吧’轉念一想,又覺得蘇瑞應該早就知道他們已經獲救的事情了。
斯冠群大概已經對她說了吧。
既然如此,她也別提這件事了,就讓這件事先稀裏糊塗地過去吧,今天最最重要的,還是樂樂的手術。
“蘇瑞在那邊坐著,你去陪陪她吧。”李艾一來,alex也不再搶占著蘇瑞身邊的位置。在這個時候,一個親密的閨中好友,也許比他這個大學舊友更加有用吧。
李艾匆忙地趕了過去。
斯傑則很知趣地留在了原地。
還是讓兩個女人去彼此安慰,一起發泄比較好。
——在趕來的路上,李艾已經將自己身上那件特別拉風的禮服換了下來,蘇瑞也換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全棉休閑服。所以,這邊的兩男兩女雖然容貌搶眼,但不至於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