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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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蕭裏的那天夜裏,依舊是大暴雨。
錯亂的雨水迷人眼,狂風呼呼灌入我的瞳孔,我到了andaz的時候,肩膀上已經有一片潮濕的痕跡。陸在清在樓下前台等我,看見我的時候,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眯起來,旁邊一群女服務員盯著他的臉發花癡。
我說,“他呢?”
“房間裏。”陸在清滿不在乎地說,“我和他說了來大廳見你,他下不來,喝多了,沒力氣。”
我站在大廳裏好久抿著唇,隔了一會才說,“不下來,我就走了。”
“唉。”陸在清忽然間拉住我。
他說,“小顏,你上去看看他行不行?”
我盯著陸在清的臉,“你倆是不是設計好了?”
“臥槽。”陸在清後退兩步擺了個投降的姿勢以證清白,“天地良心,我沒有。我是那種人嗎?”
他又歎了口氣,“小顏你該知道,除了你,沒人可以讓蕭裏變成這樣。”
我扯著嘴角,“我吃夠了蕭裏的苦頭了。”
陸在清沒說話,隻是這樣沉默地看著我。
我也回以沉默。
就這樣沉默地盯了好久以後,門外另外有一撥人走進來,江凜容羨還有費矢,江凜手裏正捏著他那輛車的鑰匙,上麵囂張刻著蘭博基尼那頭牛的logo,進來看見我,幾個人一愣。
“你……真來了?”
尤其是容羨,恨不得現在就把我拖回去,“你怎麽來了!”
我有些尷尬,但還是實話實說,“擔心蕭裏。”
容羨上來就要帶我回去,“幹嘛呢,回去回去!”
“唉!”陸在清長手長腳站出來一擋,跟他媽演電視劇似的,愣是營造出一股爭分奪秒緊張迫切的氣氛,“小顏!容羨我攔住了,你快點上找蕭裏!”
我被他這麽一吼腳下居然跑起來了,我說,“我沒有房卡啊!”
“我沒關門!”陸在清喊了一聲,“去吧!我要是死了,跟蕭裏說,爸爸是為了他光榮獻身的!”
“你他媽還有臉說沒計劃過?門都沒關!”我罵了一聲就跑起來,身後容羨喊我,“小顏!別去找蕭裏!陸在清你還想不想做朋友了?!”
“誰要跟你做朋友了?”陸在清臭不要臉地從後麵直接架住了容羨,“你又沒有好看的女朋友,老子跟你做朋友幹嘛!”
我跑進電梯的時候,聽見容羨平時斯斯文文一個人愣是氣得爆了一連串粗口,我內心對著牆壁念叨了幾聲對不起對不起,就睜眼直接按下了3樓的按鈕,隨後電梯升起,托我入深淵。
我到門口的時候,門果然沒關,我覺得陸在清心挺大的,也不怕小偷來。不過轉念一想這種高檔酒店,出入都要留身份證審核,估計也沒有小偷能夠混進來。
是個套房,外麵是客廳,還有私人廚房,裏麵才是臥室,我進去的時候看見蕭裏躺在那裏,臉上散發著不正常的紅暈,明顯是高燒又複發了。
蕭裏大抵是真的燒傻了,看見我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嘴裏冒出一句,“冊那,薄顏?”
我沒說話,一臉冷漠的給前台打電話,說幫忙送兩粒感冒藥。這種檔次的酒店一般常備各種藥物,用來及時處理他們的顧客上帝突發各種情況。
後來我掛了電話,身後伸上來一隻手。
隨後狠狠一抓,將我整個人翻身抓進了他懷裏。
我掙紮了一下,蕭裏說,“不要動不要動,給我抱抱……”
我探了探他的額頭,真的很燙,感冒發燒還喝酒,這不是作死是什麽?
“你為什麽這樣了還跑出去喝酒?”
“陸在清說酒精退熱。”
“你???……信陸在清的嘴,不如相信鬼。”我沒忍住罵了一句,幾百年見一次蕭裏這樣脆弱的樣子,居然引發了我的母性泛濫。
頂著這麽一張臉可憐巴巴,殺傷力不低。
蕭裏閉了眼睛,意識開始往四處飄散,“我在做夢吧……”
我說,“對。”
蕭裏往我身上蹭了蹭,“挺好的,你還在我懷裏。”
我歎了口氣,“你喝多了。”也發燒了。
蕭裏說,“沒有,都是假酒。”
“那就是你假酒喝多了。”
“沒有,我喝酒的時候在想你。”
“……”我的聲音頓了頓,抬頭看蕭裏,卻隻對上他的下巴,那截下頜線幹脆利落,我怔怔地盯著他看了好久。
長得帥得人,連個下巴都是好看的。
“為什麽想我?”
“恨不得掐死你。”
“為什麽掐死我?”
“因為你狼心狗肺。”
“為什麽說我狼心狗肺?”
“因為你他媽跟別人跑了!”蕭裏忍無可忍低吼一聲,聲音裏翻滾著一種歇斯底裏的沙啞,猛地睜眼直勾勾盯住我,“跑了!”
我樂了,“我不跑,等你來找我?”
蕭裏說,“你就不能追著我跑嗎?”
“不能。”我斬釘截鐵地起身,從蕭裏的懷抱裏撤出來。其實以往他的懷抱都是低溫的,很少能有今天這樣滾燙熾熱。
許是因為發燒了吧。
外麵有人敲門,我轉身出去,是服務員拿了藥送上來,我給蕭裏燒了開水,這期間就沉默地看著水壺慢慢運轉,隨後又用常溫的礦泉水和滾燙的開水兌在一起,給他調好了溫度。才把水杯和藥片一次性遞過去。
蕭裏沒起來,連動都沒動。
我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去扶蕭裏,豈料蕭裏一把推開我。
男人從床上臥起,弓著背,拉出一節相當漂亮的背脊,透著微紅的臉帶著些許醉意,不停地深呼吸,氣息滾燙。
他紅著眼睛扭頭看向我,聲音低啞,“滾。”
我想,這是夢醒了。
我說,“把藥吃了,我就滾。”
蕭裏說,“誰喊你來的?”
我幹脆利落賣了陸在清:“陸在清說你死活要鬧,就讓我過來幫忙。”
蕭裏嘴裏發出一聲咒罵,嚷了一句多管閑事,這話讓我呼吸都跟著疼了一下。
隨後男人再次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竟覺得蕭裏有些脆弱。
我覺得我不該心軟了,今天半夜跑過來找他,就已經很打自己的臉了。
何況,人家也沒多待見我不是麽,你瞧瞧蕭裏。
我轉身,“那你要是酒還沒醒,就繼續睡一會,睡醒了把藥吃了。”
蕭裏沒說話。
我起身往外走,結果背後傳來一聲咚的悶響。
我回頭的時候就看見蕭裏把我給他倒的那杯水直接丟在了地上,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所以玻璃杯沒碎,但是水灑了一地。
都是我腦子裏進的水。
我慘笑著扯扯嘴角,這情況才是最意料之中的不是麽?
“薄顏。”蕭裏突然間出聲了,在背後喊我,“我最後問你一遍,真的要和衛廷結婚麽?”
我竟譏笑著反問,“不然和你結婚?”
蕭裏猛地錯愕,猝不及防恍若有根箭矢刺穿了整顆心髒。
他臉色都跟著慘白了些許,像是不相信我能說出這種話,不過我已經無所謂了,我擺擺手,“別了別了,我們都睡過這麽多次了,還客套什麽呀?”
蕭裏直勾勾盯著我的臉。
越是這樣,我越要笑。
“我心裏明白得很,炮友上位,我算什麽東西?蕭裏,你放一千個心,你和薄悅的婚禮,我絕對不會出麵打擾,安安心心結你的婚吧。至於我和誰結婚,也不關你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會為了你孤獨終老,畢竟我也不會委屈我自己。”
蕭裏麵對我,像是有無數話想說,可是到了後來,竟然一個字,都表達不出來。
“陸在清告訴我,你今天非要吵鬧,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我沒忍住,明明想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可是聲音卻逐漸溢上了顫抖,我轉過頭去看蕭裏,破罐子破摔得徹底,“好吧,前麵的話都是我故意裝的,其實就是我放心不下你,爛泥扶不上牆非要來看你,我很賤對不對?明明知道我要是過來了,你肯定冷言冷語嘲諷我,還不死心要來照顧你。蕭裏,你很喜歡我為了你犯賤的樣子嗎?現在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取悅你?”
蕭裏瞳仁縮了縮,褐色的眼睛深處,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霧。
我總覺得蕭裏就像是西式庭院深處籠罩的輕煙迷霧,一如他整個人,朦朧又不可捉摸,握得太緊便消散,不握緊,便在你周身纏繞。等你想要抽身而退了,他便鋪天蓋地地漫上來。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
我知我在蕭裏麵前如同赤身裸體,所有肮髒不堪的念頭陰謀皆被他悉數看穿,不管我角色扮演多深入人心,他一眼,我就卸下所有偽裝。
無意義。毫無意義。根本沒有一丁點意義的重蹈覆轍。
我嘴巴張了張,但是沒想好要說出什麽來。沒準兒就算是我說出一朵花來,蕭裏都不會有半分動容,於是我所有的話語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蕭裏,再見。
我說,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吃藥。
這是我最後給你的,給我們彼此的,僅剩一點尊嚴的後路。
我走的時候,我聽見蕭裏帶著嘶啞的聲音喊了我一聲,可是我腳步沒停,推門而出,一頭紮入外麵的黑暗中,直到暖黃的燈光的被身後的門關上。
陸在清他們幾個還在樓下前台,各自玩著手機陷在幾張單人沙發裏,我乍一眼望去,湊群的公子哥兒都是光鮮亮麗的,蕭裏也是他們其中之一,玩世不恭又不可一世,所以來去如風,成我心頭悸動。
容羨第一個看見我,“你……”
陸在清說,“我靠,什麽情況,我們都做好在樓下等你倆一夜的準備了。”
怎麽,還以為我們會舊情複燃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來一頓愛的交流嗎?
我嘲諷地笑了笑,“好了。”
“他呢?”江凜在我身後左看右看,嘶了一聲,“沒跟下來……”
費矢說,“估計還在生病。”
我說,“給他喂藥了,他不肯吃,我也沒辦法。”
陸在清指著我,“你真以為我是喊你來照顧蕭裏生病的啊?!”
我看了他一眼,眸光冷漠,“不然呢?”
陸在清結結巴巴地說,“我還不是……給你倆助攻……”
“助攻個屁。”容羨上來拉我,“大半夜跑出來走這一遭,有趣嗎?”
我搖搖頭苦笑,“挺沒意思的。”
容羨說,“我送你回去。”
陸在清一幫人愣住了,“不是……蕭裏幹嘛了?”
社會精英費矢看了眼情況就明白,“估計又是作死了,我們再給力都沒用啊,蕭裏不給力啊。”
“你們也別再添亂了。”容羨牽著我往外走,回頭又看了陸在清一眼,“老陸,我也知道你是為了蕭裏和薄顏好。可是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隻要有喜歡就可以的,我們多插手,也改變不了什麽。”
陸在清犀利反問,“那你為了薄顏奔波,還特意找來了衛廷,這就不算多插手麽?”
容羨臉色一變,最後還是把脾氣收了回去,“是,我也算插手。”
陸在清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江凜才慢慢的說,“就這樣吧,大家都已經盡力而為了,成不成也擺在那裏了。”
我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江凜收起腿朝這裏走過來,男人麵容冷峻,聲音也是波瀾不驚的,這群人裏,也就江凜最深沉,“不過薄顏,在你們徹底拗斷之間,有關於蕭裏兩年前的事情我有點想和你說,他之前出國——”
“夠了!”容羨猛地打斷了江凜接下去的話,那眼神無比凶狠,“不要再說下去。”
我不敢想他們之間瞞了我交流過什麽。
江凜盯著容羨和我看了很久,最終放棄了解說,他對我說,“走吧。”
若下決心要逃,便逃得越遠越好。
我在暴雨中上了容羨的車子,車載電台在這個午夜時分,寂寞地播放著一首聲嘶力竭的歌。
「假如愛外表美好裏麵煎熬,
一個人,可不可以幹脆,什麽都不要。」
我的哭聲被歌手的聲音所掩蓋,一切如同啞了聲,隻剩下我徒勞無功張著嘴巴發出根本就沒有意義的哭嚎。
容羨在一邊開車,眸光痛苦壓抑,卻什麽都沒有阻攔我,他知道我該發泄。
「我向著遠方奔跑糾纏的離騷,
狂飆的風追趕著我有你的味道。」
濃墨重彩,重金屬在我耳邊敲打,崩潰的電吉他和爵士鼓彈奏出高昂尖銳的絕望。
高中時初見蕭裏第的一麵,他對我說,你好。
我說你好,你是容羨的朋友嗎?我聽說你的名字。
後來容羨和蕭裏一起找我吃午飯,我在期間看了蕭裏好幾眼。
臉真白,腿真長。
真帥。
容羨帶著我第一次去蕭裏家裏做客,他媽媽是個很漂亮的氣質貴婦,笑著邀請我們這些小輩吃晚飯,我察覺到蕭裏其實有些眉梢是像極了他母親的,難怪也會這麽漂亮。
狂風暴雨,閃電驚雷,容羨的車子在雨幕中飛馳,載著我在黑暗中一閃而過衝出了這片雨幕,將我的過往回憶撕裂開一條觸目驚心的裂痕,我在這裂縫中看見了狂飆的思緒,看見了無數和蕭裏的點點滴滴,都在頃刻間被衝刷消散。
我按住了自己的胸腔,似乎這樣就可以安慰自己那顆疼痛的心髒。
我分辨不出自己的哭聲和大雨的號哭,或許已經融成一片,或許我就是這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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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打雷了。
蕭裏坐在床邊,原本因為發熱而顯得微紅的臉龐此刻慘白一片。
他怔怔看著窗外,隨後失去力氣重重摔回床上。
再後來,他覺得身體深處泛起如同觸電一般的疼痛感,他深呼吸了一下,隨後蜷縮起來。
慢慢,慢慢地蜷縮起來,將自己側著身子翻轉成,小孩最初在母親子宮內胎兒一般的姿勢。
他伸手抵住胸口,再用力點似乎能按出血來,蕭裏痙攣一般將自己所有的感覺都摒住,企圖把這陣痛覺緩過去,可是後來,他沒忍住。
眼淚模糊視野的時候,別的感覺就被無限被放大,他總覺得剛剛像是一場夢,他還把那個女人抱在懷裏抱了好久,可是為什麽夢醒了,就這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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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雨停歇,我被容羨送回了衛廷家裏,我忽然間不肯下車,我說,“我不想結婚了。”
“小顏!”容羨急了,“為什麽?不是說的好好的嗎?”
我哭著搖頭,“不想結婚了,太疼了,容羨,我疼得快死了……”
容羨心疼,“衛廷不好嗎?”
“挺好的。”我淚眼朦朧看著容羨,“可是我愛不上他。”
容羨坐在車中,渾身冰冷。
許久他抱住我,“再好好考慮一下,你現在是見了蕭裏所以衝動了,等冷靜下來再想想好嗎?如果你還執意不結婚,我們就不結婚了。如果無家可歸,沒人要你,就來容家。”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你隻要做選擇就好了。”
我抬頭看向車窗外麵,雨已經停了,歌也早已沒在放了。
漆黑夜裏一片寂靜,連呼吸都能吞沒。我似乎聽見了自己的思念在叫囂。
「強迫我慢慢知道思念就像月光,心逃再遠,夜一到,依然被籠罩。」